文 | 若馨
在新加坡陪讀生活3年多 家有7歲半男娃小A 熱愛自然,熱愛生活,喜歡閱讀
雙溪布洛的水茄 上個周日,我們與小A的老朋友安安一家去了Sungei Buloh Wetland Reserve(雙溪布洛)濕地保護區。這又是一次出乎意料的森林遊,因爲它讓我們感覺到小小的新加坡,竟然如此之大。
先回顧一下目的地的選擇:
“去哪裏”這個環節會占用我很多時間,因爲“准客戶”是Kids,所以要選富有變化,不要太枯燥的所在——這就淘汰了純徒步路線。
我不知道新加坡這樣的地方還有多少。但雙溪布洛令我回味久久,一幀幀照片回看時都已醉,喜歡到沖動地想在小A放學後拉他再去一次。除了瑞士的山,這是第二個令我魂牽夢萦的自然美景。
雙溪布洛是一片叢林與淺灘交錯密布,深海與城市相連成畫的變化多端的紅樹林(Mangrove)。它占地130公頃,之所以稱爲紅樹林,乃因它是唯一能在海水中生存的高等植物群落。
紅樹林 能在海中生存的植物自然非同小可。它們長有獨特的支持根(令樹牢牢紮在泥灘裏不被水沖倒)與呼吸根(自樹的根部長出許多指狀的氣生根露出在地面,在退潮時甚至潮水淹沒時用以通氣),還有神奇的“胎萌”現象:
果實成熟後留在母樹上,並迅速長出長達20~30cm的胚根,隨之自母樹脫落,插入泥灘,紮根並長成新個體。
不僅如此,新加坡政府基于保護原始的生態體系動機,致力于不破壞紅樹林原貌,僅是修建了木道和觀察小屋,這完美的生態令其成爲濕地裏的熱帶野生動物園,我們在這裏看到了:
成群結隊的金斑鸻;
海鷗;
穩當“梁上君”的果蝠軍團(蝙蝠的一種);
白腹秧雞(White-breasted Waterhen);
觀賞樹樹幹蜘蛛(Ornamental Treetrunk Spider);
水邊閉眼打瞌睡的灣鳄(Estuarine Crocodile);
翠鳥(Kingfisher);
海岸邊孤獨遠眺的白鹮鹳;
白鹭(Little Egret);
松鼠;
橫行敏捷的螃蟹;
彈塗魚(Mudskipper);
水巨蜥(大小僅次于科莫多巨蜥);
體型小巧的蜥蜴;
某種蜻蜓;
以常綠灌木和小喬木爲主,目不暇接的熱帶植物群。
海岸邊孤獨遠眺的白鹮鹳
有的遊客還用觀鳥望遠鏡看到了淺灘邊肥美的蚌與蝦,它們看起來很像石塊,極易被忽略,卻是淺灘邊駐紮的飛禽大軍的最佳食糧。
豐富的食物令雙溪布洛成爲候鳥在東南亞的最愛,又因它的地理位置屬于澳洲-東亞候鳥中轉地,吸引了兩百多種鳥類自北美、俄羅斯、韓國、中國等地飛來過冬,過完冬,鳥兒們再在來年春來時飛回自己的家。
小A和安安在雙溪布洛玩了什麽?
探 奇
從一進濕地保護區,我們先是穿過了一條長長的“搖擺木橋”,這是爲了保護原有的森林生態而修建的,很穩,但是會搖晃,小A非常喜歡,連走兩遍。
接下來,兩個小朋友登上了翠鳥觀測站。這個觀測站像一個長著高腳的鳥巢,安紮在柔佛海峽的一邊,與對面的新山遠眺。
運氣好的時候,遊客會見到許多翠鳥,不過我們只見到了一只孤獨的白鹮鹳。它形單影只地在空闊的海岸邊飲完水後,就擡頭眺望對岸,讓我想起那些在新加坡打工養家的新山人。
小A還看到了Eagle觀測站,可惜不見Eagle。
若當日遊客不多、天氣適宜,擡頭便能看見滑翔而過的鳳頭蜂鷹,和枯枝上狩獵的鹗。鹗,又稱魚鷹,是一種淩厲的猛禽,我在網上翻找圖片,發現它很喜歡站在枯枝上,那小模樣簡直威風飒飒。
繼續行進,是一條既長、又蜿蜒連綿的海邊棧道,紅樹林俯首可觸,新山近在眼前,淺藍無垠的大海延長了城市的地理邊界,讓我覺得新加坡真大。
柔佛海峽對面,是新山
從城市版圖來看,人人都覺得新加坡很小,包括我。
500萬人口,700平方公裏,世界地圖上的一個小點。可就在這裏,我可以找到無數個有趣的地方,並且不會重複。與之對比,有些地方幅員遼闊,卻並無新加坡的多元與豐富。
這不禁讓我思索,所謂的小,何爲小?所謂的大,何爲大?
穿過一叢叢深耕在海水裏令人驚歎的紅樹林,在一大片如靜水流深的碧綠海水之後,便迎來“野生動物園”動物們的輪番登場。
我甚至都來不及爲植物們拍照。一會兒看見打瞌睡的灣鳄,一會兒看見趴在石頭上曬太陽的斷了一只腳的小蜥蜴——小A和安安當起了福爾摩斯,他們指著石頭下“橫行霸道”的不知什麽品種的螃蟹說:
“一定是它!一定是它夾斷了小蜥蜴的腿!”
