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組
作者 | 木子童
編輯丨渣渣郡
題圖 | 《部長和社畜的戀情令人著急》
本文首發于虎嗅年輕內容公衆號“那個NG”(ID:huxiu4youth)。在這裏,我們呈現當下年輕人的面貌、故事和態度。
又一位霸道總裁,倒在辦公室戀情的絆馬索下。
本月初,因與公司一名高管的親密關系被曝光,美國CNN全球總裁傑夫·紮克(Jeff Zucker)被迫宣布辭職。
Jeff Zucker(左)與Allison Gollust(右)
因爲美人丟了江山的,遠不只紮克一個。
但讓我好奇的是:辦公室戀愛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一種辭職罪的呢?
“不要戀愛!不要戀愛!不要戀愛!”
在給職場新人准備的忠告大禮包裏,每個教你做人的KOL都不忘強調,千萬不要和辦公室同事談戀愛,否則公司規定會分分鍾讓你後悔。
但再多的“嚴刑峻法”,也管不住年輕人對身邊同事的怦然心動。
DT財經發布的《2021職場戀愛圖鑒》顯示,近6成職場人曾對同事産生過悸動情愫,其中男性心動比例接近60%,女性略低于男性,也有半數人曾芳心暗許。
《2021職場戀愛圖鑒》
珍愛網聯合智聯招聘發布的《2018年職場人婚戀調研報告》也指出,單身職場人中,超7成支持辦公室戀情 。其中6成人提出需要企業提供單身福利,34.82%的人希望公司多招一些高質量同事,31.62%的人希望多一些聯誼活動。
《2018年職場人婚戀調研報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怪年輕人不識趣,實在是辦公室場景太有魅力。
職場之上,久曠之身多矣。
智聯招聘聯合珍愛網發布的《職場人愛情五觀調研報告》顯示,2020年,49.8%職場人單身時長超過3年,全部受訪者平均24.55個月沒有得到過愛情滋潤。
他們中,過半數人有強烈的脫單願望,但是苦于生活圈太小,很難結識優秀的異性。
《職場人愛情五觀調研報告》
起初,他們對愛情還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根據報告,職場人最推崇的認識異性渠道是“自然偶遇”。
但生活不是電影,哪有那麽多浪漫邂逅的機會?
《職場人愛情五觀調研報告》
很快有人回過味來,莘莘打工人,哪配談什麽“自然偶遇”。
一天24個小時,去除8小時休息,剩余16小時的清醒時光裏,至少有8個小時在公司度過,再減去2小時通勤、2小時生活瑣細,真正屬于自己的時光屈指可數,刷刷手機彈指即逝。
更不要提996、007的加班鬥士,人都幾乎住在公司,同事才是我們與現實異性的最大交集。
《2021國産青年戀愛交友白皮書》顯示,有對象的年輕人,60%以上是從“同事/同學/朋友”中找到的對象。
別看交友軟件炒得火熱,其實看得見摸得著的身邊人,才是最有可能的潛在伴侶。
《2021國産青年戀愛交友白皮書》
而職場人最常見的“身邊人”,自然就是辦公室裏的同事了。
擡頭不見低頭見,工作中方方面面的挑戰,更像是人性試煉,靠不住的靠得住的一覽無余,亮眼的工作數據,或是深夜加班的一杯暖手咖啡,總要比相親飯桌上的自吹自擂來得更有說服力一點。
《勝者即是正義》
經過一年的辦公室戀愛、剛剛和同事修成正果的機械工程師林文告訴我:
辦公室戀情,是種既經濟又實惠的選擇。
最直觀的,是節約了戀愛中的時間成本。從前,和上一任女友戀愛時,是“君住朝陽頭,我住海澱尾”,每次約會都要花上兩個多小時的單程時間,如果趕上加班,頂多一起吃頓飯,話沒說上兩句就得返程,搞得身心俱疲。
而和同事戀愛,就沒有了這份煩惱。情之所至,一個眼神就能傳達愛的信號,出入相伴、午餐同席,既節約了時間,也降低了約會的金錢成本。
《新婚甜心是同事》
而且兩人在同一家公司,無形中增加了許多共同話題。
