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
TODAY
「石油」
編前語:
敬愛的讀者朋友們,我們《能源》雜志即將迎來創刊十周年的日子,感謝您與我們一起走過了能源産業這極不平凡的十年。
見證和記錄能源界讓人驚心動魄的轉型和改革,是這個時代給予我們的禮物,也是我們的榮光,更是我們的使命。
過去十年是能源産業商業故事最多的時代,也是能源産業英雄輩出的華年。十年來,我們始終按照中國最好的能源商業期刊來要求自己,報道和參與了能源行業諸多重大的事件。
在此,我們特摘選《能源》雜志十年來的經典文章再次發表,與讀者朋友們一起回顧能源行業的峥嵘歲月,回首那些人那些事。
今天,我們刊發的是2010年1月刊的文章。
在壟斷堅冰難化的中國石油市場,出身草根的福建石油商人“悶聲發大財”——在中國高達三千多億的民間石油貿易中,福建籍民營油商把持的份額占據了半壁江山以上。
他們到底是一群什麽樣的人?他們又因何發迹?他們爲什麽能成爲中國規模最大的民間石油勢力?這群人身上承載了太多饒有興味的疑問。《能源》雜志記者通過爲時一個月的跟蹤采訪,爲您講述這個從未曝光的群體財富故事。
距離廈門高崎國際機場僅15公裏的廈門溫德姆和平國際大酒店是美國溫德姆酒店集團在亞太區的首家五星級酒店,它坐落在廈門商業中心,與鋼琴之島鼓浪嶼隔海相望,龐大的建築體在這座閩南都市繁華的海岸線上顯得熠熠生輝。
2009年12月18日上午10時許,在這家豪華大酒店的門口,一群西裝革履的人陸續從各自的高級轎車裏鑽出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戴著墨鏡,步履沉穩,行走間難苟言笑。進入大堂簡單地簽到後,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享受難得的片刻甯靜——在接下來的近三天時間裏,他們將共聚一堂,舉行“第五屆中國民營石油經濟發展論壇”。
該論壇前四屆都在北京舉辦,此番終于來到廈門。這是一場名副其實的東道主大會——在中國高達三千多億的民間石油貿易中,福建籍民營油商把持的份額超過了半壁江山。無論如何,這是一股讓任何國有石油巨頭都不敢小視的民間石油勢力。值得注意的是,帶有半官方組織特征的“福建省油氣商會”在本屆論壇上才得以成立,這表明,在彙聚成這股強大新興石油力量的過程中,是一個近乎天然的民間創富運動。
或許不如這樣描繪更爲貼切——在我們習慣認知的另一面,潛藏著一個不爲人知的石油帝國,這個帝國版圖的主要構建者,是一群連辦公室都擺滿烏龍茶具的福建商人,更准確地說,是閩南油商。
這群閩南油商平素神秘無比,很少有人能捕獲到他們的行蹤,他們主動地遠離媒體,盡可能地將自己置身于公衆關注的視線之外。這個圈子裏的人如今大多年近半百,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著近乎傳奇的財富經曆。從這個意義上說,本屆論壇是一次石油大亨的盛大派對,也是福建油商集體行爲的初試啼聲。這些平日裏難得一見的臉譜中有海澳集團董事長鄭金泉、美福石油集團董事長吳再進、通海投資集團董事長程水傑,以及其他一些與石油交易有關且地位舉足輕重的人物。