在石頭縫隙間快速穿行的熱帶螃蟹
“丟”了一只腳的小型蜥蜴
我很想提醒,誰知道小蜥蜴的腿怎麽斷的呢?有什麽證據證明是螃蟹夾斷的呢?可看到孩子們興致勃勃投入其中的樣子,就沒有掃興。後來我回想起這點,應該把這條線索讓他們知道。
雙溪布洛保護區的規劃實在完美,層次感過于豐富,讓我們以這種驚喜探奇的心態走了很久都不覺厭倦,就這樣沿路行走,信步由缰來到遊客休息區,又看到了“梁上軍團”果蝠。
無論哪一種蝙蝠,它們的樣子都有些像幽靈,飛行姿態遠不及鳥兒優美,叫聲也淒厲,因此不會給我們的內心投射美好的感覺。尤其有研究表明蝙蝠身上攜帶了一百多種病菌,更易被人們視爲不詳。
果 蝠
也許蝙蝠亦同樣不欲與人類爲友,但不討人喜歡,真的不是蝙蝠的錯。
說回來攜帶病菌的問題,這個問題自然也不會被無所不能的新加坡政府忽視。政府在全島各處自然景點都投放的蝙蝠病菌監測器,基本上(特殊情況除外)保證,能夠出現在我們面前的蝙蝠都是安全的。
心曠神怡的候鳥觀測小屋
再繼續行進,就是又一個讓我感歎新加坡之“大”的所在了——候鳥觀測點。
我們每個人找了位子,圍圈坐在深棕色的木制小屋裏。有一種時空錯位的感覺,像來到了瑞士雪山上的小木屋,讓我回憶起曾經和家人一起旅行的美好回憶,但美麗的景色很快讓我回來了: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綠色叢林,和甯靜的在陽光下閃著光的湖水。波光粼粼,耳邊除了微風吹過便是鳥兒們的鳴啼聲,淺灘邊一群一群的鳥兒像在Meeting,場景美好地不像話,我完全陶醉其中。
海對岸新山的摩登大樓近在眼前,城市與自然美景的交錯輝映,讓我想起前幾天在康奈爾環境教育群認識的一位鳥類專家,她在朋友圈放了一張圖片:一只斑胸濱鹬(Calidris melanotos)從遙遠的北美洲飛越太平洋,飛到了雲南騰沖。
從美洲飛到雲南騰沖過冬的斑胸濱鹬
照片上的斑胸濱鹬小巧可愛,難以想像具有如此非凡的勇氣與能力。它身上的羽毛還是濕的,但雙目炯炯有神,靈巧地四處張望。
它孤鳥一只遠涉重洋的行爲既令我感到震撼與敬畏,還讓我十分十分感動。在它身上,我再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如此渺小。
這只鳥能做到的,我做不到,我沒有它這樣的勇氣。它爲了生存,經過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擴大了自己的生存邊界——一個人若有這樣非凡的勇氣和執行力,還有什麽夢想不能實現?
我們一行人在這裏坐了很久,聽了很久,看了很久。
小A和安安一直在旁若無人地玩耍。他拿著去奶牛場也用過的綠色小本子一邊畫,安安在旁邊一邊說,我們幾個大人都識趣地不去打擾,由著氣氛融洽的一對“老朋友”自娛自樂。
當又一群鳥兒揮舞著翅膀在空中盤旋飛過時,安安媽媽站起身問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一看時間,我們已經在雙溪布洛整整逗留了七個小時。
一對和諧有趣的“老朋友”
我們收獲了什麽
森林,海洋,無害的動物是大自然給人類的饋贈。
從心理層面而言:森林令我們的身心甯靜;海洋令我們知道自己的渺小;動物促使我們關注弱小、懂得去愛。
在雙溪布洛,我們既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博大和生機勃勃,同時也能感受到人類的正面力量對大自然的反哺(如政府保護生態),與這兩種心態並存,我也體會到了史蒂芬·平克所說的“自然界如戰場”。
鹬、白鹮鹳要去吃水裏遊來遊去的魚兒才能生存;
螃蟹要吃蚌、小魚小蝦;
鳄魚要吃魚、蛙;
蜥蜴吃蚯蚓、蝸牛、老鼠;
鷹吃蛇、鳥;
鳥吃蚌、蝦、小魚。
當我和小A探討這一觀點時,他略一思考,給了我一個回答:“媽媽,我覺得這個說法是不對的。動物們不是爲了戰爭而去戰爭,它們是爲了食物,爲了食物的目的是爲了活著。”
背包“闖天下”的小少年
我很高興小A懂得多維思考,沒有迷信“權威”——即沒有因爲這是誰說的而去盲從。並且,我認爲他說的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想這就是我願意花時間和花精力,帶小A去真實的世界遨遊的緣由。
生活不是一場既定的遊戲,它是永不落幕的波瀾壯闊的千秋大劇。給孩子各種各樣的體驗,讓他們看到遠山之外,仍有遠山;世界之後,還是世界。
對我而言,我希望小A從小就知道一個事實:世界很大,自己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