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忘了,我是老大!」懟天懟地的特朗普,進了白宮也不改老闆做派
未來的某一天,當美國的歷史學者記錄唐納德·特朗普的白宮歲月時,第一章必定寫滿了「怒」與「罵」。
2017年1月20日就任美國總統以來,甚至早在競選之時,特朗普已罵遍國門內外。在他嘴裡,墨西哥人是「毒販子、強姦犯,犯下各種罪行」,德國人「很壞很壞」,澳大利亞人是「傻帽」,記者是「最不誠實的一群人」,曝光他黑材料的一家美國網站是「一堆沒用的垃圾」,至於《巴黎協定》,那是「以美國就業為代價」「懲罰美國的協議」。6月1日,他宣布退出《巴黎協定》,把「憤怒秀」推向高潮。
怒退《巴黎協定》:「別拿我當冤大頭」
《巴黎協定》於2015年在巴黎通過,2016年在紐約簽署,是1992年《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1997年《京都議定書》後第三個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公約。美國做出了在2025年前把二氧化碳排放量在2005年水平上減少26%到28%的承諾,並允諾為聯合國「綠色氣候基金」出資。
「逢歐巴馬必反」的特朗普,對治理氣候變化一向不滿,多年來批評不斷。早在2012年,他就在推特上發文說:「全球變暖的概念,是中國編造出來的,其目的是為了讓美國製造業失去競爭力。」2013年,他又說:「氣候變化只是增稅的藉口。很多人藉此賺錢。我對氣候變化的了解,都足夠我獲個環保獎了。」2015年,他把攻擊目標直接指向歐巴馬,說:「歐巴馬老說什麼全球變暖……這根本就是個騙局。就是為了掙錢而已。」大選期間,他鼓吹「氣候變化議題是個騙局」,入主白宮後任命氣候變化懷疑論者普魯伊特當環保局長,還宣布廢除歐巴馬時期鼓勵節能減排的《清潔電力計劃》,為退出《巴黎協定》做好了鋪墊。
這次宣布退出《巴黎協定》時,特朗普還是老一套說法,稱這是「為了履行我保護美國和美國民眾的神聖職責」。在他眼裡,《巴黎協定》給美國帶來的是「苛刻的財政和經濟負擔」。他引用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協會經濟諮詢公司一份報告稱,到2040年,《巴黎協定》將導致650萬美國工人失業,GDP損失達3萬億美元。(不過,耶魯大學教授格林漢姆對此提出質疑,認為這一評估的計算模型過於極端,忽略了溫室氣體減少後為經濟帶來的好處。)特朗普更不滿意的是,美國還要拿出30億美元捐助貧困國家,這簡直是賠本買賣。所以他說,自己「不想讓其他國家的領導人嘲笑我們」,言下之意,美國不當「冤大頭」了。
特朗普此舉,引發軒然大波。在國際社會,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稱,世界各國團結一致對抗氣候變化威脅「絕對有必要」。德國總理默克爾說:「誰都阻擋不了我們保衛地球的決心。」法國總統馬克龍以英文發表演講,套用特朗普的競選口號「讓美國變得重新偉大起來」,呼籲人們「讓地球變得重新偉大起來」。
在國內,特朗普首席經濟顧問加里·科恩、能源部長里克·佩里、特朗普女兒伊萬卡、女婿庫什納等人也都反對此舉。美國企業界不僅特斯拉、谷歌、亞馬遜、微軟等高科技公司明確反對,一些傳統能源企業也表示異議。很多美國公司早已在購買比較清潔的天然氣和可再生能源電力,並進行減少碳排放的長期投資。特朗普此舉可能讓美國被排斥於萬億美元的新能源產業之外。
《巴黎協定》首次實現了各國廣泛參與減排自主貢獻的新機制,在全球氣候變暖的大形勢下,是人類共治的新範例。但特朗普為了短期利益選擇退出,這無疑帶了一個不好的頭。正如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所說,《巴黎協定》凝聚了國際社會應對氣候變化的最廣泛的共識,各方應共同珍惜和維護這一來之不易的成果。
怒對媒體:「不挺我的不專業」
總統之怒,在美國歷史上並不鮮見。林肯曾在內戰中因打敗仗而寫信怒責一名將軍,但這封信他最終並未發出,以免在將軍心頭留下難以彌補的裂痕。尼克森曾說,要想打贏越戰,「先得把所有記者幹掉」。但這只是他對身邊人的「悄悄話」。理性,總是在制約著總統之怒。
特朗普則不然。對媒體,他公開拋出「雷語」,且「雷」得「外焦里嫩」,那做派,很像他在真人秀節目中手指一戳,調門一拔——「你被炒魷魚了!」他總嫌記者們「不專業」——當然什麼叫專業,他有自己的標準。去年底,他以稅惠為代價說服一家公司將工廠留在美國,但遭到《華爾街日報》批評,稱政府不應干預企業經營。在接受《福克斯新聞》採訪時,特朗普說,《華爾街日報》的編委會不懂他在做什麼,「他們根本不理解商業。我覺得這個編委會不友好。」這算是客氣的。競選期間他還曾說:「我一點也不信《華爾街日報》,他們就是垃圾,他們最後也會關門的。」