除了都涉及石油行業外,他們之間的共同點還有很多,比如都出生貧寒,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但性情堅忍,到如今都擁有數以十億計的資産。更爲重要的是,這群閩南人行動迅速、步調統一,危難之際能彼此幫襯,且與生俱來地擁有海洋性格,“下南洋”是他們共同的人生軌迹。
如果將福建石油商人比成一個依附在石油資源上的龐大幫派的話,那麽林恩強的名字便是教父的化身。他的地位就如同美國電影《教父》中的維托·唐·柯裏昂,話語權威,受人敬仰。鑒于福建與南洋之間的親族血緣關系和幾乎從未間斷的完整民間貿易鏈,今日福建油商的集體崛起,究其淵薮,實肇始自林恩強。
叱咤新加坡石油交易市場近半個世紀的林恩強祖籍福建莆田市秀嶼區埭頭鎮石城村,其父早年在新加坡經商,12歲那年,母親帶著林恩強遷居新加坡,讀完中二後林恩強就辍學跟著父親跑船賣魚。
少年時的林恩強就表現出了比同齡人更爲老練的生存技巧。新加坡是亞洲最大的石油貿易中心,每天從新加坡經過的大小油輪不計其數。在陪同父親出海打漁的過程中,林恩強目睹了“油耗子”駕著漁船海上盜油的全過程。那夜幕下順著船舷翻身而上的黑影讓他頗爲神往,終于,對財富的渴望驅使著林恩強加入了這個需要膽量與血性的隊伍,他開始帶著簡陋的煤油桶夜間出海,在黎明來臨之前,再將盛滿原油的煤油桶帶至附近的地下煉油廠,換取微薄的收益。
那一年,林恩強18歲。
據一位熟識林恩強的油老板介紹,林恩強爲人勤奮,並且具有常人難以比擬的忍耐力。僅兩年時間,20歲的林恩強就已經在當地的地下石油走私圈中小有名氣了。
依靠手裏積攢的一些資金,林恩強逐漸盤活並擴大著自己的業務,1963年,林恩強一個人開著油車往返于新加坡的運輸公司、郊區電廠、以及建築工地,爲他們提供柴油。精力旺盛的林恩強從與夜幕相伴的“油耗子”變成了“油販子”,在他人生階位提升的同時,他的業務渠道也被慢慢打通,他開始招兵買馬,購買油槽車,爲新加坡、馬來西亞兩地的伐木場、種植園丘、漁船、礦場、工廠以及旅館等地供應石油産品。而這,也是林恩強掌管的新加坡興隆集團的前身。
1968年,興隆購入了第一艘100噸油輪——海獅號,這艘名字霸氣無比的油輪成了興隆集團走向財富之旅的轉折點,興隆開始爲新加坡過往船只提供船舶加油服務,相對穩固的收入爲興隆提供了事業騰飛的平台。隨後,林恩強決定進軍國際石油貿易和航運業務,開始逐步購入大型油輪參與石油貿易,並出租油輪供跨國石油公司使用。30出頭的林恩強終于擺脫了昔日偷油販油的動蕩歲月,他的人生軌迹開始直線上揚。
時間推移至上世紀80年代,興隆開始進口原油在新加坡進行提煉。至此,多元化的經營以及貿易量的劇增促使林恩強不得不進一步擴充船隊,1985年,興隆第一次自行定制了遠洋油輪“海洋公主號”。上世紀80年代末期,興隆成爲新加坡本地僅有的兩家持有“核准石油貿易商資格”的本地公司。十年過後,林恩強大手筆購入5艘超級油輪,並定制了19艘特殊油輪,林恩強一手打造的新加坡海洋油輪私營有限公司逐步成爲當時新加坡最大的私營船王,僅次于新加坡政府的海皇油輪公司。
1998年,興隆通過一艘價值1.2億美元的“EllenMasek”號中東油輪一次性購入46萬噸柴油,一舉奠定了興隆在新加坡柴油貿易市場上的霸主地位。而林恩強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另一個稱呼——“OK林”——亞洲燃料油商間開始流傳這樣一個說法,若要在新加坡買賣燃料油,如果林恩強不點頭示意“OK”,即便你有再多的錢,也都無濟于事。
