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英國人非常在意的一支“小部隊”
香港回歸前,英國在香港是有駐軍的,他們駐軍的組成分爲四個部分:輪休的英國軍官、常駐的英國士兵、特殊工作人員和“廓爾喀雇傭兵”。
因爲在香港既安全,又享受,還能拿到高津貼,所以,英國軍隊把“到香港工作”當做一項福利,獎勵給那些服役年限長、表現優秀的軍官。
他們在香港一住就是好幾年,可以帶著老婆孩子,住在鬧市區軍營帶遊泳池的大別墅裏,家裏有菲傭和印度仆人;他們每年還有到世界各地休假的待遇,機票也好,遊輪也好,都由港英政府買單。
英軍駐香港軍官的收入分兩部分:英國軍隊的工資照常,到香港後,港英政府再發一份比原來工資還高的津貼。所以,到香港是英國軍隊軍官最好的工作。
常駐的士兵就是正常服役,待遇不錯,訓練也就是走走樣子;特殊工作人員成分相對複雜,受軍隊和軍情六處領導,幹什麽,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工作,你懂的。
駐軍當然要履行軍隊的職能,這一部分工作,英國人從1970年開始,全部外包給“廓爾喀”雇傭軍,他們才是真正的軍人,遇到事情要第一個站出來。他們的待遇當然也是很好的。
1997年之前在香港的廓爾喀雇傭兵
1984年年底,中英兩國簽署了《中英聯合聲明》,按照聯合聲明的規定,英國駐軍要逐年減少,直至全部撤離。這其中就包括廓爾喀雇傭兵,相當于這些人要失業了。
1997年香港回歸時,駐紮香港的廓爾喀雇傭兵仍然有2000名左右,指揮他們的是一個上校軍官。在和我們進行前期接洽時,這個軍官牢騷滿腹:英國人不解決好我們離開香港後的問題,會有麻煩。
英國人不解決好我們的問題,會有麻煩
至于有什麽麻煩,我們不知道;但後來英國人給每個廓爾喀雇傭兵一筆豐厚的“賠償金”;英國首相布萊爾出面講話,說:廓爾喀兵並非臨時性雇傭軍,他們應該與英國軍人享受平等的待遇。
這大概就是英國政府給他們的交待了,英國人爲什麽這麽在意這支規模不大的軍隊呢?正如那個廓爾喀上校說的:自從有“廓爾喀軍團”以來,我們只輸給過一個對手,中國陸軍;其他的軍隊,都不在廓爾喀軍團眼裏。
輸給中國陸軍的“廓爾喀軍團”
這個上校說的“輸給中國陸軍”,是發生在1962年的“中印戰爭”。當時,印度不顧一切非要打這場仗,其實他們是做好了很多准備的,也不是“顧頭不顧尾”地胡亂決策。
在印度軍方看來,他們有巨大的優勢:印度和美國、蘇聯關系都很密切,而當時的中國正和這兩大惡霸吵架;印度空軍明顯占優勢,軍隊補給非常順利。
退一萬步來說,印度首都新德裏是安全的,因爲印度圍繞新德裏部署了最精銳的兩個軍團:印軍最精銳部隊、號稱“王牌中的王牌、精英中的精英”的印度陸軍第7旅號;印度陸軍中從來沒打過敗仗的、號稱”百勝之師、南亞猛虎“的印度陸軍第11旅。
這個第11旅就是“廓爾喀雇傭軍”,他們的外號是:南亞猛虎。既然從沒打過敗仗,印度軍隊就把他們作爲防守新德裏的最後一道防線。
沒想到的是,戰爭打響後,中國陸軍是真正的下山猛虎,一路追著印度軍隊打。印度陸軍第7旅防線堅持了18小時,即告全面失守,旅長達爾維被俘;號稱“百勝之師”的廓爾喀軍團第11旅更慘,打了30分鍾就全面潰敗。
見自己的精銳如此不堪一擊,新德裏門戶大開,印度舉國上下一片恐慌,到處是四處奔跑的達官顯貴、不知真相的平民。當時的印度國防部長梅農驚慌失措地說:他們(我們的陸軍)打得那麽猛,跑得那麽快,要到哪裏就能到哪裏。
當時美國駐印度大使加爾布雷斯向華盛頓報告說:新德裏出現了極度的驚慌,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一個民族士氣的瓦解。而印度報紙更是在第一版赫然印出:印度亡國了。
之所以出現如此慌張的局面,就是因爲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強悍的“廓爾喀軍團”,半小時就被打敗。
山地近戰之王的廓爾喀人和他們的“戈戈裏彎刀”