1月11日,特朗普舉辦競選成功後的首次新聞發布會。此前一天,美國有線新聞網(CNN)爆料稱,俄羅斯可能有特朗普的把柄,並以此要挾他。發布會上,特朗普打斷CNN記者的提問,說:「你們機構太糟糕了……我不會讓你提問……你們生產的都是假新聞。」有記者追問他什麼時候公開納稅單,他懟道:「怎麼就你一個記者關心我的納稅單?」「我已經當上總統了!我覺得美國人民一點也不關心,就你關心罷了。」
進入白宮後的首次記者招待會,特朗普說「新聞的絕大部分內容都是假的」,自己「一輩子都在跟媒體打交道」,所以「知道媒體什麼時候在說真話,什麼時候又在說假話」。他罵得最多的是《紐約時報》,甚至用上了「美國人民的敵人」這種字眼,因為《紐約時報》對他的政策處處批評,並在大選中對他無情撻伐。雖然當選後為了面子上過得去,他屈尊拜訪了這家美國第一大報的編輯部,但聊天中的戲言還是酸味十足:「我對《紐約時報》有極高敬意,但你們對待我非常粗暴。」「我看《紐約時報》,不幸的是,我要是不看的話,能多活20年。」這種「拉關係」的效果也極其有限。不久前,當《紐約時報》在報道中說特朗普「孤零零地待在幕僚不足的白宮裡」時,他又在推特上發飆了:「失敗的《紐約時報》完全是在胡編亂造我的事情。他們已經錯了兩年,現在又在編造故事和消息來源了!」
罵遍朝野:「不聽話就滾蛋」
商人出身的特朗普,進了白宮也不改老闆做派。對幕僚乃至整個龐大行政體系,他常常發飆,表達「老闆之怒」。《時代》雜誌最近有報道形容白宮幕僚們的工作氛圍——人人自危,謹言慎行,因為不知道特朗普什麼時候會發脾氣,又會沖誰發脾氣。文章說,特朗普似乎很喜歡讓下屬們都有「踩在冰上的感覺」。
說實話,特朗普恐怕確實看不上他的幕僚們。他曾說,白宮的工作人員,男士應該戴領帶,女士應「穿得像個女人」。穿衣之道尚需老闆指點,其他能力就更甭說了。5月底,白宮新聞主任麥克·杜布克正式辭職。他原是共和黨資深戰略家,2月底剛獲任命。《華盛頓郵報》評論稱,特朗普根本不想要任何新聞官,寧可自己發布信息。從政前,他就曾以「發言人約翰·博拉」的假身份接受媒體採訪。業內人士也不願來當他的新聞官。在杜布克之前,白宮辦公廳主任普利巴斯曾找過兩個人來干這差事,都被拒絕了。
在美國權力架構中,特朗普是行政系統的一把手,但除了身邊幕僚也就是所謂「總統辦事班子」外,行政部門的重要官員任免要經過國會聽證,官員也有相對的獨立性,並不是總統的「跟班」。正如美國聯邦調查局前局長詹姆斯·科米所說,官員們「忠於憲法而非忠於總統個人」。但特朗普似乎並不如此理解,他對下級官員的標準是「不聽話就滾蛋」。莎莉·耶茨是歐巴馬時代的司法部副部長,特朗普上任後讓她當了代理部長。不過,耶茨不同意特朗普的移民禁令,1月29日通知司法部的律師們,「不要為特朗普針對移民和難民的行政命令辯護」。很快,特朗普就炒了她魷魚。他說,耶茨「背叛了司法部,拒絕實施用於保護美國公民的合法行政命令」。聯邦調查局前局長科米則因堅持調查「通俄門」而被炒。
相比之下,特朗普最不敢「罵」的是黨內保守派。畢竟他在政壇根基淺,真要辦點啥事兒還得看人臉色。今年3月,他力推的《美國醫療法案》因為得不到黨內保守派自由黨團議員們的支持,功虧一簣。特朗普氣壞了,發出一條推文:「如果自由黨團不儘快與共和黨主流打成一片,他們將損害整個共和黨的執政計劃。」對照他以往的尺度,這簡直是一種嬌嗔。
對民主黨陣營對手,特朗普的「罵」也比較有「藝術性」。比如對歐巴馬,他說其醫改「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又批其忽視傳統能源導致美國煤炭產量兩年降低1/4,大批煤礦工人失業,但對其個人還留了幾分面子,兩人在白宮初次會面還稱歐巴馬「是個好人」。今年3月,當民主黨議員們紛紛指責特朗普及家人與俄羅斯都有關係時,特朗普在推特上曬出民主黨參議員舒默與俄總統普京的合影,反唇相譏:「我們應該立刻調查舒默參議員及家人與俄羅斯的關係。徹底的偽君子!」隨後,他又曬出眾議院民主黨領袖佩洛西與俄羅斯駐美大使等官員的合影,調侃道:「我要求調查佩洛西與俄羅斯的緊密關係,她還對此撒謊。」當然,他也有罵得比較「開」的時候。2月26日,他在推特上嘲罵新當選的民主黨全國委員會主席湯姆·佩雷斯是「希拉蕊的傀儡」,並說這場選舉「完全是被操縱了」。這也怪不得特朗普,誰讓佩雷斯先號召全黨與「美國最差總統」作鬥爭的呢!