但林恩強在中國的投資進展並不順利,興隆集團在中國的投資最早在1995年,林在福州興建了一座可以停靠3萬噸級油輪的現代化碼頭,儲油庫總儲量爲8.5萬立方米。但是該項目遇上了挫折,林恩強曾在接受采訪時表示“1000多萬美元的投資幾乎打了水漂”,目前只能租給中石化使用。而該項目的失敗也暫停了興隆在中國的石油投資。目前,興隆和中國之間主要是燃料油貿易。
“OK林做生意是這樣的,好也好,差也好,他看得起的同鄉後輩,都會給你些點撥。”一位福建油商說,“傳、幫、帶(同鄉後輩),對他來說是一些舉手之勞,但也基本給這個圈子定了個調,一是大家都有這個意識,二是外人很難進的來。”
因此與多數福建油商將其捧爲“教父”不同的是,很多廣東燃料油進口商對興隆非常不滿。據某燃料油商反映,新加坡興隆公司是新加坡燃料油市場最大的幾個坐市商之一,以興隆的資金和運輸實力以及市場影響力,足以低價買入最近幾個月市場上全部燃料油,囤積居奇後再高價賣出。中國燃料油進口是按照裝船前後分別計價,往往中國油輪在新加坡裝船之前,新加坡普氏價格迅速上漲,裝船之後,即刻下跌。
今年66歲的林恩強已步入花甲之年,他選擇了隱藏在社會關注的焦點之外,把公司交給兒女打理,將自己的生活淹沒在了外界對他的傳說之中,低調地安享晚年。正如一位與他打過幾次照面的人對記者所說:“他,林恩強,已經沒有什麽需要再證明了。”但他所培育的門徒,依然在延續著他的傳奇。
此次中國民營石油經濟發展論壇在廈門舉辦的同時,福建省油氣商會也隨即成立。海澳集團董事長鄭金泉被當選爲會長——這是他的囊中之物。在本屆論壇上,他是東道主中的東道主,不僅代表福建油商發聲,還成功地把海澳集團25周年慶典和海澳碼頭倉儲工程落成典禮納入各位石油大亨的行程之中。
這個個頭不高,理著小寸頭的中年男子在中國民間石油貿易中的號召力于此可見一斑。林恩強的時代伴隨著他的華僑身份已經逐漸遠去,如今在福建石油商人幫裏,鄭金泉承襲了林恩強的衣缽,事實上,他與泰山石化董事長蔡天真、美福石油董事長吳再進都師出同門,在他們的身上無不體現著林恩強的蹤迹,他們,是林恩強一手栽培的石油門徒。
今年40出頭的鄭金泉小名“阿碰”,是土生土長的廈門人,出生在廈門海滄區貞庵村。廈門的市井小巷裏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在廈門人的意識中,有兩個人的名字是無法抹去的,一個是走私大王賴昌星,另一個便是以爲人誠信出名的“阿碰”。
20余年前,海滄還是廈門島西面一個甯靜的漁村,當地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鄭金泉所在的貞庵村大多數居民都以打漁爲生,這樣的臨海環境練就了鄭金泉超于常人的水性,據說他能一口氣從廈門遊到對岸的金門島。1984年10月的一個晚上,19歲的鄭金泉開始像他的前輩林恩強一樣,在月色如洗的夜晚駕著小船漂浮在海面上,與經過廈門灣的一艘油輪做了第一單買賣,那一天,他賣出了第一桶油,但那一天,他並沒有賺到錢。
一位與鄭金泉私交甚笃的人士告訴記者,鄭金泉是農民出身,骨子裏有著鄉土氣息裏最爲可貴的淳樸與誠信。或許正是因爲鄭金泉恪守商道的信譽,鄭金泉的人格魅力打動了越來越多的“船老大”。他們相信了這個看上去有點木讷的小夥子,在這個有著獨特遊戲規則的圈子裏,鄭金泉的貨源開始愈發充足,“船老大”們都主動將“省”下的石油賣給他,在當時無論看上去多麽龐大的交易,不需要訂金,不需要談判,鄭金泉需要的只是簡短地打個電話。于是,鄭金泉買了一輛摩托車,終日奔波在村子裏的街頭巷尾,給村裏的發電廠以及其他一些需要用油的地方送油,並樂此不疲。
