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始皇到漢武帝期間,越南的中北部地區一直都是中國的直屬領土。10世紀,中國進入五代十國,國家四分五裂,越南(當時叫安南)脫離了中國的控制。
1986年宣布“革新開放”後,越南開啓了出口導向型的發展戰略;2007年越南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此後外資大規模流入,如今其工業産值中的一半由外企創造。
這些年,越南的經濟發展速度迅猛,尤其諸多原本在中國的加工工廠不斷遷入越南,讓人們對越南浮想聯翩,認爲這個與中國一衣帶水的東南亞小國,會不會成爲新的世界工廠?
這段時間,越南在中國的輿論圈中又火了一把,來源于兩則新聞。
01 一季度出口超越深圳
據越南統計總局數據,2022年一季度,越南GDP實現921.75億美元,同比增長5.03%,高于同期新加坡3.4%的增速。
進出口貿易數據增速更快。2022年1-4月,越南進口預計同比增長15.7%,達到1198.3億美元;出口預計同比增長16.4%,達到1223.6億美元。
根據深圳海關統計的數據顯示,2022年第一季度,深圳出口4076.6億元人民幣,同比下降2.6%,其中,3月份出口額只有1200億元左右,同比下降14%。
2022年第一季度,越南的出口額就比深圳多出了1,800億左右。
據界面新聞的報道,越南早在2019年第一季度便開始領先深圳,並逐漸拉大差距。2021年爲例,深圳出口1.92萬億元,增長13.5%,出口規模連續第29年居內地外貿城市首位。但越南同期出口額3362.5億美元(2.2萬億元)相比,深圳在2021年的出口額落後越南約2800億元。
雖然拿越南一個國家和中國一個發達城市相比有點尬吹越南,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過去的20年裏,越南的經濟發展確實不錯。在東南亞諸國甚至全世界國家的比較中,越南都堪稱出色。進而21世紀之後,越南加大了開放的力度,吸引了全球外資進駐,從紡織業到電子業,越南的加工貿易實現跨越式發展。近20年間,越南的進出口額長了17倍。
越南全國有著近1億的人口,廉價的勞動力與中國比較起來更加具有價格上的競爭優勢。目前,越南中低端工人的月工資平均大約是在1500到2500人民幣之間,這個成本只相當于中國三四線城市平均工資的一半左右,所以,越南的勞動力市場對國際上一些勞動力密集型産業具有很大的吸引優勢。
比如耐克阿迪這樣的服飾企業,流水線上的生産工人不需要太多的技術含量,它們早在多年前就早已熱衷于將工廠從中國搬遷到越南。
在經濟政策上,這些年來,越南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比如給予很大的稅收優惠,具有吸引力的土地政策等等,讓越南的經濟發展更加活躍,外資樂于吃到越南的政策紅利。
近年來,大國之間的貿易摩擦加劇,而歐美對越南這樣的小國並不放在心上,所以,越南生産的産品出口到歐美可以享受更低的關稅。
02 越南房價大漲,李嘉誠重金投資
據國際評估機構預測,越南2022年經濟增長率可能達到6.1%,2023年達到6.3%。
三月份從英國大規模撤資之後,四月初,李嘉誠旗下的長實集團與日本歐力士集團,通過越南當地合作夥伴萬盛發集團,會見了越南胡志明市市長潘文邁,共同商討在胡志明市的投資事項。
長實集團總裁趙國雄表示,公司將胡志明市定位爲金融和技術的戰略中心,並承諾引進高端房地産項目,涵蓋住宅、辦公室、商業中心、娛樂等業務。“公司將與萬盛發一起在最短的時間內,向這些領域注入大量資金。”
近年來,隨著越南的經濟高速發展,很多國際企業的工廠落戶越南,越南的城鎮化不斷提升。
據《2021年亞太投資者意向調查》顯示,在2021亞太地區跨境房産投資首選目的地榜單中,東京位居榜首,其次分別是新加坡、首爾、上海、北京、胡志明市、深圳、悉尼、大阪和墨爾本。
胡志明市是越南第一座城市被列入亞太地區跨境房産投資首選榜單前10名。越南的媒體報道,今年4月份,作爲越南第一大城市的胡志明市,房價已達到越南近10年來的曆史高點。
胡志明市的樓盤商品房均價爲3300美元/平方米,每季度增長幅度越8%,年度增長幅度越27%。
當下的越南,其國情以及其經濟發展狀況,好比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中國,人口稠密,政策優厚,整個國家對來自全球的資本、技術表現出巨大的熱情,而各國企業也熱衷于湧入越南。
隨著資本的湧入,政策的放寬,在越南國內,第一批吃螃蟹的“弄潮兒”抓住了機會,積累起財富。
福布斯雜志2022年世界富豪排行榜中,越南有史以來首次有7位億萬富翁入選。到2026年,越南預計將有1551名超級富豪(100萬美元以上),2021年爲1234人。與此同時,富豪的數量,即擁有100萬美元及以上淨資産的人,將增加59%以上。
財富的增加,將進一步拉動了越南的消費水平,同時也會增加更多的本國投資和就業機會,促進經濟發展。而對房地産行業來說,高品質的住房需求自然會水漲船高。
03 越南制造業的優劣在哪裏?
