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象中的未來智能工廠是怎麽樣的？
“我認爲進入工業4.0時代，更需要我們發揮追求極致的工匠精神。在對揭陽每一個工廠智能改造的背後，是將工業4.0技術理念與工匠精神二者的完美融合。機器越先進越全能，智能制造越強大，就越能成就人的價值。”聚鲶工業陳文奇說。
“哒、哒、哒……”一個個可降解塑料湯碗從注塑機運送出來，從注塑到成型，它們有條不紊地通過每一個生産步驟；每台設備通過智能網關與互聯網搭建起互相溝通的橋梁，設備按照不同的需求自動處理訂單，實現智能生産；技術人員雙手不再沾滿油汙，一人看一台設備的時代也畫上了句號，一人監管多台機器的工業4.0“智造”時代在這裏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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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想象的這些，已是聚鲶工業中央工廠智能制造的縮影，亦是揭陽乃至整個粵東地區注塑行業未來的發展方向。而這一切的背後凝聚著陳文奇和他的團隊的不懈努力和客居他鄉的絲縷鄉愁。
“來，試一下新加坡的早餐。”我們一行人的來到，陳文奇便拿出充滿椰香和滿滿黃油味的面包片招待，搭配著濃郁的咖啡，陳文奇和我們聊起了他來揭陽的故事。
“過去20年，我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畢業後便在歐洲設立注塑工廠，主導流程設計優化、生産自動化及整廠規劃的業務。2019年8月，我和我的團隊來到揭陽參與聚合注塑行業中小微協同創新也算是巧合。”陳文奇一一回憶著初到揭陽的日子。
揭陽是注塑日用品生産的重要基地之一，2019年8月份，陳文奇牽頭粵東注塑集群（家居用品+玩具）産業聯合體來到了揭陽，自此他和團隊成員便開啓了粵東地區注塑行業整廠改造的探路。
衆所周知，早在上個世紀末，揭陽的注塑日用品便遠銷省內外，有著龐大的需求市場。那時塑料臉盆、塑料桶等注塑日用産品，霎時間爲多少揭陽注塑行業的老板帶來第一桶金。
市場的需求造就制造商的劇增，據不完全統計，目前揭陽市小微散注塑企業高達2500家。隨著時代的發展，消費者的審美力度和消費水平日益提高，注塑行業逐漸向新興品類、創意型産品生産。而早前揭陽大量的中小微作坊式營注塑制造商與同類型的浙江台州、山東臨沂等地相比較，便出現了供應鏈競爭力的“滑鐵盧”。
“當前是電商快速發展的階段，就2019年全國快遞業務量而言，揭陽排名第七。但目前揭陽日用塑料産品在創新方面能力有所不足，圍繞功能創新型電商尚未起步。日用塑料産業集群也表現出生産關系僵化，生産力提升受到制約的現象。揭陽塑料企業這種行業小農式的生産經營方式勢必會被淘汰，已面臨不轉不行的困境。其中，大多數小微散企業更是面臨著企業成長的隱形天花板。”陳文奇稍稍皺著眉頭說。
如何延續“揭陽塑料産品”這個區域品牌的熱度？這位積累著20年注塑改造項目經驗的華裔新加坡人陳文奇爲這裏小微散注塑企業的“揭陽老板”們感到焦慮。
潮汕人愛茶，揭陽商人亦如此。會客見友、生意交流大多是源于一杯杯始苦終甘的香茗之中，再通過多次語言交流，繼而産生思想碰撞。
“探路初期，我和團隊成員把目光聚焦在粵東地區的日用品和玩具這兩個産業中的大、中、小、微企業之中，尤其是揭陽的注塑日用品産業。我們那時准備了很多成功的注塑‘智能化’整廠改造案例，認真地做成了PPT以作介紹使用。”陳文奇說道。其實，初步接觸揭陽的注塑行業後，陳文奇和他的團隊信心滿滿，但隨著實地深入企業作改造項目宣傳時，才發現宣傳效果遠不及團隊付出的努力。