廓爾喀是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西北部的一個山區村莊的名字,生活在這裏的人就是“廓爾喀人”,他們其實是混血兒。
大約在12世紀,一部分雅利安人從印度遷移到這裏,與當地人通婚、混血,産生的後代就是現在尼泊爾獨有的山地民族“廓爾喀人”。
廓爾喀小村莊
廓爾喀人主要分布在尼泊爾中西部山區的廓爾喀、帕爾帕和加德滿都谷地,他們民族內部也繼承和保留了印度的“種姓制”,婆羅門的地位最高。
廓爾喀人普遍身材不高,但身體健碩,既吃苦耐勞,又英勇善戰;因爲從小就生活在尼泊爾山區,他們從小就練就行走坎坷山路的“鐵腳板”。
也因爲山區猛獸多、路難行,有時要搏鬥、有時要攀爬,所以,廓爾喀人幾乎人人佩戴一種樣式獨特的彎刀——戈戈裏彎刀。據說這種彎刀一經拔出就必須見血,直到現在還是廓爾喀雇傭兵的標志性裝備。
廓爾喀彎刀是最符合力學原理的“反曲刀”,全長約45至50厘米,前寬後窄,刀頭向下彎曲,整體呈圓弧形,形狀像狗的後腿;刀背既厚且鈍,刀鋒銳利異常,非常適合近距離肉搏。
山區的地理環境、艱苦的狩獵生活、骁勇善戰的性格、吃苦耐勞的品質、精幹靈活的身體、獨特的反曲彎刀;這些構成了廓爾喀人善戰、能戰的特點,“山地近戰之王”成爲廓爾喀人的特征。
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尼泊爾曾經入侵西藏,與清朝軍隊打了四年仗,尼泊爾軍隊主力就是由3000廓爾喀人組成的,他們一度占領了西藏腹地許多地方。
打到1792年,由于條件艱苦,清軍非常被動;而限于實力,尼泊爾也沒法支撐下去。1792年,當時清朝的四川總督、武英殿大學士兼軍機大臣福康安奉旨與廓爾喀議和,結束了戰爭。
和英國殖民者打了一仗,廓爾喀人的威名不胫而走,“廓爾喀雇傭兵”得名“拉合爾”
因爲能打、也因爲勇敢,廓爾喀人在尼泊爾很有威名,他們在1769年征服了尼泊爾馬拉王朝,建立了廓爾喀人的沙阿王朝。
從此,沙阿王朝的廓爾喀軍隊揮舞著“廓爾喀彎刀”向周邊擴張,除了在北邊被乾隆帝擋住,東、南、西三個方向不斷取得勝利,到十八世紀末,尼泊爾領土面積達到現在的三倍。
1814年10月,英國在印度站穩腳跟,他們也要向外擴張,英國人的火槍與廓爾喀人的彎刀相遇,廓爾喀之戰爆發。
訓練中的廓爾喀士兵
一開始,英國人根本沒把尼泊爾放在眼裏,英國的吉爾斯皮耶將軍帶領二萬軍隊,勢如破竹打進尼泊爾,直到他們遇到一個叫巴爾巴哈德拉的尼泊爾將軍。
尼泊爾的軍隊不能算是軍隊,而是一個廓爾喀人的村莊的人,他們包括200多老人和孩子,全部只有600人。
就是這600人,揮舞著彎刀、木棒,和二萬多英軍英勇戰鬥,打了一天一夜,除了80名勇士撤退下來,轉移到別處找援軍,其他的人全部戰死。而英國人雖然有火槍,傷亡人數卻高達763人,其中軍官31名。
這一戰把英國人嚇著了,一位參加過戰爭的英國士兵在日記中寫道:我此生從未見過如此鎮定勇敢的對手,他們不會逃跑,也不畏懼死亡,即便他們戰友的屍體在身邊已堆積如山……
戰爭還是要打下去,畢竟武器是隔代的,英國人也從一開始的戰鬥中得到教訓,他們又增派了一萬兵力,使英軍總數達到3萬多;而尼泊爾所有軍隊只有一萬人不到。
就是這一萬多手持彎刀、木棒、弓箭的廓爾喀士兵,在三萬多擁有洋槍洋炮的英軍面前毫無懼色,他們前赴後繼,打了整整兩年,打得英國人頭痛萬分。
替印度打巴基斯坦的廓爾喀兵
實力的差距還是要承認的,兩年後,雙方都疲倦到極點,經過談判,簽訂了《賽格裏條約》,尼泊爾南部三分之一的國土被割讓給英國東印度公司。
戰爭結束後,英國人徹底認識了廓爾喀人。一個英國元帥說:如果一個人說他不怕死,要麽他在吹牛,要麽他是廓爾喀人。爲了紀念這場戰爭,英國人在尼泊爾的那拉潘尼建了兩座白色紀念碑,一座紀念英軍戰死人員,一座紀念戰死的廓爾喀人。
英國人建的紀念碑
在戰爭中贏得對方的尊重,這是廓爾喀人的驕傲。英國人不但紀念戰死的廓爾喀人,他們還把俘虜的廓爾喀軍人重新編制成“廓爾喀軍團”。
英國人把“廓爾喀軍團”派到拉合爾(現在的巴基斯坦旁遮普省首府)駐紮,並且,還制度化定期在廓爾喀人中征兵,所以在尼泊爾,一般稱廓爾喀雇傭兵稱爲“拉合爾”,就是這個原因。
英國人的“帶刀護衛”拉合爾