2012年開始,隨著中國制造業産業鏈的技術升級,勞動力和工業用地成本逐年上漲,勞動密集型産業鏈瞄准了成本低廉的東南亞國家。越南擁有大量年輕勞動力,地理上又與中國海陸相連,順理成章扮演了承接中國低端制造業轉移的角色。
越南國土呈狹長的S形,擁有3000多公裏的海岸線,由于中部多山不宜居住,人口多集中在以首都河內爲中心的紅河三角洲和以最大城市胡志明爲中心的湄公河三角洲。
不要以爲越南國內完全是低端的制造。實際上,一大批精密電子制造企業在早些年亦已落戶越南。三星、英特爾、戴爾、LG等公司先後在越南投建工廠。
這些精密電子制造的巨頭企業,當把産業鏈上某一個重要環節遷移到越南時,會帶動供應鏈的上下遊整體在當地形成産業集群。比如說,三星電子在越南開設工廠,會消化當地大量的勞動力,同時,它産業鏈上的很多企業也跟著過去。
據越南海關總署統計數據顯示,2021年,越南手機和零配件出口額達575.4億美元,同比增長12.4%,創曆史記錄。其中,三星電子是最大的貢獻者。三星(越南)公司對越南GDP的貢獻率達20%左右。截至到2020年底,三星在越南投資總額高達200億美元,在當地建設了8個工廠。
行業領導型企業的落戶,會進一步促進了越南整體的出口額增加。對于電子加工産業來說,珠三角地區在該産業板塊上具有制造優勢,而越南制造的崛起,對珠三角形成了一定的挑戰。
雖然當下越南的制造業得益于國內政策的開放以及大量廉價勞動力,但是,越南畢竟國土面積狹小,資源有限,在經濟發展上可能會後勁不足。越南的很多原材料、零配件高度依賴于從中國進口。
2019年開始,外交學院教授施展和他的研究團隊對越南從北到南進行了一次深入的考察調研。
施展認爲,國際企業的工廠從中國向越南的“搬家”行爲,不能說是“遷移”,而是一種“溢出”。顧名思義,遷移的行爲是一種出走行爲,是理性人根據經濟規律進行的投資回報最佳的決策。但是,“溢出”則是被動的,是當中國市場裝不下這樣的生産需求,而只能把那些多出來的需求外溢到別的國家去。
施展的“溢出”觀點,很大程度上安慰了國人對于中國作爲世界制造工廠,制造優勢不再的“焦慮感”。
施展認爲,從中國向越南轉移的,並不是某些行業中的整個産業,而是該産業生産流程中的某些特定環節,主要是對供應鏈需求較低、人工成本占比較高的環節,通常是終端的組裝環節。
其他環節很難轉移出去,仍然留在中國的供應鏈網絡中。結果就是,生産流程中的某些特定環節往越南轉移得越多,對中國這邊供應鏈的需求就越大,以中國和越南爲代表的東南亞之間從而形成了一種深度的嵌合關系。這樣一種轉移,還是稱之爲“溢出”更恰當一些。
將勞動力成本高,而且技術含量又低的産業環節轉移到越南,但整個産業鏈的大部分依然留在中國國內,這可能是樂觀的想象或者願望。事實上,由于中國龐大的人口基數,而且經過數十年時間作爲“世界工廠”的産業培養,中國成爲世界上工業門類最爲齊全的國家。所以,無論高端制造還是中低端制造,中國都一如既往希望繼續保持曾經的生産優勢。
世界頭部企業的制造工廠將整個産業鏈留在中國國內,必然對中國的經濟發展、勞動力就業帶來好處。但是,一方面中國經濟的發展提升了勞動力成本,另一方面中國的崛起給美國和西方國家造成了壓力,所以從貿易上來講,他們自然更傾向于越南這樣經濟又實惠正在崛起中的小國。
不可否認,越南的勞動力優勢和優厚的政策對中國制造的某些環節具有一定的影響。但是,若要說越南取代中國成爲世界制造的新力量,或者越南可能很快進入發達國家,未免有些癡人說夢。
04 中國的作業越南抄得了嗎?
筆者在前文有言,當下的越南很像上世紀90年的中國,改革開放,經濟熱土,廣大人民爲了實現財富自由的夢想而幹勁十足。但是,中國的作業,越南未必抄得來,或者說,中國崛起的模式,短期內越南沒辦法直接複制。
目前,越南的總人口9800萬,與我國的河南省基本相當,我國河南省總人口9900多萬人。2021年,越南的GDP總量折合美元爲3626億,大約折合2.3萬億人民幣。2021年,中國山西省的GDP總量爲2.26萬億,廣西壯族自治區的GDP總量爲2.47萬億。從GDP總量來說,越南略高于我國山西省,但沒有超過廣西。在人均GDP方面,大約只有中國的三分之一左右。
越南的資源、戰略縱深優勢目前都無法與中國相比。中國改革開放之後,從低端制造向高附加值的産業不斷轉型升級,從世界制造工廠逐步朝著世界的智造工廠、創新工廠發展,在中國的産業體系中正在逐漸形成巨大的核心競爭優勢。
從低端制造到産業升級,需要大量的人才優勢,更需要不斷的經濟基礎的沉澱積累,整個國家的資源實力才有可能推動從“勞動”向“創新”、“技術”的跨越。到目前爲止,越南這樣的蛻變還需要更長時間的積累。
或許有人會問,越南與中國比肩幾無可能,有沒有可能成爲繼日本、新加坡、韓國、香港這亞洲四小龍之後的發展新秀?筆者認爲,這需要看越南在今後若幹年當中,經濟基礎的積累,政策導向的穩定性,人才教育的培養,以及在世界産業鏈重置的大變遷中,越南如何形成自身獨特的核心競爭優勢。
當下的越南經濟充滿活力,但未來的可持續性以及屬于其特色核心經濟産業的鍛造,依然是每個發展中國家要面對的巨大的挑戰與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