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50-60年代,菲律賓經濟獲得了高速發展,人均GDP曾僅次于日本位居亞洲第二,當時號稱亞洲第二富裕的國家。亞洲第一家航空公司就是菲律賓航空,當時菲律賓的首都馬尼拉號稱亞洲的小紐約,馬尼拉經濟很發達,所以亞洲開發銀行的就把總部設立在此,曾經菲律賓的商品遠銷全球,比如港劇中就經常出現的菲律賓雪茄,這一時期,不管是韓國、還是我國香港和台灣都還未崛起,大量民衆就跑到菲律賓尋找就業機會,由于現代化水平僅次于日本,所以菲律賓一度被西方人誇贊爲“亞洲典範”。但是菲律賓的繁榮很快就終止,整個國家陷入了經濟大衰退和社會動蕩,菲律賓也從曾經的亞洲第二富裕變成了貧富差距極大的窮國家。爲何菲律賓衰落這麽快呢,對我們又有什麽啓發?
我們先來談一談菲律賓的崛起,跟衰落有很大的因果關系。二戰結束後,美國不甘心失去菲律賓,于是以承認菲律賓完全獨立爲條件,獲得了建立軍事基地的許可。戰後菲律賓的水果和蔬菜産業率先複蘇,然後制糖業、煙草業、食品業和椰油業等都獲得了高速發展。因爲二戰的破壞,帶動了基建、木材、橡膠和航運産業的發展。
朝鮮戰爭爆發後,照搬美國民主制度的菲律賓抓住機會抱上了美國大腿,當時美國給菲律的軍事訂單不亞于給日本的訂單,而且許多美國企業也到菲律賓投資辦廠,這就帶動了菲律賓的經濟再一次發展。爲何當時美國這麽重視菲律賓呢?一是輕工業崛起很快基礎很好;二是戰略位置很重要;三是當時擁有便利的航運條件。
美國對菲律賓曾非常重視,先後在菲律賓開辦了多所大學,對菲律賓青年進行專業技能培訓,比如食品加工、伐木、磚瓦工、電焊工和電工等,確保來投資的美企能獲得廉價且有素質的勞動力。越南戰爭爆發後,菲律賓又獲得了美國大量軍事訂單,有了充足的資金菲律賓想不發展都困難。1953年日本人均GDP是222美元位居亞洲第一,菲律賓人均GDP是208美元位居亞洲第二。50年代菲律賓人均GDP長期位居亞洲第二。60年代中期,菲律賓開始進入大衰退從此一蹶不振。1960年,菲律賓人均GDP是254美元,韓國人均GDP是158美元,中國人均GDP是89美元,日本是478美元。到2019年時,菲律人均GDP僅3485美元,韓國31846美元,中國10216美元日本40246美元。爲何菲律賓衰落這麽快呢?主要有以下幾點原因:
1、菲律賓只重視了輕工業忽視了重工業,賺了錢的菲律賓人從上而下貪圖享受,沒有把賺的錢拿來擴大再生産,重工業錯失發展良機。
2、菲律賓沒有處理好農業問題,這也是本篇的重點。農業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我曾寫了多篇文章來講述,這裏就不再敘述了。菲律賓當初認識到了農業的重要性,當時菲律賓幾個大城市獲得了空前發展,但全國許多地方還是小農經濟,貧富差距非常大農民對收入不滿,于是當局想要解決這些農村問題,但是去走錯了方向。這一點對我們國家也很有啓發,我在後面會講到。
美國爲首的西方農業獲得高速發展,依靠的就是資本兼並土地,于是美國忽悠菲律賓當局,用資本改造小農經濟走向現代化,結果菲律賓當局真的就答應了,一是美國等成功案例擺在眼前;二是美國文化的長期影響親美的人太多了,非常相信美國,但是他們沒有意識到美國是靠自己的資本改造。于是菲律賓當局允許西方跨國農業公司和本國資本家一起,對小農經濟進行了改造,簡單一點說就是允許資本收購農民的土地。大資本家利用資本優勢,從種子、肥料、農藥入手,再控制銷售環節,迫使菲律賓大量農民破産失去土地,大資本家趁機收購土地再雇傭這些破産的農民,農民短期內的確提高了收入緩解了農村問題。但是隨著技術的發展,地裏需要的農業工人數量大幅減少,大量農民被迫進入城市打工求生存。