“用PPT介紹案例的模式，‘揭陽老板’們並不習慣，他們更熱衷于一邊喝茶一邊做思想的交流。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日用塑料産業所聚集的揭陽市揭東區呈現出一個半城市、半農村的地域社會經濟形態，企業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思維根深蒂固。其中還存在大量家庭經營生産工廠，中大型規模企業數量不多，正逐漸轉向新興品類、創意型産品生産時，面對設備更新、專業人才和研發新模具新材料等技術提升時，衆多小微散企業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從而無法推動企業的整改升級。”來到揭陽的初期，吃了很多“閉門羹”的陳文奇深有感悟。
漸漸地，陳文奇和團隊成員不再用PPT輸送智能理念，而是和注塑産品制造商走入生産車間實地規劃，推行更加符合企業自身實際情況的整改方案。
除了地域文化的影響，注塑工廠整廠改造規劃是否可以順利進行，也就是說爲注塑制造商提供個性化服務，爲每一個制造商量身定做滿足他們生産要求和場地規模的智能生産線，同時保證生産線的自動化與數字化等要求也是一個挑戰。
面對第一批探路後的改造項目，陳文奇和團隊成員絲毫不敢馬虎。
時間不會辜負付出過努力的人，就好似品茗，先有苦澀，後有甘甜。來到揭陽的第3個月，2019年11月，陳文奇和他的團隊開始爲揭陽本土品牌廣東海興量身定做一個實現了傳統制造向自動化、數字化、智能化轉型的“數智工廠”。通過使用智能自動化生産技術，如中央供料、自動堆疊、自動貼標、自動封箱、無人搬運車等，提高生産效率和機台産能，降低能耗和人工成本，從而提高産品的競爭力。同時，實現生産全過程數據的收集、監控、展示與管理，從而保證交貨的及時率和産品品質的一致性。廣東海興數智工廠生産模式的革新是揭陽市聚鲶工業科技有限公司在揭陽大地打響的第一炮。
數智工廠。受訪者供圖
曆經120個日日夜夜，第一個改造項目落地揭陽後，陳文奇和他的團隊在品茗中感悟出與“揭陽老板”打交道的“生意經”，揭陽注塑行業的老板們，也漸漸鏟除根深蒂固的自給自足經營模式，在注塑産品創新道路上，邁出了産業升級的重要一步。
此後，2019年12月，陳文奇和他的團隊爲揭陽市順嘉利塑膠實業有限公司、揭陽市康美日用制品有限公司、揭陽市新光興塑膠五金制品有限公司做了注塑工藝和車間數字化改造項目。
資料顯示，陳文奇和他的團隊在2019年8月-2020年3月期間，在揭陽大中小微企業中已完成8家微企業技改項目，企業生産效率提高20%-40%。
揭陽市新光興塑膠五金制品有限公司總經理肖先生表示:“從前不僅每天愁有沒有訂單，還愁拿到了難做的訂單，耗時長、廢品率高、回報少。經過陳文奇和聚鲶工業團隊改造後，不單在生産方面優化穩定了生産工藝，效率提升24%；員工也進行了科學成型培訓，改變之前生産過程中遇到問題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情況，懂得用科學的思維分析病症，透過表面直擊病竈。讓我們小企業看到未來的發展方向，跟上工業改革的巨浪，幫助我們邁向注塑4.0的第一步。”
“如何降低小微散企業的轉型升級成本？提高企業的參與度？”新的問題接踵而至。
在粵東企業探路的摸索中，陳文奇和團隊成員清晰認識揭陽地區和浙江台州地區的日用塑料制品生産規模差距已經達到5倍以上。
