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 複旦大學聯合國與國際組織研究中心主任 張貴洪
■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家對外開放研究院研究員 王志民
■ 外交學院副教授 牛仲君
2021年，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交織影響，各國人民對和平發展的期盼更加殷切，對公平正義的呼聲更加強烈，對合作共贏的追求更加堅定。國際社會廣泛認同，應對新冠肺炎疫情、氣候變化等全球性挑戰，多邊主義是良方。
然而，2021年也見證了個別國家披著“多邊主義”和“規則”外衣，重拾冷戰思維,大搞僞多邊主義和“集團政治”，挑動分裂對立，制造集團對抗，極力推行霸權行徑和強權政治，致使多邊主義遭遇前所未有的“逆流”。
世界應維護和踐行怎樣的多邊主義？堅持多邊主義在當下有何重要意義？單邊主義、僞多邊主義給世界帶來哪些威脅？未來應如何維護和踐行多邊主義？圍繞這些問題，本報記者邀請3位專家深入解讀。
世界應維護和踐行怎樣的多邊主義？
據聯合國新聞網報道，聯合國大會主席沙希德在今年第76屆聯大會議期間表示，聯大高級別會議上各方熱烈的對話、磋商，證明多邊主義依然存在並充滿活力。世界應繼續相信對話和外交，繼續相信聯合國。在疫情、氣候變化、國際和平與安全等全球性議題上，多邊主義仍是應對共同挑戰的唯一出路。
張貴洪：真正的多邊主義是價值性和工具性的統一。多邊主義的價值性體現在國際關系的民主化和法治化、大小國家平等、和平解決國際爭端等方面。通過規則、談判、協商，而不是通過強權、武力、脅迫處理國與國之間的關系，體現的是多邊主義的工具性。
聯合國是真正多邊主義的集大成者。聯合國是多邊主義的組織體現，是多邊機制的核心和多邊合作的主要平台。真正的多邊主義就是維護以聯合國爲核心的國際體系、以國際法爲基礎的國際秩序、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原則爲指導的國際規則。維護聯合國的權威，支持聯合國的工作，是真正多邊主義的基礎和前提。
王志民：真正的多邊主義，與僞多邊主義的概念相對立，包含五項內涵。第一是堅持主權平等，反對強權政治，這是國際法與國際秩序的基本原則；第二是堅持開放包容，絕不拉幫結派，反對搞“又打又拉”的封閉排他的“小圈子”；第三是堅持協商合作，不搞沖突對抗，增強團結互信，通過平等對話解決爭端，反對動辄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第四是堅持互利共贏，不搞零和遊戲，以更加包容的全球治理、更加有效的多邊機制、更加積極的區域合作，應對地區爭端和恐怖主義、氣候變化、資源短缺等全球性挑戰；第五是堅持國際關系民主化，不搞霸權霸淩，反對長臂管轄和單邊主義，由世界各國平等協商、謀求共贏。
在堅持多邊主義的問題上，中國一向秉持“計利當計天下利”的義利觀，始終堅持“獨行快，衆行遠”的世界觀和格局觀，爲多邊主義理論與實踐作出許多重要貢獻。其中，“一帶一路”倡議以共商、共建、共享爲原則，秉持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鑒、互利共贏的絲路精神，不斷朝著人類命運共同體方向邁進，成爲當今世界範圍最廣、規模最大的國際發展合作倡議和最受歡迎的國際公共産品。截至目前，中國已與145個國家、32個國際組織簽署200多份共建“一帶一路”合作文件，堪稱推動和踐行多邊主義的典範。
牛仲君：多邊主義具有公開性、平等性、包容性的特點。公開性指反對暗箱操作，反對個別國家操弄決定國際共同事務；平等性指國家不論大小、強弱、貧富一律平等，能平等地發表觀點、闡述本國意願；包容性指任何一個國際決議、國際規則的制定，都需要兼顧不同類型的國家，由他們的意願形成包容性的觀點，最後形成國際社會廣泛接受的規則或決議。
