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方偉自小在店屋裏長大,認識到店屋的獨特魅力,對它有著莫名的興趣與情感。
幾年前,他離開投資銀行高盛集團,自行創業設立共享居住(co-living)店屋Figment。
近來,店屋成了許多投資基金和富裕投資者關注的資産,他經營的店屋價值水漲船高,年僅33歲的他所管理的資産總值已逾1億元。不過,盧方偉很清楚,金錢只是幫他實現理想的工具,他在乎的還是通過共享店屋,重塑獨特的店屋甘榜精神。
他是美國名校畢業生,曾在紐約大學、哈佛肯尼迪政府學院(Harvard Kennedy School)和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Wharton School)等世界頂尖學府就讀。
他有一張令人羨慕的履曆表,曾于佳士得拍賣行(Christie’s)任職,之後又在高盛集團擔任投資銀行從業員,擁有優厚薪酬和大好前途。
他在2019年創立共享居住(也稱共同生活空間)公司Figment,以共享居住形式出租老店屋給人住宿。
近來,本地店屋交易活躍,首季店屋交易額增長逾一倍至3億1618萬元,他經營的22個店屋價值水漲船高,年僅33歲的他,管理資産總值已逾1億元。
然而,對Figment創始人盧方偉來說,賺錢並非他的目的,他更重視的是通過共享居住,爲本地老店屋注入新生命,重塑獨具特色的店屋甘榜精神。
他接受《聯合早報》專訪時說:“店屋最近成爲備受矚目資産,我的店屋生意引來不少投資機構、家族理財辦公室和富裕投資者的關注。不過我很清楚,金錢只是催化我們重塑甘榜精神的工具,我們不應爲金錢所束縛,忘記設立Figment的初衷。”
就像意大利的美第奇家族(Medici)和帕齊家族(Pazzi)支持佛羅倫薩的藝術和文化建設,打造輝煌的文藝複興,盧方偉希望能和志同道合者合作,一起把新加坡的店屋文化發揚光大。
從小在店屋長大
盧方偉熱衷于店屋文化,因爲他自幼在甘榜峇魯路一帶的布萊路(Blair Road)店屋裏長大,認識到店屋的獨特魅力,對它有著莫名的興趣與情感。
他記得小時候住家附近是酒吧街,卡拉OK和酒吧林立,夜晚風情色情共繁華,熱鬧景觀透出一絲危險氣息。但他卻覺得這裏很安靜、很安全。白天時,整條街又展露另一番風情,沿街兩排店屋都有著不同設計的土生華人瓷磚,在街上溜達,仿佛享受著一道道視覺飨宴。
盧方偉說:“很多人不知道,店屋是能居住的,一些人也覺得店屋很神秘、住店屋感覺很危險。其實,本地有857個可供居住的店屋。住在老店屋10多年,我覺得這裏生活惬意,有種難以抗拒的氣質……我可以跟弟弟妹妹在巷子裏打羽毛球,在店屋街道旁玩樂,晚上與家人在屋內用餐,享受著鬧中取靜的不一樣氛圍。”
當盧方偉到美國紐約大學商學院就讀時,他曾租住摩天大樓的公寓,可是一年後覺得生活環境“單調乏味”“缺乏靈魂和特色”,于是搬到格林尼治村(Greenwich Village)。對他來說,格林尼治村像新加坡的店屋,有著鮮明個性和文化特色。
幾年前,他辭去高盛集團的工作,決定朝自己的夢想前進,創立Figment。
盧方偉指出,本地店屋的租金頗高,通過Figment的共享居住方式,他可爲租戶提供租金較優惠的居住空間,同時保留店屋的傳統文化建築,還爲圍繞店屋的社區注入活力。
目前,盧方偉經營的店屋位于如切、馬裏士他、芽籠、愛美麗山(Emily Hill)和丹戎巴葛等地。這些店屋月租一般爲8000元至9000元,他把它分拆成四至五個面積300至400平方英尺的較小單位,月租約2000元至3000元。
所有店屋的一樓有共用客廳、飯廳和廚房。盧方偉還找來“新賞”(Scene Shang)、Studio Juju和Ministry of Design等本地公司的設計師,讓每個店屋各自有統一的設計主題,房間裝潢也不重複,各具特色。
每個店屋蘊含故事與記憶
盧方偉坦言,相比私人公寓,店屋租金是會貴一些,也缺乏遊泳池等休閑設施。可是店屋提供不同于公寓的環境與生活,或者按他的說法,每個店屋都蘊含了獨有的故事與記憶。
他說:“我不打算跟公寓業主打價格戰,我也覺得,居住空間的價值不在于空間的大小,還應包括它帶給你的體驗。所以我創立Figment,以共居爲框架,以店屋爲平台,目的是要打破現在房地産商的運營模式,利用本土設計、創意和文化來調配出濃郁的在地體驗。”