“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人間四大鐵,都來自共同的生活經曆。
交流一下工作的煩惱、八卦一下同事的消息,共同吐槽、互相安慰,即使私人興趣愛好不同,辦公室情侶也從來不缺雙方都感興趣的聊天話題。
《新婚甜心是同事》
工作中的共同經曆,更有利于雙方加深了解。
熱戀情侶總需要一場遠途旅行來考驗彼此,借旅途裏的種種意外,剝掉舒適環境裏的僞裝。
而辦公室情侶則不需要這麽麻煩,工作裏的溝溝坎坎,已經足以讓一個人的脾氣水落石出。
如果不考慮其他限制,辦公室可以說就是長在打工人痛點上的“戀愛勝地”。
《凪的新生活》
然而,在公司管理者看來,被戀愛玷汙的辦公室卻更像墮落的“索多瑪”,混亂且罪大惡極。
一位資深HR告訴我,以HR的判斷標准:
“如果一家公司辦公室戀情盛行,那這家公司一定風氣不正,大概率要出問題。”
《世界奇妙物語》
管理者擔心,愛情攪進工作裏,會對公司的身份秩序造成沖擊。
當戀情發生在中高層領導與下屬之間時,事情變得尤其危險。
“有點兒較勁的感覺。”
某幼教機構副校長張欣發現,當她和男友的關系在辦公室公開後,同事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轉變,一些曾經無所顧忌的交談消失了,日常話題裏多了許多避諱。
盡管她盡可能地用最高標准考核男友的工作,努力維持公事公辦、鐵面無私的形象,但同事明顯還是心存懷疑。
《世界奇妙物語》:辦公室裏可能發生的上下級戀愛,備受矚目
同事的懷疑並不奇怪,HR朋友告訴我,在許多小公司,領導利用職權幫助戀人下屬拿大單、提薪、快速晉升的情況非常普遍。
“如果談個戀愛就能得到升職、高薪,那誰還會想好好工作呢?”
見多了因爲辦公室戀情變得烏煙瘴氣的職場環境,聊起這件事時,她不由得帶了些憤慨。
一旦越級職場戀愛被發現,領導和其他下屬,就會陷入一場無解的信任危機。
懷疑像一顆小小的種子深埋進團隊,無事發生還好,一旦遇到點風浪,它就會迅速生根發芽,鑽裂堤壩,成爲憤怒的泄洪口。
因此,來自中高層的越級戀愛,在任何一家公司,都是被嚴防死守的“頭號嫌犯”。
《世界奇妙物語》:承認吧,你就是對同事動心了
相比起來,同職級、基層戀愛環境相對寬松一些,有時公司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基層情侶同樣會給公司帶來困擾。
親密關系加持下,很多戀人會暫時遺忘職業身份,互相泄露不同部門的機密。
想象一下,當一位被愛情沖昏頭腦的HR,把公司每個人的薪資構成透露給伴侶,而伴侶又在茶水間講給同事好友的時候,這恐怕會成爲HR部門永生難忘的最大噩夢。
《部長和社畜的戀愛令人著急》
除此之外,辦公室多角戀的爭風吃醋、戀情破裂後的互相報複,以及伴隨戀情真假難辨的性騷擾投訴……辦公室戀情會給公司帶來的麻煩之複雜,參看任何一部連載超過5季的職場美劇便能想象。
其中最棘手的是職場性騷擾問題。
2017年,Uber前軟件工程師蘇珊指控Uber出于業績考慮,庇護了性騷擾她的上司。引發“刪除Uber”行動,公司聲譽大損,一周內有20萬用戶卸載了Uber。事件最終導致前CEO特拉維斯·卡蘭尼克引咎辭職,高層換血。
2018年,日本、英國、德國、新加坡,全球數千名谷歌員工罷工遊行,抗議公司對職場性騷擾,以及高管婚外情的包庇行爲,掀起軒然大波。
谷歌員工抗議遊行
職場性騷擾在未被揭露之前,最容易被包裝成辦公室戀情。 情侶分手後,一些人出于報複,也會對前任發起性騷擾投訴。
真真假假,真假難辨,不論是真是假,在越來越敏感的當下,只要“性騷擾”三個字被提及,就是一場令公司頭疼欲裂的輿論風暴。
爲此,國內外許多公司,都對辦公室戀情設下了明確的禁令。
《哈佛商業評論》2020年一項調研顯示,約26%的中國公司,有明確的辦公室戀情政策。
