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中國旅遊逐漸地擺脫傳統,走向創新,不管從發展的宏觀背景、市場規模、運營主體,還是贏利模式來看,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經由“新冠”帶來的沖擊,亦不可與“非典”時期等量齊觀。
█ 一是宏觀背景。文旅融合後,家業更龐雜,關乎社會經濟發展全局和國民福祉。
旅遊業是一個“吃飽了撐出來”的産業,但並不意味著它可有可無。實際上,隨著“全域旅遊”理念的推行,以及“文旅融合”的發展,旅遊業已經成爲融入社會經濟發展全局,激活資源存量,創造消費增量,優化城鄉環境,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有力抓手。在某些文化和旅遊資源富集區,文旅産業已經成爲戰略性支柱性産業。
實際上,文化旅遊業發展已經成爲新一輪城市競爭的有力抓手,也正因爲如此,各地都在積極推動“全域旅遊”和“文旅融合”發展。尤其是面臨經濟下滑、土地財政吃緊的當下,以發展旅遊激活土地存量,刺激消費、拉動內需,成爲促進經濟增長的重要途徑,這從年前國家層面推動“夜經濟”發展的各項舉措,即可見端倪。
而在2003年,受限于經濟基礎和消費能力,各地方對于發展旅遊的重視程度以及投入,大部分中國人對于旅遊的需求及能夠承受的支付能力,都遠沒有達到當下的水平。
在2003年,搞不搞旅遊,去不去旅遊,對于中國大部分地區,大部分老百姓而言,當真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甚至于,在都市生活的青年,買不買房都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更何況旅遊。中國房價也是從2003年以後才開始飛升的。
█ 二是市場規模。部分省年旅遊收入過萬億,超過2003年前後的全國旅遊年總收入。
2002年,中國旅遊總收入6000億元,2003年受“非典”影響,全國旅遊總收入降到4800億元;2004年,旅遊市場恢複正常,並出現“報複性增長”後,全國旅遊總收入6840億元。
2019年,國內旅遊人數60.4億人次,旅遊總收入6.5萬億元。受“新冠”影響,目前暫無各省區市旅遊總收入的排行,但我們從2018年各省市區的數據可以看出,廣東、江蘇、四川、浙江等省份的年總收入均已過萬億。也就是說,一個省的年總收入超過了2003年前後全國旅遊的年總收入。2018年,全國旅遊業對GDP的綜合貢獻爲9.94萬億元,占GDP總量的11.04%,以此推斷,2019年兩個指標都會超10。
“新冠”爆發後,文化和旅遊部叫停全國旅遊業務的開展,中宣部也要求嚴禁通過文化和旅遊活動傳播病毒,上海、北京、浙江、廣東等全國31個省區市全部宣布啓動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應急響應,全國人民都處于“居家隔離”狀態,足不出戶,就是對抗擊疫情最大的貢獻。
按照2019年春節期間全國旅遊接待總人數4.15億人次,實現旅遊收入5139億元推斷,僅春節期間中國旅遊業就損失6000億元。隨著疫情的持續,即便下半年恢複,對中國旅遊也將造成至少三四萬億元的損失。
█ 三是消費模式。100塊錢換來的踏實,與1000錢換來的鄙視。
2003年,中國人均GDP超1000美元;2019年,中國人均GDP超10000美元,17年間翻了10倍。經濟學觀點認爲,當一個國家人均GDP超過3000美元時,休閑消費就進人大衆化階段,超過5000美元時,休閑消費將進入快速增長期。
按照這個邏輯,2008年中國人均GDP超過3000美元,也就是說,中國已經在休閑消費的軌道上突飛猛進了10余年。這個規律也應證了爲什麽近十年來,不管經濟狀況如何順逆,中國旅遊都表現出了“一枝獨秀”的高增長。
而在近幾年來的國民消費研究報告中,隨著全球經濟普遍下滑,我們也發現,房地産、汽車、家居等曾經的熱門産業出現消費降級,而旅遊、休閑、教育、健康等産業出現穩步增長,尤其是旅遊出現了高速增長。
這也證明,中國人正從物質消費走向精神消費,文化旅遊體驗式消費,已經成爲國民的普遍生活方式。
但是,作爲“過來人”,可能都有一個直觀的感受。在2003年,100百塊錢,真是個錢。如果一個工薪階層能得到100塊錢的加薪,除了工作能力非凡,還需要長期的熬,才能獲得這個機會。那個時候,錢是來之不易的,也是頂用的,幸福感也是實實在在的。
2003年,中國尚處在電商的起步階段,還不能接受網上購物,網上支付,也沒有多少網絡渠道和平台供大衆花錢消費,都是使用現金,每一次從銀行取錢,從錢包裏掏錢,那都是可見的,實實在在的血汗錢,花一張,就少一張,“省著點花”是大家的共識。現在,網上消費、移動支付已是主流,人們對于收入與支出的概念,只是手機中的一組組數字,缺少沉甸甸的質感,陷入了一種縱欲的虛幻,“過度消費”成爲社會普遍常態。