多邊主義的要義是國際上的事由大家共同商量著辦，世界前途命運由各國共同掌握。不能把一個或幾個國家制定的規則強加于人，也不能由個別國家的單邊主義給整個世界“帶節奏”，而應在廣泛協商、凝聚共識基礎上改革和完善全球治理體系。
堅持多邊主義在當下有何重要意義？
當前，新冠肺炎疫情延宕蔓延引發多重危機，國際社會多年積累的發展成果遭受嚴重侵蝕。面對前所未有的挑戰，是搞零和博弈、強權霸淩，還是致力于多邊合作、互利共贏，人類必須作出正確抉擇。
據新加坡《海峽時報》報道，聯合國秘書長緬甸問題特使諾琳·海澤近日表示，世界進入充滿不確定性和複雜性的新階段，能否有效應對重大全球性挑戰，取決于多邊治理的有效性。近期新冠病毒奧密克戎變異毒株的出現，提醒世界需要疫苗公平和多邊主義。
張貴洪：在百年變局和世紀疫情交織，地緣政治博弈和大國戰略競爭加劇的大背景下，堅持多邊主義尤其重要。
堅持多邊主義，有利于解決全球性問題。氣候變化和公共衛生是當前世界面臨的兩大全球性問題。多邊主義在全球氣候變化治理中得到了較充分的體現，氣候治理基本走上了正軌。但是，在應對新冠肺炎疫情上，多邊主義未能有效發揮世人期待的作用，抗疫合作乏力，國際社會久久不能走出疫情。
堅持多邊主義，可以爲緩和大國競爭提供可能性。在通過多邊方式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的過程中，大國總要開展一定形式和一定程度的對話合作，從而爲緩和雙邊緊張關系爭取時間，提供契機。
堅持多邊主義，是實現國際關系民主化的必由之路。多邊機制是中小國家表達訴求和爭取利益的重要渠道，也是大多數國家參與全球治理的主要方式。
王志民：世界需要真正的多邊主義。首先，多邊主義爲國際和平與安全提供了理念和機制保證。多邊主義理念強調以和平方式解決國際爭端，對戰爭有抑制作用。在多邊機制方面，聯合國安理會在維護國際和平與安全方面負有特殊責任，保證安理會成功履職，有利于維護全球戰略穩定。
第二，多邊主義爲共同發展提供了理念和機制保證。多邊主義重視協商合作、互利共贏，爲建設更加美好的世界提供正確理念指引。豐富的多邊開發體系和多邊合作機制，也爲促進國際和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
第三，多邊主義尊重文化多樣性，致力于彌合文化分歧，形成發展合力。當前，有個別國家或勢力利用不同國家和民族間的矛盾，煽動國際恐怖主義、民族分裂主義、宗教極端主義，對世界和平與安全産生嚴重威脅。要消除這一威脅，須標本兼治，在多邊合作中促進文明交流互鑒，增進國際互信，進而推進其他方面合作進程。
第四，多邊主義有利于提升發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代表性和發言權，通過地區組織和多邊機制等，保障發展中國家權益和發展空間，推動全球治理體系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
牛仲君：進入21世紀，全球性問題和挑戰層出不窮，僅由某個霸權國家牽頭已不足以應對全球性挑戰，以西方爲主導的全球治理模式日益暴露其短板和局限性，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進一步證實了這一點。在此背景下，多邊主義爲各國應對全球性問題挑戰提供了有效路徑。
堅持多邊主義，有利于各國在廣泛協商、凝聚共識基礎上改革和完善全球治理體系，變原來的西方治理爲真正的全球治理，讓更多國家參與到國際事務中來，尤其有利于提高發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代表性和發言權，實現國際關系民主化、法制化建設。