互聯網大廠大多允許“血緣關系”較遠的跨BU相戀,但禁止同部門之間的“近親結婚”,以及普通員工與HR之間的戀愛關系。
脈脈用戶盤點的各互聯網大廠辦公室戀情相關規定(部分有爭議)
一些對私德要求更加嚴格的教育類公司,更是全面禁止任何形式的辦公室戀情。即使是不同部門,也不支持發展親密關系。
在美國,根據全球最大的人力資源專業人士協會“人力資源管理協會(SHRM)”調查,早在2013年,全美就有42%公司制定了“自願關系(consensual relationship)”政策,用以規範辦公室裏的浪漫關系。
其中99%禁止上司與直接下屬交往,45%禁止有顯著職級差異的職場劇常見霸總式戀愛,35%禁止向同一主管彙報工作的員工約會。
SHRM:每三個美國人就有一個經曆過辦公室戀情
不符合規定的戀情一旦被發現,輕則一方走人,重則雙雙被解雇。
當代辦公室戀情,成了一種足以導致丟掉工作的“職場失德”。
可談個戀愛就得辭職,這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規矩?
時光倒退三十年,辦公室戀情可不是如此人人喊打。
毋甯說,倒是件頗受歡迎的喜事。
斯坦福大學一項有關伴侶如何相遇及相處(HCMST)的長期研究發現,2017年,只有11%的美國人在辦公室找到了他們的長期伴侶,而1995年,這一數據是2017年的近兩倍。
中國的環境更加寬松。
1990年最火的一部電視劇《渴望》,開篇講的就是工廠裏那點兒不能不說的風花雪月。年輕貌美的女工劉慧芳同時被車間副主任宋大成,和來廠勞動的大學畢業生王滬生追求,不只是職場羅曼蒂克,還是三角關系。
《渴望》
沒有人指責劉宋等人“職場不倫”,更沒有領導站出來義正言辭地提出開除。
上世紀的中國,同單位的工人、職員喜結良緣,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給單位裏不少人介紹過對象的陳阿姨說,“一個單位的最好,知根知底,分的房還近,方便”。
那個年代的浪漫婚禮丨IG@北京銀礦
單位不僅不禁止員工發展親密關系,還會在方方面面給予鼓勵。
效益好的老國營廠子裏,經常舉辦聯誼活動;食堂承辦婚禮業務,收費低廉,專爲本廠工人辦席。新人在民政局登記結婚前,將由單位爲他們出具單身證明。
說到底,“大廠人”婚戀需求內部消化,既合情又合理,如果沒有辦公室戀情,大批八零九零後的出生證可能都要改寫。
《你好,李煥英》中,李煥英夫婦正是同一家單位的同事
從大力支持到圍追堵截,三十年裏,大環境對員工的職場婚戀態度,爲何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轉變?
一個有趣的觀察是,在中國,這種轉變似乎是伴隨就業環境的改變而發生的。
市場化浪潮裏,越來越多人選擇從相對穩定的國企,走進更加渴求市場效益的私企,辦公室戀情的風評,悄然隨之發生變化。
實際上,在國企基因比較濃厚的企業裏,現今依然留存著玉成職場好事的傳統遺迹,人力資源部門親自牽頭,爲公司裏的單身職工定期組織聯誼活動。
與公司性質一同改變的,是人與公司的關系。
從前的國企,來了就是一家人,一幹就是一輩子,從搖籃到墓地,單位恨不得全給你辦妥。
而新千年裏湧現的民營企業則更像兵營,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員工不再講究從一而終的道德,公司也不指望和員工長長久久,只希望在有限的一期一會中,能少操點兒心。
理查德·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中寫道:“我們以及其他一切動物都是各自基因創造的機器。成功基因的一個突出特性就是無情的自私性。”
作爲基因的“生存機器”,人類看似自由自主的一生,都在爲“基因繁衍”這個單調的目標做嫁衣。
理查德·道金斯
在當下流動性空前、一切穩定聯系都在被削弱的時代,“員工與公司”何嘗不是另一對“人類與基因”?