這些神秘的石油大亨對原始財富的積累有著驚人的相似,鄭金泉克勤克儉地省下了一筆錢後,就在村頭的小山坳裏建了一個幾十噸的小油庫,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就是那個如今想起來微不足道的小油庫將他送上了身價上百億的石油大王之路。
有了自己的根據地後,鄭金泉的財富開始呈現幾何方式滾動疊加,23歲那年,鄭金泉一夜之間賺取了300余萬,突如其來的富豪感沖昏了這個漁村的青年,他開始肆無忌憚地花天酒地,在當時風靡閩南的歌廳裏,鄭金泉經常爲點一首歌而出價5萬元。
在溫德姆和平國際大酒店琴岸咖啡廳裏,鄭金泉的一位老友向記者回憶,當年鄭金泉一下賺了這麽多錢,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去花。就在鄭金泉還處在自我膨脹的極點時,年逾五旬的老父親給了他當頭一棒——這又是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經典俗世故事——鄭金泉的父親幾十年一直擔任貞庵村的調解主任,擅長于思想工作。他告誡兒子要低調做人、誠實守信。自此之後,鄭金泉判若兩人。
1990年,鄭金泉和他創辦的廈門海澳石油有限公司建立了自己的第一個加油站。隨後,海澳在廈門金鼎碼頭建設了自己的成品油庫區,從石油零售領域進入了石油批發市場。鄭金泉的事業開始穩步發展,在彼時最輝煌的時候,賴昌星都曾向其提出租用碼頭的要求,謹慎的鄭金泉卻沒有答應。
就在海澳准備大展宏圖之時,國內的石油市場開始出現萎靡症狀。一大批民營石油企業不得不退市甚至轉行。
1999年,油源供應嚴重短缺,海澳面臨無油可加的困境,只能慘淡經營,無奈之下,海澳只能挂靠中石化、中石油維持生存,爲此他旗下的加油站每家一年要交3至5萬元的“挂靠費”。就在鄭金泉苟延殘喘的苦苦支撐時,他向曾經的合作夥伴,另一個混迹石油圈的業界大佬吳再進發出了求救信號。
遠在新加坡的吳再進向鄭金泉伸出了橄榄枝,于是,海澳調整了發展戰略,避開汽油專攻燃料油市場,把燃料油作爲自己的主打産品。吳再進作爲鄭金泉在新加坡的上線努力幫其牽線搭橋,鄭金泉終于和林恩強建立起了關系,開始進入由教父“OK林”把持的燃料油市場。當年,鄭金泉就在林恩強手裏購買了30萬噸燃料油,爲自己,也爲海澳日後的突圍注入了足以維持生計的血液。在此之後,海澳與興隆之間的貿易往來日漸頻繁,鄭金泉也成爲林恩強最爲得意的門生和商業夥伴之一。
爲爭取油源,2004年海澳聯手國內其它民營油企成立了“全國工商聯石油業商會”,並多次向國家發改委及商務部力爭權益,甚至上書溫家寶總理,要求允許民營企業進入石油勘測和煉化領域,早日取得開采牌照。2006年2月,《國務院關于鼓勵支持和引導個體私營等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若幹意見》出台,規定:除國家法律法規等另有規定外,允許具備資質的非公有制企業依法平等取得礦産資源的探礦權、采礦權,鼓勵非公有資本進入商業性礦産資源的勘查開發。石油行業恰恰位列其中,鄭金泉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