此時，陳文奇和團隊成員決定打造一個平台用于托管和合夥經營模式推行揭陽小微散企業聚合，抱團取暖。“爲了讓小微散企業參與産業轉型升級，達到極致降本，聚鲶工業聯名全球知名設備商共同構建聚鲶工業博物館。我們想用這間‘活’的網紅注塑工廠見證揭陽注塑行業的生産模式從傳統到智能的變遷。”陳文奇介紹。
陳文奇所說的網紅注塑工廠正是坐落于揭陽市揭東區中德金屬生態城的聚鲶工業博物館，這座聚鲶工業博物館由3個區域結合而成，其展出面積達4500余平方米，分爲注塑行業的文化發展、揭陽注塑行業小作坊式生産還原、智能智造中央工廠三個參觀區域。該博物館以揭陽注塑行業的發展曆程和生産模式爲主線，多角度展現、分析揭陽注塑行業現在和未來的發展方向。
“走進這個注塑博物館，我們希望你們可以清理掉對工廠固有的認知。”陳文奇說道。說完，陳文奇逐一和我們介紹每一個區域。
只見這個工業博物館的中央工廠區域裏面每個系統、每台設備、每種材料都能互相溝通，它們可以按照不同的需求自動處理訂單，實行智慧生産。當系統收到新訂單，各個設備同生産階段即時獲得訂單資料及時作出協調，如果原材料供應不足，系統會直接向技術人員提示。物料齊備之後，智能生産規劃及排産系統就會按照訂單詳情，自主優化排産及控制工序，車間內的機器人懂得自動拿取適合的物料及工具到系統指定的設備進行自主加工。技術人員則通過生産總控室監控車間每條生産線的實際運作，産品生産完成之後，自動導航系統運輸車會直接把産品送往倉庫。
這裏和我們認識中的工廠不一樣，簡單重複的體力勞動、危害健康的噪聲或低技術的工作在中央工廠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傳感器、數據分析、人機界面及資訊科技貫穿在産業鏈之中。這是以高效益的智能工廠制造個人化産品，快速響應市場需求的平台。
“中央工廠這個平台其實可以理解爲工業版的‘共享辦公室’。小微散企業可以把注塑機放在這裏，讓我們統一托管和運營，企業家們可以把更多精力傾注在開發品牌和渠道等方面。同時我們也引進了大品牌的新型注塑設備供入駐企業生産，將這個中央工廠打造到符合國際品牌商的驗廠標准。”中央工廠的建立，一方面可以展示智能生産鏈的實際運作情況，另一方面也是陳文奇和團隊成員根據揭陽小微散企業實際情況聚力推行産業轉型，逐步見效的裏程碑。
現階段，聚鲶工業博物館作爲智能注塑智造實體托管基地，陳文奇和團隊成員每天都會接待不同的對象前來參觀。無論是黨政人士還是注塑行業的企業家，大家逐漸重視注塑産業的轉型升級。
除了建設中央工廠，陳文奇和團隊還打造工藝智庫、工匠學院、工業互聯網平台，通過集成自動化設備、精益管理、技術研發創新、數字化應用、培養數字化工匠等手段向揭陽小微散企業展示集約化生産極致降本的數字中心。
聚鲶工業博物館的建立，旨在建立一個注塑鐵軍爲揭陽本地和國際品牌商提供高效省心的後端工廠支撐，面向小微型企業提供設備托管，中大型企業雲加盟並入，同步實現物理與數字連接的平台，進而推動揭陽市“注塑日用品産業集群”轉型升級重構，打造“揭陽注塑日用品”的區域品牌影響力。
現階段，揭陽注塑行業小微散企業多達2500家，一線注塑操作工人工作內容重複單一，職業生涯缺少上升空間，工作環境差。而理解模具特性和工藝原理、掌握注塑機參數試算能力的高水平産業工人在小微散企業可能會無用武之地。
“2019年，我和團隊成員深入小微散企業後發現導入生産自動化後，企業家們不僅面臨著整廠改造的資金問題還面臨著人才問題，這些因素導致他們遲遲不願改動生産模式。後來，我們決定解決人才方面的問題，所以才引用了德國的系統化工匠培訓來打造‘工匠學院’。”陳文奇回憶著說。
如果將“智能智造”比作遠航的郵輪，那“智人匠才”將是操控郵輪前行的舵手。人才是生産中重要的因素，唯有加強科技創新人才隊伍的建設，才有利于揭陽注塑行業“智能智造”的推行。
