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中國裁判文書網的一份判決書將快意電梯IPO前夕曾被敲詐1200萬元的“秘聞”公之于衆。
根據該判決書披露,敲詐勒索案主使人、快意電梯原財務部長譚某曾利用私自帶走的財務資料,趁快意電梯公司上市的機會向該公司董事長羅某索要錢財。
上述消息引發業界一片嘩然。究竟是什麽樣的財務資料,讓譚某敢于向羅某索要高達1200萬元的巨額錢財?已然成功挂牌上市超過一年的快意電梯IPO前夕發生過什麽?
帶著一連串的疑問,界面新聞記者深度調查發現,在上述敲詐勒索案的背後,快意電梯還涉嫌造假上市,其士工程(星)私人有限公司及相關公司(簡稱爲“其士公司”)等核心客戶、東莞市樂達電梯配件有限公司(簡稱爲“東莞樂達”)等核心供應商數據存在諸多疑問,2012年至2016年連續6年時間裏涉及銷售金額累計超過7億元,涉及采購金額接近2億元。
超過7億元銷售難以邏輯自洽
根據快意電梯前後披露的3份IPO招股書,2012年、2013年、2014年和2015年以及2016年,其士公司均爲第一大客戶,對其實現的銷售金額依次分別高達9191.69萬元、2.01億元、1.63億元和9018.13萬元以及1.61億元,當期銷售收入占比依次分別高達15.36%、26.72%、19.83%和12.11%以及20.80%。
不難看出,短短四年時間裏,僅此一家核心客戶,就爲快意電梯貢獻了累計高達7.09億元左右的銷售額。
同時,根據招股書披露,其士公司的銷售額主要來自于新加坡和中國香港地區。考慮到2015年版招股書披露的口徑下其士公司僅爲新加坡市場銷售額,不包含其士工程(星)私人有限公司以外的其他相關公司,通過比對2015年與2017年披露的新舊招股書,其士公司來自于香港地區的銷售額的整體占比微乎其微。
以2013年和2014年爲例,新舊招股書兩種口徑所披露的銷售金額差額分別僅爲1026.85萬元、307.34萬元。
界面新聞記者進一步調查發現,快意電梯通過其士公司合作投標新加坡HDB(建屋發展局)項目實現的銷售額爲直梯産品。而招股書披露的2012年至2016年期間該公司的直梯産品平均銷售單價依次分別爲14.10萬元、14.05萬元、14.10萬元、12.45萬元和13.36萬元。
由此不難推算,2012年至2016年期間快意電梯依次分別通過其士公司實現直梯銷售數量大概652台、1435台、1162台、724台和1210台,累計銷售5183台左右。
然而,界面新聞記者深入調查發現,巨額銷售數據的背後,快意電梯涉嫌存在巨額虛增銷售收入。
公開信息顯示,快意電梯進入新加坡市場是從2006年初,第一台快意電梯在新加坡華僑中學安裝運行,快意電梯又陸續在新加坡成功地獲得了商業地産項目電梯50多個,共計達200多台電梯。
快意電梯通過其士公司拿下新加坡HDB項目則是從第9期1011台的電梯供貨合同開始,先後簽下了第11期313台、第13期700台、第15期700台和第17期350台,累計3074台。
界面新聞記者向電梯行業人士了解到,一般電梯設備的生産周期爲3-4個月,在土建和電源條件等政策情況下安裝一台1000kg、10-30層站的客梯一般需要20-40天左右。即從簽約到交貨安裝的時間周期至少需要4個月以上。
值得注意的是,在2012年至2016年通過其士公司實現累計超過7億元銷售額的背後,快意電梯公開可核實的新加坡HDB項目簽約是2011年11月1日所簽下的第17期,僅爲350台、2012年6月22日所簽下的第22期400台,再往後就是2014年6月26日所簽下的第24期400台,可供查證的這三筆訂單累計數量僅爲1150台。
那麽,如何解釋招股書所披露的巨額銷售數據與可供查證的簽約訂單之間,有超過高達4033台直梯的巨大缺口?
對此,界面新聞記者以投資者身份向快意電梯證券部詢問,得到的答複是公司2015年中標第24期項目後還連續中標了第25、26期,但記者無從查證其真實性。
不過,新加坡聯合早報等媒體多篇報道指出,2015年以來新加坡組屋電梯事故頻發,僅僅2015年底到2016年上半年短短8個月就接二連三地發生了6起組屋電梯事故,導致搭乘者受傷、飽受驚嚇甚至死亡,輿論矛頭則指向了最近幾年這些項目放棄了三菱等大品牌而選擇IFE(快意電梯)等小品牌。快意電梯能否繼續向新加坡HDB項目供貨無疑成了一個大問號。
剛成立就供貨近2億元的供應商
較之于其士公司連續多年高居第一大客戶並貢獻巨額銷售收入,第一大供應商東莞樂達對快意電梯的作用也毫不遜色。該公司連續多年以來爲其第一大供應商,2012年至2016年期間累計向快意電梯供貨接近2億元。
然而,這家核心供應商的背後,隱藏著諸多不符合常理的現象。
根據天眼查提供的工商登記信息,東莞樂達注冊成立日期爲2011年10月24日,注冊資本100萬元,注冊地址爲東莞市清溪鎮荔橫樑頭圍街1號B區。
界面新聞記者通過百度街景地圖探訪上述地址發現,東莞樂達所在地爲一處極爲偏僻的小街深處,推拉卷閘門左右兩側有一棟深紅色低矮廠房,右側廠房被早已褪色的破舊藍色彩鋼板包裹起來,靠外側路邊的彩鋼板上印著大幅“對外承接加工”的廣告,但沒有任何與電梯配件相關的産品信息,整個廠區非常破舊逼仄,與向單一客戶年銷售額高達數千萬元的景象相差甚遠。
值得玩味的是,恰恰就是這麽一家2011年底才剛剛注冊成立的公司,2012年就迅速進入快意電梯核心供應商名單,並從此連續多年成爲其第一大供應商。
招股書顯示,2012年、2013年、2014年和2015年以及2016年,快意電梯依次分別向東莞樂達采購1982.32萬元、3524.85萬元、3524.63萬元和3517.75萬元以及3391.24萬元,當期采購金額占比依次分別高達5.69%、7.58%、8.20%和9.01%以及8.51%。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天眼查的風險信息還指出,每年向快意電梯供貨數千萬元的東莞樂達,居然在2016年8月26日、2017年6月29日分別抵押了5台機器設備和1台機器設備,用于融資528.82萬元和161.78萬元。那動辄數千萬元的供貨到底有多大的真實性?
除此之外,在快意電梯核心客戶名單中,同樣貢獻了巨額銷售收入的多家海外公司涉嫌隱瞞關聯關系。
根據招股書披露,IFE ELEVATORS (AUSTRALIA) PTY LTD、IFE ELEVATORS PHILIPPINES,INC等公司分別成立于2011年和2012年,注冊地點分別位于澳大利亞珀斯和菲律賓馬尼拉。
一位不願具名的投行保代告訴界面新聞記者,“IFE ELEVATORS”正是快意電梯的英文名稱,而這兩家海外公司不僅名稱巧合,連注冊成立的時間也恰好是快意電梯籌劃IPO的報告期起始時間,並且還貢獻了巨額海外銷售收入,這都很難撇清與發行人之間存在關聯關系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