如今海澳集團旗下有8家子公司,並擁有自己的油庫、海域、陸運輸隊伍、鐵路專用線、配送中心和加油站等完整産業鏈,廈門市民營辦主任陳津向記者透露,鄭金泉旗下的海澳集團年成品油銷售量近百萬噸,燃料油銷售量占據福建近50%的市場份額。日前落成的海澳碼頭倉儲基地,總投資6個億,包含一座5個泊位的碼頭,最大庫容爲30萬立方米的液體石油化工産品庫區,外港甚至可以靠泊65000噸級別的油輪。
伴隨著海澳的崛起,鄭金泉也宛若成了福建石油商人的領頭羊,即便他依舊低調沉穩,但他所享受的話語權卻無人能比。據說中石化曾看中了廈門最大的碼頭,幾經交涉後,廈門市政府最終卻將碼頭交給了“阿碰”。不僅如此,“就沖著‘阿碰’這兩個字,銀行都會毫無顧忌地給他貸款幾十個億!”一個油老板向記者如此感慨。
林恩強的傳奇正在淡化,以鄭金泉爲代表的得意門生們的石油商業傳奇卻正在譜寫,可怕的是,他們看上去依舊年輕。
迄今爲止,福建從事油氣的民營企業有幾千家,有一個事實是,加入這個行業的人數還在逐年增長。在台海西岸的這個僑鄉,以石油爲中心,福建籍商人所組成的半徑在不斷拉長,他們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紐帶所捆綁,像猶太人一樣圍繞著這種能帶來榮耀與財富的黑色液體環抱成團,甚至彼此借助一切能夠共享的商界或者政府資源,盡可能地將自己推向財富的高端。
這是超越宗族概念的同鄉意識所迸發的強大力量。從地緣商業來看,福建與南洋宛如一體–這就像一個舊時的錢袋子,新加坡是袋底、南海是錢袋,而福建,則是袋口。這種天然的優勢使得福建籍商人將華僑與華商的身份顛來倒去,運用自如。
民營油輪大王蔡天真的崛起似乎能夠代表福建石油商幫的某些共性,這不僅僅是因爲他喊出了打造中國最大油幫的口號,而是他的作用讓這個聚集的群體變得愈加強大。
這位將鄭和推崇爲自己偶像的油輪大王有著近乎電影劇情般的創富經曆,據說,他本人早年只會寫三個中國漢字–蔡、天、真。
如今已加入新加坡籍的蔡天真祖籍福建泉州石獅祥芝鎮。當時福建的石油貿易圈子還相對狹小,蔡天真帶著幾分江湖氣闖進去後很快便結識了鄭金泉,兩人隨即建立起了合作關系。彼時的鄭金泉已經在業內小有名氣,他開始依托自己積累的資源盡可能地幫助以仗義出名的蔡天真。一名熟知兩人關系的油老板告訴記者,蔡天真從不會因利益分配而傷害“兄弟”感情,“他總是豪爽地手一揮,能讓就讓,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也正因爲此,蔡天真在圈內的人脈關系也變得愈發牢固,圈裏人開始摒棄他名字中略帶稚嫩的意味,改口叫他“老蔡”。
面對當時中國南北油市差價較大的特點,蔡天真在鄭金泉的感召下從國有公司租了一條小型油輪,他開始依靠鄭金泉所搭建起來的貨源關系往返于東北與南方之間,這不僅爲鄭金泉的諸多客戶打通了更爲寬廣的市場,同時也爲自己完成了人生財富的原始積累。
1990年,全國用油緊張,但這對于已闖蕩幾年的蔡天真來說並不構成任何威脅。在業內已經左右逢源的蔡天真不僅擁有極爲珍貴的用油指標,還有不斷擴充的運輸船隊(大部分靠租賃組成),他不時地分出一些指標給圈內人,關鍵時刻,他的義氣開始被更多的人推崇,“老蔡”的稱呼也變得更有分量。
1992年國家允許進口成品油,蔡天真隨即南下香港,利用香港特殊的地理優勢和政策做國內燃油供應。在那裏,他注冊了一家叫做泰山的石油公司,開始和BP、殼牌等大公司建立起了生意往來,這也就是今日泰山石化集團的雛形。知情人士向《能源》記者透露,當年蔡天真去香港後並沒有像其當初設想的那樣一飛沖天,即便與國際大公司搭上了線,但總體來說也沒有賺到什麽錢,“有賺也有虧”。