在2008年以後,中國經濟發展突飛猛進,邁向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人均GDP飛升,房價高漲,工資高漲,物價也高漲。如果一個老板給一個辛辛苦工作了一年的員工加薪1000塊錢,或許不僅不能獲得員工的開心,而且有可能員工笑眯眯地,就把老板給辭了。大家看似都有錢,但大家的錢都經不起花了,陷入了越有錢,越焦慮的“中産階級陷阱”。
當疫情再度襲來,工作受阻,收入遞減,物價上漲時,高收入的泡沫就會無聲爆裂,中國人“居安思危”的意識會被再度喚醒,回歸物質消費,暫緩精神支出,加大儲蓄,減少消費,是應對荒年的傳統經驗。對于旅遊的消費意願,自然會降低,或多或少。
█ 四是運營主體。從“門票經濟”到“體驗經濟”,旅遊企業的不可承受之“重”。
看似有錢的中國人,也敢于花錢,于是不停地買買買成了常態,跟其他商品不一樣的是,旅遊不存在“囤積”,是一次性的綜合消費,體驗結束,除了照片和記憶,沒有其他存貨。而世界那麽大,每個地方都想去看看。
消費的多元化和個性化,進一步促進了旅遊業態的“百花齊放”。隨著中國旅遊市場規模的水漲船高,以及中國經濟進入轉型期,傳統産業低迷,創意産業崛起,民企、外資大舉進入旅遊業,投資從數十億到數百億,甚至數千億的項目,占地百畝、千畝,甚至以平方公裏計的大項目,雇員在數百人、數千人、數萬人的企業,在短短是10年間遍布中國,都想打造旅遊休閑度假商業的“巨無霸”,拼資本、拼規模、拼面積、拼創新成爲發展常態。
民營旅遊企業投資已占中國旅遊投資規模的60%強,從2012年到2018年,全國A級旅遊景區的數量從七千多家激增到三萬多家,有研究指出,這三萬多家景區只有5%的在盈利,95%的景區都面臨著經營困難,或者開業時火爆,隨後就被喜新厭舊的遊客冷落的尴尬,後續運營陷入僵局,真正盈利的不多,假裝盈利的勉強活著,存在巨大的旅遊投資泡沫。
而2003年,中國旅遊景區的經營主體,大部分是靠老祖宗給的文化遺産和老天爺給的自然資源打造的景區,別說投資上億聞所未聞,就是投資數千萬的旅遊項目,都是鳳毛麟角。
中國廣大的鄉村農民還在種地,城市周邊的農家樂剛剛興起,偏遠地區的鄉村過著靠天吃飯,自給自足的傳統生活,中國大多數農民與農村,離體驗旅遊和消費旅遊都很遙遠。這正是中國鄉村旅遊崛起的前夜,2006年,國家旅遊將該年度的主題確定爲“中國鄉村遊”。
此後,鄉村旅遊得到了快速發展,從住農家院、吃農家飯、摘農家菜,到住精品民宿、賞風情民俗、過田園生活,至2018年,鄉村旅遊接待人次已經占據中國旅遊總數人的半壁江山。鄉村旅遊也成爲打破城鄉二元結構,改善農村社會生態及經濟發展,推動偏遠農村脫貧致富,實現“鄉村振興”的重要領域。很多農村的村民,吃上了“旅遊飯”。
在市場消費需求和新業態、鄉村旅遊崛起的沖擊下,傳統景區也被迫或者主動求變,不再僅僅滿足于坐收“門票”的經營模式,而是努力開拓多業態經營的局面,進行兼並重組,投資新項目,打造新體驗,開展“二次創業”。
在文化消費和文旅融合的共同加持下,城鎮都在構建更多滿足人們精神消費的文化生活空間,開發富有創意的文創産品,以在新消費、新場景、新審美的浪潮中,以創意構建空間,以美學創造價值。
當下,中國旅遊直接從業人數超過300多萬,如果將服務于旅遊發展的廣告創意、公關策劃等企業,以及遍布全國的“吃旅遊飯”的鄉村旅遊村村民納入其中,相信遠不止這個數。
“新冠”疫情的持續,導致旅遊景區、項目閉門謝客,企業停工,員工停産,鄉村旅遊的村民失業,但日常的運營成本照常支出,企業和個體的生存,都撐不了多久。一家大中型旅遊企業,如果熬不過“新冠”,就有可能導致數千名,甚至數萬名員工失業。這是2003年的中國旅遊不會出現的現象。
應對這些挑戰,要比2003年以傳統景區、旅行社、酒店爲旅遊供給“三駕馬車”的供給模式,在“非典”時遭遇的挑戰要複雜的多、艱巨的多,當然,應對的舉措要複雜的多,遭受的損失也慘烈的多。
綜上所述,不管從“新冠”本身造成的影響,還是從當下旅遊業龐雜的産業體系來考量,都不可以17年的“非典”經驗來推導研判,在疫情尚未出現大轉機之前,誰也無法預測這場危機會持續多久,造成的損失有多重。急于想當然地談“應對舉措”,是虛妄的,至少對于當下的中國旅遊而言,遭遇的是釜底抽薪,要讓鍋裏的水燒開,不能拿嘴吹一圈波紋,就以爲能沸騰。
更何況,旅遊不存在庫存,四季各有不同,時間過去了就過去了,“三天沒睡,一睡三天”的補償邏輯,在旅遊消費中不存在——你不可能在夏天欣賞武漢的櫻花,也不可能在秋天拍攝故宮的雪景。
最好的應對舉措,莫過于疫情盡快結束,秩序自然恢複,因爲,旅遊因秩序而火熱。這是我們共同事業,也是共同的期盼!
然而,任何危機的消除,都需要時間,或長或短,而損失的多寡,就存在于危機持續的周期。我們能做的,就是頑強地活著,挺過“疫情”,熬過嚴冬,等待下一個春天!
來源:小榮說 ,作者孫小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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