“自私的公司”仿佛一個獨立的生命,它冷靜地吞噬著每一名員工,在一家成熟的企業裏,沒有什麽能淩駕于公司的發展與收益。
成套的科學管理理論教會我們如何讓一家公司更高效地運轉、制造更多地産出,但並不關心這是否是符合員工的人生心願。
當我們——父母的子女,孩子的雙親、妻子的丈夫、丈夫的愛人——坐進格子間,屬于我們的身份與姓名一同消失,個體融化成了一顆隨時可以更換的螺絲釘。
《新聞記者》
對于普通員工來說,辦公室戀情也許是枯燥工作中點亮快樂的美味調劑,就像上午十點咖啡香氣裏的幾分鍾閑扯,下午三點廁所隔間裏的一局遊戲,無用,卻讓我們活得更有人氣。
但對于追逐效率的公司來說,它只是降低生存競爭力的劣等基因。
如果將每一家企業比作一個人,那麽背靠大樹的國企,就是家境殷實、沒有後顧之憂的大家公子,而自力更生的民企,則是白手起家、如履薄冰的白丁。
《2020中國企業發展數據年報》顯示,2020年疫情重壓下,民企舉步維艱,新注冊量增長低于7%。而“抗壓”能力強的國企,全年共新注冊企業1.36萬家,同比增長23.1%。
《2020中國企業發展數據年報》
大家公子自有大家的從容,有時間去關心音樂、美術、文學和愛情。
但白丁不行,光是活著就已經拼盡全力,他要爲自己掙命,爲此渾身不能有一絲破綻,哪怕那是愛情。
“戀愛談得像偷情。”
林文告訴我,和同事戀愛期間,他們只能在茶水間悄悄相會,工作中假裝不熟,上下班故意“錯峰出行”。唯一出格的舉動,只是把手機殼換成了兩人合照的朦胧照片。
《凪的新生活》
盡管有些公司聲稱,只要員工在戀情開始後主動向公司申報,得到公司許可,就可以免去被解雇之憂。
但SHRM調研發現,“很多人甯願親吻響尾蛇,也不願去人力資源部說:我已經和我的同事建立了自願關系。”
聰明人早已看透,在辦公室戀愛這件事上,屁股坐在不同椅子上的公司與員工,一個追求江山永固,一個追求個人幸福,永遠不可能統一立場。
更別提戀情曝光後,同事間可能出現的揶揄與疏遠。
瞞天過海、各自安好,才是最省心的選擇。
《凪的新生活》
無可否認,辦公室戀情存在風險,在一起時讓公司操心,分手之後令雙方尴尬,但“其罪至死”嗎?