紀律嚴明、英勇善戰、對雇主非常忠誠,是“廓爾喀雇傭兵”的名片
自從被英國人發現,廓爾喀人似乎找到一份正式的職業:當雇傭兵;而英國人也發現,他們找到一支能打善戰、忠誠守紀的軍隊。
“只要有人願意付錢,我就會替他賣命,我不在乎對錯”,這是雇傭兵界流傳很廣的一句話,雇傭兵要對付錢的雇主忠誠,他們眼裏沒有情感、節操、對錯。英國在尼泊爾招募的廓爾喀雇傭兵也是這樣。
廓爾喀人的好職業
因爲尼泊爾非常貧窮,成爲雇傭兵,收入一下子能提高十幾倍,所以,青壯年廓爾喀人也願意把當“雇傭兵”作爲職業,年輕人能當雇傭兵,是十分體面的事,還能得到美麗姑娘的青睐。
廓爾喀雇傭兵真的好用,他們甯死不屈、作戰勇猛,執行任務從來不討價還價,絕對服從雇主的要求。1857年,印度發生反抗英國殖民的起義,英國在印度的軍隊有限,要不是廓爾喀雇傭兵浴血奮戰,英國差不多就結束了在印度的統治。
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檢閱廓爾喀雇傭兵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人把廓爾喀雇傭兵派往歐洲戰場,廓爾喀雇傭兵也用自己的戰鬥力在世界打開名聲,許多廓爾喀士兵還獲得了英國最高的榮譽勳章——維多利亞十字勳章。
1919年,一戰結束,由于英國沒有兌現早前對印度的承諾,爆發了印度人的反抗,這時,又是廓爾喀雇傭兵,在英國人的命令下,他們冷血地鎮壓印度人的反抗,釀成了“阿姆利則慘案”。
一戰中的廓爾喀兵
二戰中,廓爾喀雇傭兵被英國派到歐洲、亞洲、非洲,戰爭十分殘酷,廓爾喀雇傭兵像炮灰一樣大量戰死。據尼泊爾的《廓爾喀日報》報道:二戰中,共有25萬廓爾喀軍人戰死沙場。
1947年,印度獨立,原來屬于英國的廓爾喀雇傭兵分成兩部分:一部分雇傭兵被印度接收,成爲印度軍隊的一部分,1962年被打得懷疑人生的“南亞猛虎”第11旅就是,他們破了廓爾喀雇傭兵的“不敗”紀錄。
另一部分雇傭兵重新組織起來,他們爲錢,給其他國家提供“戰鬥”服務,爲英國在香港提供服務的廓爾喀營就是這些人。
他們還爲一些小國的軍隊提供服務,比如比如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文萊等國的廓爾喀雇傭兵,很能打仗,壓制了這些國家的遊擊隊,深受這些國家喜愛。
直到今天,廓爾喀雇傭兵還是新加坡軍隊最有戰鬥力的軍隊,他們不但保衛新加坡國土,還給新加坡提供反恐服務,保證了許多重要國際會議在新加坡安全召開。
新加坡的廓爾喀雇傭兵
現在的“廓爾喀雇傭兵”
1982年所謂英阿馬島戰爭、1991年的海灣戰爭、1999年的科索沃戰爭,廓爾喀雇傭兵總是沖鋒陷陣的先頭部隊。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世界上只要有戰爭,就有“廓爾喀雇傭兵”,他們只要雇主給錢,從來不問對錯;他們用生命在打造自己的聲譽,用鮮血賺著養家糊口的金錢。
印度在南亞次大陸,一直有侵略小國的習慣,但是對尼泊爾,他們萬分不敢,因爲在他們自己的軍隊裏,最精銳的部隊就是尼泊爾的廓爾喀人,把他們惹翻了,可不是好玩的。
印度軍隊裏的廓爾喀兵
現在,尼泊爾政府對于“廓爾喀雇傭兵”的態度也是兩難。一方面,有大批廓爾喀人當雇傭兵,既解決了就業、收入問題,又解決了國家外彙不足的問題,看起來這是個不錯的生意。
另一方面,雇傭兵畢竟不是個好名聲,尤其不問對錯,給錢就殺人,與黑幫無異。美國的“黑水公司”就是雇傭兵集團,作惡多端,但世界各國對他們敢怒不敢言,因爲他們是美國;尼泊爾不行啊,他們還要考慮在世界上的名聲。
廓爾喀雇傭兵在印尼
不過,現在想當雇傭兵也不是太容易了,尤其是在中東作戰的雇傭兵,死亡率奇高,嚇退很多人。另一方面,英國從廓爾喀人種招募雇傭兵的需求也變少了,所以,選拔程序異常苛刻,錄取率不到1%。
總之,希望勇敢的廓爾喀人不再爲了錢而四處賣命,他們是勇敢的、忠誠的,也是無奈的、悲慘的。
希望“廓爾喀雇傭兵”越來越少,直至消失。
廓爾喀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