但世界的形式已經在改變,大量的産業轉移到了韓國、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國,新加坡港口貿易開始崛起,菲律賓曾經的航運優勢被新加坡取代,美國也開始大量撤資不再重視菲律賓,菲律賓的經濟開始停滯無法提供大量的就業崗位,大量失業的農民工進城後找不到工作,農村問題變成了城市問題。
失業的農民工吃不飽就開始偷、搶等違法活動,賣淫、販毒問題日趨嚴重,失業問題又變成了社會問題,進而演變成了政治問題。一個國家出現這麽多問題不怕,只要高層積極解決就行了,但是菲律賓的英雄總統馬科斯上台後,卻把菲律賓搞得烏煙瘴氣,加劇了該國的社會問題。一個國家就業問題解決不好就會引發社會問題,社會問題頻發就會讓企業逃離,企業逃離本國的就業崗位又減少,從此陷入惡性循環,而且往往社會問題會伴隨政治問題,政治問題會讓更多企業和精英人士逃離,所以菲律賓經濟開始了大衰退。而這一切的源頭,就是菲律賓的農業改革走錯了方向,那麽他們錯在哪裏呢?
一個國家的農業改造要根據本國的實際情況來決定,比如美國爲首的西方國家擁有龐大工業體系,工業制造需要大量的勞動力,把農民從農村趕到城裏解決了工廠勞動力的難題,也解決了農民的就業問題。資本家通過收購大量的土地,讓農業機械化得以推廣普及,農業的規模效益也大幅提升,讓美國的工業和農業都獲得空前的發展。但是菲律賓的情況就不同,本國只是輕工業發達,而且可替代性很強,從60年代開始,全世界的輕工業開始大規模崛起,菲律賓生産出來的商品,不管是質量還是價格,在全世界的競爭力不強。工業不但沒能擴大規模反而發展越來越差勁,也就無法提供大量的就業機會,失去土地又找不到工作的農民工,勢必會引發社會問題,結果就陷入了惡性循環。
當時菲律賓本來有成功的經驗參考,比如日本就沒有依靠資本改造小農經濟,相反是限制大資本兼並農民的土地,日本把農民組織起來,提供金融和技術支持幫助他們建立從生産、加工、存儲到銷售的體系,幫助農民的提高收益緩解農村矛盾,不止是日本,後來崛起的韓國和我國台灣,都是限制了大資本家對土地的兼並,只允許小範圍的出現。
我國這些年的農業改革,也在逐步放開,比如允許資本租賃土地,但是堅決不允許收購農民的土地,就是因爲有日韓菲的前車之鑒。全世界的農民目光大都短視,如果一次性收購後,他們拿到錢後很快就花光了,然後沒有技能的他們很難在城市立足,最後就會引發大量的社會問題。曾有許多人支持兼並土地,理由是我國能提供大量的崗位,而且兼並土地能讓農業獲得規模化發展。我是一直反對這個觀點,不管他們是資本家的代言人也好,還是真的爲了農業現代化也好,我國的實際情況是人口太多了,工業根本無法消化這麽多的勞動力,我國每年的首要問題就是保就業,然後才是保增長,未來許多年就業依然是我國最嚴峻的問題。
隨著産業升級,我國已經有大量勞動密集型的産業轉移到了印度越南等國,這是經濟發展的客觀規律我們沒辦法阻止,而且未來更多産業將依靠高科技,所以大量工人將面臨失業問題,有土地的他們還可以返回農村至少不用餓肚子,如果土地被兼並了,那他們就會像今天的美國遍地都是流浪漢,然後引發各種社會問題,治安惡化到晚上出門都不安全。所以禁止農村並購土地將是我國長期的紅線,而與農村土地綁定的宅基地也被禁止並購,所以大家要理解爲何不允許城裏人購買農村宅基地,長遠來看是保障各自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