其實從法律層面來說,把戀愛和工作挂鈎的“禁戀令”只是一種“職場私刑”,辦公室戀情並不能構成辭退員工的理由。
2020年,一家高新科技企業以員工違反辦公室禁戀令爲由,將情侶中較晚入職的男性員工開除。並按照入職時簽訂的合同,要求該男性員工不得索要相應的經濟賠償。
男性員工向法院提起訴訟,認爲“禁止公司雇員之間的內部戀愛”侵犯了他的婚姻自主權,此項規定理應無效。
盡管該公司辯稱,公司“禁戀”條款包括在員工簽訂的勞動合同中,該員工簽署時已了解此項規定。
但法院最終裁定,《民法典》賦予每位公民婚姻自由的權利。違反此條規定的公司合同應被視爲無效。最終判處公司爲違法解除勞動合同,向該員工支付5萬余元賠償。
《勝者即是正義》
本質上,公司對于辦公室戀愛的警惕源自對經營安全的擔憂,試想采購和出納要是一對兒,那對經營者來說可真是夜夜不能安枕。不過,在職業高度細分化的當下,絕大多數被禁止的職場愛情可能根本涉及不到這種關鍵的權力節點。
再說回個人,盡管網上有很多人擺出了職場戀愛的種種問題,但也有研究表明辦公室戀情不僅不會降低員工的工作效率,反而可能提升他們的工作表現。
江蘇大學一項名爲《職場戀情與員工績效:來自醫療部門的證據》的研究,針對405名中國醫生展開了三輪調查。結果發現,辦公室戀情與員工的工作努力度呈正相關。
忠誠、友愛和同情心所引導的人類行爲,在情感及物質上都會帶來良性反饋,身處辦公室戀情中的員工,在工作參與度、工作積極度和最終績效表現上,都較往常有明顯的進步。
《要加熱這份戀情嗎?》
辦公室戀情本“罪不至死”,解雇與辭職更像是某種職場約定好的公序良俗。
所以,與其問辦公室戀情是不是一種辭職罪,不如問真愛與績效,哪個對我們更重要一點。
在這個時代,我們總會趨向于後者,顯得務實又理智。
在學校要成績、在公司要業績,爲此不惜壓抑情感,告別早戀,也告別職場良緣。
《戀愛的溫度》
但爲工作壓抑真愛,什麽時候又是個頭呢?
1930年,經濟學家凱恩斯在《我們孫輩的經濟問題》中預測道:“以目前的經濟積累和技術發展速度來看,100年後的21世紀,我們每天只需要工作3個小時就夠了,剩下的都是閑暇時間。”
他甚至擔心,習慣了勞動的人們,會因爲沒活幹而清閑到“精神崩潰”。
先生多慮了。
今時今日,別說3個小時,就是8小時工作制也很難得到保障。互聯網與移動通信,帶來的不是勞動力的解放,而是工作時間與空間的無限延長。
凱恩斯漏算了一件事,他忽略了欲望永不飨足的膨脹。
公司裏的OKR、KPI,一旦被達到,就會立刻被刷新,永不停止,沒有盡頭。
《世界奇妙物語》:死後還惦記回來工作的幽靈員工
很難說,當下到底是我們在駕馭工作,還是工作在駕馭我們。
就像《安徒生童話》裏那雙紅色舞鞋,穿上就再也無法脫下,只能隨著鞋子的帶領日夜不停地舞蹈,就算最後截斷雙腳,那雙斷腳依舊套在紅舞鞋裏,不知疲倦地旋轉跳躍。
公司的發展如同腳踏車,一旦騎上,就只能不停地蹬下去。
當辦公桌前的我們,選擇爲了績效壓抑真愛,那麽工作沒有盡頭,壓抑也將永無止歇。
《世界奇妙物語》:過勞死後變成幽靈的勤奮員工
曾經,我們贊許這種文化,贊許爲業績傾盡所有的奉獻,並名之爲奮鬥文化(Hustle Culture)。
不遲到早退、不關閉手機、不拒絕加班、不談辦公室戀愛,在巨細靡遺的考核量表裏,打工人爲工作而生,活得越來越規範和統一。
但在某些被屏幕微光照亮的深夜,某些陽光透過百葉窗吻上手背的午後,我們也會偶爾怔忡,績效達到了,可“人”又去了哪裏?
《凪的新生活》
2021年,受夠了奮鬥文化(Hustle Culture)的美國人用辭職潮回擊了永無上限的績效系統和榨幹生活的生死疲勞。
而一段戀情的降臨,或許會讓我們重新思考,人與制度的對沖裏,渺小的一方,是否就該順理成章地成爲集體性的犧牲。
娴熟地向我曆數了辦公室戀情累累罪狀的HR朋友,在我們交談的最後,突然歎了口氣:
“所有公司都不許HR談戀愛,但HR也是人呐。”
前不久,聽說她的一位同行和候選人在面試時墜入愛河,同行難得地沒有揮慧劍斬情絲,而是把候選人招進了公司,光明正大地談起了戀愛。
“正好那時候她准備換公司呢,真巧,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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