環球發飆:「別忘了,我是老大」
特朗普發飆,還「走向國際」。這就更好看了:不光有聲有色,圖文俱備,還有動作。
第一場:握手比武。特朗普的握手,人稱「拉鋸式」「拔河式」「碎骨式」。今年2月他會見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大力神掌」緊握19秒,還在安倍手背上至少連拍6下,整得安倍齜牙咧嘴,哭笑不得。後來,特朗普與加拿大總理特魯多會面,大掌伸出,特魯多猶豫再三才握了一把。3月17日,德國總理默克爾到訪白宮,因為兩人關係不睦,當默克爾輕聲提出握手建議,特朗普一臉麻木,搞得「鐵娘子」好不尷尬。5月下旬出席北約峰會時,他與法國新總統馬克龍展開「握手大戰」,兩人握手的「力度很大,指關節都變白了,臉上肌肉僵硬」,最終還是特朗普先鬆了手。
第二場:推人搶位。這也是發生在北約峰會上。當時,與會領導人在北約新總部準備集體合影,黑山總理馬爾科維奇正打算和立陶宛總統格里包斯凱特說話,突然右胳膊被身後的人一拍,然後被推開。馬爾科維奇見是特朗普,滿臉笑容,特朗普卻只是自顧自整了整西裝,沒瞧他一眼就走到了前排。這段視頻在社交媒體上被廣為傳播,白宮發言人斯派塞打圓場說,特朗普當時只是走到指定的位置而已。馬爾科維奇後來也為特朗普開脫,稱此舉「完全無害」。6月初,馬爾科維奇去華盛頓參加黑山正式加入北約的儀式,這是2009年以來北約首次擴大,但特朗普沒見他,只讓副總統彭斯接待。外界自然聯想到特朗普對北約的不滿,他與北約盟友在軍費分擔、對俄立場等問題上存在分歧,在北約峰會發言時,直指23個成員國的軍費投入不達標,軍費分擔應該更公平。當時身後幾位北約領導人都黑著臉。而他也很不給面子,開幕式合影遲到,閉幕式乾脆不到——去美軍基地視察了。種種表現,氣得默克爾放言:「歐洲人必須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第三場:怒摔電話。這故事說來話長。特朗普在今年1月28日接到澳大利亞總理特恩布爾的祝賀電話時,因為特恩布爾要他兌現接收難民的協議,原定一個小時的通話,特朗普在第二十五分鐘就掛斷了。他稱「這是史上最差勁的協議」,還在推特上寫道:「你能相信嗎?歐巴馬政府答應了從澳大利亞接收上千名難民。為什麼?我要研究一下這項愚蠢的交易。」此事在澳大利亞引起軒然大波。後來,他承認自己「通話時的確有點小脾氣」。為此,他派彭斯在4月訪問澳大利亞。美國副總統這麼早就訪問澳大利亞,是前所未有的做法,也算是給特恩布爾消消氣。5月,特恩布爾訪美,特朗普把會面地點安排在紐約的無畏號航母博物館,以紀念二戰時美澳聯合打擊日本的珊瑚海海戰75周年。特朗普畢竟也還知道,在亞太地區,澳大利亞這個盟友是少不得的。不過在請特恩布爾參加晚宴時,他又讓人家等了3個小時,因為他臨時組織了另一場活動。
美聯社曾報道稱,特朗普今年1月與墨西哥總統培尼亞通電話時說:「你那裡有一幫壞傢伙。你做沒管住他們。我認為你的軍隊是膽小鬼,我們的軍隊可不是。所以,我可能派兵過去(幫你)管。」雖然美墨雙方都否認有這段談話,但承認了雙方交談時確有較大分歧。
因為對國際業務實在不熟,特朗普「放炮」經常出界。日前卡達與沙特等國發生外交衝突,特朗普在推特上寫下:「很高興看到我的中東之行有了回報,沙特等50個國家已經開始對卡達這個恐怖分子的重要資金來源出手了!」這一炮把美國軍界和外交界專業人士轟得面面相覷:總統先生,您不知道美國在卡達還有一個中東最大的作戰基地烏代德空軍基地嗎?沙特是美國朋友,卡達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