95後的朱將現在是聚鲶工業科技有限公司的助理工程師，大學期間他專攻材料成型專業，他表示，工匠學院不僅讓學生提升對注塑成型的專業知識，並通過中央工廠實訓加以固化。同時，在生産中提升對新材料、成型機、成型工藝、模具等方面的認識和運用。
00後的陳佩鑫是揭陽市捷和技術學校數控加工專業的學生，作爲工匠學院裏的一員，他表示現在的年輕人比起髒亂差的小作坊式注塑企業，比較願意去整潔明亮、幹淨智能的生産車間當技術作業員。每天工作8小時，每周休息一天，生産和生活環境充滿現代氣息，是大多數小微散企業目前不具備的工作環境優勢。
陳文奇（左2）與學員交流。
據了解，建設工匠學院的目的是對入駐中央工廠的企業職工和技術院校的學生進行智能匠才改造培訓，爲中央工廠和揭陽注塑行業輸送高品質的技術人才。
談及工匠學院人才的培養，陳文奇說:“聚鲶工業在校園招聘時，對學員所學專業並沒有硬性要求；更加希望學員是熱衷參加課外活動，是具備開拓創新精神的複合型人才。設備可以花錢購買，市場可以靠多方渠道開發。但是，人才是生産中不可或缺的要素。”
聚鲶工業爲確保工匠學院的畢業學員提供自主創業所需的技術幫助和指導，還建立了工業互聯網。同時，該工業互聯網還會不斷輸送中央工廠的技術理念，提供完整的數字化、智能化、網絡化産線建設、精細科學的生産管理方法等知識。
陳文奇表示，希望在未來三年，可以爲注塑企業及中央工廠輸送1000個智能匠才做專業的管理托管服務。
【對話】
聚合揭陽注塑小微散企業協同創新 建設“注塑日用品之都”
結合您個人在國內外注塑行業的經曆，談一談現階段注塑行業，揭陽和國外的生産情況有哪些不同之處？
陳文奇:比對東南亞一些國家如越南、泰國、印度尼西亞和緬甸，揭陽的用工成本不一定有優勢；在和西歐PK時，因爲模具品質的受限無法全面導入自動化，導致前後受敵。本地企業複制能力超強，加上聰明的潮汕老板更習慣獨立作戰使産能過盛。隨著中國物流走向全國平價，就地生産的優勢開始受到台州、臨沂的競爭，生意應該是越開越難做。年輕人不想進工廠是全球都面臨的問題，但這個問題似乎在這裏會較嚴重。
3—5年後揭陽注塑行業智能運營的藍圖將會是怎麽樣？
陳文奇:理想的狀態下，揭陽日用品等注塑行業將通過轉型升級，繼續延續區域品牌的形象，諸如順德家電、南海鋁材、古鎮燈飾、虎門服裝、獅嶺皮具等産業集群。我們希望通過産業集合創新，打造注塑鐵軍，成就更多的品牌商，“揭陽塑料産品”將形成全國乃至全世界日用品家喻戶曉的一個名字。
搭建以人爲本的新時代“中央工廠”和“工匠學院”，聚和中小微企業形成産業集群，陳文奇和他的團隊在推動揭陽注塑行業轉型升級的路上不斷摸索，努力尋求適合揭陽本土文化的推進方案。
正如陳文奇說的，2019年8月初到揭陽做技術改造，到現在已有一年。現在，他們不再以PPT推行方案，入鄉隨俗，他學會了在品工夫茶之余介紹自己的整改項目，也學會了感同身受深入生産基地爲“揭陽老板”極致降本。
“一群人行更遠。”是聚鲶工業的宗旨，亦是揭陽注塑行業小微散企業産業聚合後的革新面貌。其實，推進産業升級轉型的背後還包含著陳文奇和團隊成員客居他鄉的絲絲鄉愁，“今年，因爲疫情的原因，我很久沒有回新加坡陪家人，看媽媽了，團隊成員也幾乎沒有回家。”說完，陳文奇拿起那塊充滿新加坡風味的面包片。也許，他想念家鄉和家人的思緒早已融入到空氣中的椰香和黃油味之中了。
【記者】唐楚生 張冰純
【視頻/攝影】孫龍炜
【海報】張冰純
【作者】 唐楚生；張冰純
【來源】 南方報業傳媒集團南方+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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