他的經營模式可說是成功的。去年冠病疫情暴發,許多酒店業務大受影響,Figment出租率卻高達95%,不少租客甚至被放在等候名單上,業務表現相對強韌。
盧方偉透露,公司創立一年多已取得盈利,下來有擴大規模至馬來西亞、香港和悉尼的機會。他卻警惕自己不要被利欲沖昏了頭,堅持按自己步伐,一步一腳印去打造他心中的店屋小社區。
曾在投資銀行工作的他,深知金錢誘惑及它帶來的破壞力,也見過不少起步公司狂熱追逐增長,導致公司盲目擴張,最終垮掉。
他說:“我們的終極目標是要買下新加坡所有可供居住的店屋嗎?當然不是,我也不打算像一些起步公司一樣,定下幾年內擴增多少店屋之類的目標,說到底,這些只是一些數字遊戲。我在乎的是振興甘榜精神,重塑昔日大家互相串門子問好的日子。特別是疫情時期,許多人的孤獨感顯著增加,我們須要在後疫情時代,努力與他人建立有意義的社會聯系。”
在酒店業仍遭受疫情沖擊之際,盧方偉始終堅信,他是幸運的,占了天時和地利,找到了重新煥發店屋魅力,催化城市轉型的好時機。
離開高盛 不想做墳場裏最有錢的人
訪問盧方偉前,一直好奇爲什麽他擁有頂尖大學文憑和出色履曆,會選擇放棄高薪工作,踏上風險更高的創業道路?
盧方偉不假思索地回答說:“的確,我擅長考試讀書,也符合新加坡體制中的成功標准。但我不覺得成績好、讀一流大學或在大公司工作,就等于成功人生。成功定義很廣,成績好、進大公司工作只是其中一種。有時候你得問自己,你喜歡的到底是什麽,你真正想做的事是什麽?”
他說,高盛是全世界曆史最具權威性的投資銀行,也是許多金融學子夢寐以求的聖地,可是他在高盛工作的三年時間,卻是人生最迷惘時期。在那段時期,他的工作非常忙碌,每天想的就是賺錢和達到業績目標,漸漸迷失人生方向。
有一晚,他在辦公室裏工作至深夜,望著窗外的繁華城市夜景,他忽然掀起一股莫名的疲憊與孤獨感,開始思索:這就是我想過的人生?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難道我就是想死後做墳場裏最有錢的人?
那晚後不久,盧方偉辭去高盛工作,到南美洲和北非洲背包旅遊一年。他說背包旅行生活艱苦,卻非常充實,人生回報比高盛工作三年更多。例如他當了數次“沙發客”(couchsurfer),引發他創立Figment的靈感。他說:“一些人或許羨慕我能進哈佛、沃頓或高盛集團,但我更驕傲的是有機會脫離這個體制,找到自己真正的價值,對社會做出積極貢獻。”
部分店屋是父親與黃山忠早年投資
盧方偉的人生想法受到好友陳慧玲啓發,後者曾爲花旗銀行從業員,後來創立獨立電影院The Projector,把黃金戲院打造成藝術影院。
不過,對他影響最大的還是他的父親盧朝運。
在父親耳濡目染下 對藝術和店屋産生極大興趣
盧朝運是哥倫坡計劃獎學金得主,原爲工程師,後來轉修法律系,加入德尊律師事務所(Drew & Napier)和伊萊雅士事務所(Harry Elias Partnership),跟著又進入商界,展開個人感興趣的投資項目。
盧方偉說,父親喜歡藝術和旅遊、對老店屋情有獨鍾,在耳濡目染下,他對藝術和店屋産生極大興趣。
盧方偉家中排第二,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他說:“小時候,我父親就會帶我們一家人到秘魯、利比亞和冰島等較非一般地方旅遊,不只讓我增廣見聞,也讓我獲得心靈感悟。他也很支持我們孩子的所作所爲,包括支持我離開高盛去追逐夢想,因爲他本身就是認真探索人生意義的人。”
盧方偉現在經營的芽籠24A巷店屋,就是他父親與好友、新加坡中華總商會會長黃山忠于1990年代一起投資買下的。
兩人當年事業有成,賺了人生第一桶金,一到周末便開著車找店屋買下,滿足他們對曆史建築物的喜愛。那批店屋後來還贏得市區重建局頒發的舊建築修複工程獎(Architectural Heritage Award)。
提到黃山忠,盧方偉興奮地說:“你說Uncle Roland(黃山忠洋名)……是啊,他是我父親的好友,我們家跟他的感情很要好。我現在經營的店屋,就是他們當年投資買下的。”
對他來說,父親交給他的不只是重要的店屋資産,同時也是父親那代人對店屋的癡迷與夢想,他爲自己能延續這個夢想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