蔡天真事業的轉折點是在1996年。當時,蔡天真告別了鄭金泉等人,只身一人南下新加坡,他說:“那裏是亞洲石油的貿易中心,我們不去,國內用油市場會被外國人占據。”
在新加坡,蔡天真遇到了人生中的貴人,他得到了“OK林”的鼎力相助。“老蔡當初在新加坡沒錢的時候找林恩強借錢,沒船的時候就找林恩強借船,林恩強從來沒有拒絕過他。”
在林恩強的“庇護”之下,蔡天真的生意越做越大,開始爲新加坡、馬來西亞兩地的漁船、礦場、工廠等地供應油料。此後的數年,蔡天真的事業一直順風順水,但由于沒有上市,他的光芒被雪藏在了公衆的視野之外。
蔡天真真正發家是在2000年。在國內,越來越多的客戶找蔡天真買油,蔡則與他們逐漸建立起了良好的信譽,以至于後來買主幹脆提前把錢打給他。于是,蔡天真有了充足的資金去買船跑油。此後,蔡天真又逐漸與産油國建立起了良好關系,甚至直接去委內瑞拉、阿曼等國家石油公司買油。
面對越來越大的原油遠洋運輸市場,在財富之路上一路狂飙的蔡天真又于2004年2月以近1億美元購買了老牌航運巨頭的新加坡海皇輪船旗下油運公司聯合船務,獲得20艘油船,半路起家、名不見經傳的蔡天真才一時聲名鵲起。
2005年,蔡天真再次以1.7億美元大手筆收購了三艘VLCC。目前,蔡天真打造的超級油輪隊伍成爲了新加坡當地最大的一支私人原油運輸船隊,最高峰時總運載量達375萬噸。
一名石油業權威人士向記者透露,每年有一億五千萬噸石油運進中國,這其中90%都途徑馬六甲海峽,而蔡天真在其中占據的運輸份額每年就高達2000至3000萬噸。
和鄭金泉一樣,蔡天真在圈內同樣以重情尚義而口碑相傳,據說,在馬六甲海峽,印有Titan(泰山石化英文名,希臘語巨人之意)字樣的油輪可以無所顧忌地一路遠航,不僅各國政府不會爲難,甚至連海盜都會主動讓行。“道上的人都認同老蔡這個人,不會爲難他。”福建一位油老板說:“他在福建,在整個東南亞石油貿易中的作用是舉足輕重的。”
事實上,早在20年前,福建就與新加坡建立起了石油貿易渠道,但那時的空間還相對狹小。正是因爲林恩強、蔡天真、吳再進這些先行者的探路,兩地之間的石油交易開始逐漸頻繁,他們讓這條神秘而又富有挑戰的財富之路變得愈加寬敞,越來越多的福建人卷起了褲腿,沖了上去,彙入到這股穿越馬六甲和台灣海峽的“黑金”貿易洋流中。
據記者獲悉的最新數據,當前全國9萬6千個加油站中,民營性質的有5萬余個,這其中75%都由福建人投資修建–這是一個蔚爲大觀的石油勢力–在福建仙遊、福清兩地,當地人甚至將修建加油站當成了投資的主要項目,他們從基建到裝修,每一個環節都無比專業,全國大部分民營加油站都出自他們之手。
在三大國字號石油企業的壟斷與半壟斷之下,福建石油幫在夾縫中不僅頑強地爲自己博得了生存空間,反而不斷壯大。“他們的生命力本身就證明了市場經濟的價值,在一定程度上講,福建商人的宗族同鄉紐帶與現代商業意識結合得最好”,廈門民營辦主任陳津說,“這是一把雙刃劍,但從現在來看,這股商業勢力所展現的競爭力,它是完美的。”
對于這群人的講述不會停止,而他們的故事也一定會再以別的注解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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