單邊主義、僞多邊主義給世界帶來哪些威脅？
一段時間以來，以美國爲首的個別國家打著多邊主義旗號，拉幫結派搞“小圈子”；標榜所謂“基于規則的秩序”，把“家法”淩駕于國際法之上；聲稱“不搞新冷戰”，卻處處以意識形態劃線，企圖煽動分裂和對抗。美英澳三邊安全夥伴關系、美日印澳四邊機制、“民主峰會”等無一不是美國主導的“集團政治”表現。此外，美國近年來還頻繁上演“退群”“入群”把戲，對國際組織和國際條約“合則用，不合則棄”，公然破壞以聯合國爲核心的國際體系和以國際法爲基礎的國際秩序，只爲滿足“美國優先”。獨家反對重啓生物武器多邊核查機制談判、反複幹擾世衛組織正常履職、揮舞制裁大棒挑起貿易爭端……美方行徑逆曆史潮流而動，遭到國際社會普遍反對。
張貴洪：當今世界，“小圈子多邊主義”“本國優先多邊主義”“有選擇的多邊主義”等僞多邊主義成爲某些國家進行競爭和對抗的工具。這些僞多邊主義的本質是“集團政治”、單邊思維和機會主義，與真正多邊主義的價值是背道而馳的。
單邊主義和僞多邊主義造成世界的分裂和地區的不穩定，加劇了地緣政治緊張局勢，激化大國之間的矛盾和分歧，弱化了國際關系中信任和合作的基礎，使國際社會的政治生態從文明轉向野蠻。
王志民：單邊主義威脅國際和平與安全。以美國爲首的個別國家，爲鞏固自身霸權地位，不惜踐踏他國權益，甚至以武力相威脅，嚴重威脅世界和平與安全。美國曆史上，軍工複合體這一強勢利益集團就屢屢綁架政治決策，將發動戰爭視爲謀利手段，不斷給世界制造災難。
單邊主義不利于共同發展。美國打著多邊主義旗號，搞拉幫結派的“小圈子”，將國家分爲三六九等，嚴重阻礙各國增進互信、協調合作、共謀發展。此外，美國還打著“民主”“人權”旗號實施長臂管轄，編織名目幹涉別國內政，對他國和他國企業的發展制造障礙。
單邊主義煽動意識形態對立，通過顔色革命顛覆他國政權，至今給全球治理留下衆多難題。
單邊主義制造隔閡分裂，推動“築牆”“脫鈎”，甚至企圖挑起“新冷戰”，把地區國家拖入對抗泥潭，增加國際形勢不穩定因素。
牛仲君：一些國家以多邊主義之名行單邊主義之實，把自己國家的利益強加于國際規則之上，拼湊“小圈子”，搞意識形態對抗，這本質上是利用霸權的形式維護自身利益。
近年來，美西方國家在實力下降的情況下，極力維護不合理不公正的國際政治經濟舊秩序，以狹隘的民族主義、民粹主義代替全球主義和多邊主義，試圖鞏固傳統的西方治理模式。這不僅對應對全球性共同挑戰毫無助益，也不利于推動全球治理變革和國際關系民主化建設，顯然是逆曆史潮流而動，站在了曆史的錯誤一邊。
如何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
美國《外交政策》網站近期刊文稱，世界正處于曆史拐點，人類的集體未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取決于有效的全球合作。聯合國仍是當前唯一真正具有代表性的多邊組織，在全球公共問題上仍可以發揮重要作用。要重振多邊主義，聯合國必須與民族國家、區域組織、私營部門等多層網絡展開密切合作，以取得長久的成果。
張貴洪：真正的多邊主義，需要國際社會所有成員的參與和支持，更需要大國作出貢獻和示範。
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就是要積極參與和支持聯合國的和平、發展和人權事業。聯合國的權威和效力主要取決于會員國特別是大國的支持。會員國不論大小、強弱，首先要把自己國內的事務處理好，而大國有責任積極提供國際公共産品，這個世界就會更加美好。
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需要積極參與多邊國際條約。因爲國際條約是國際規則的來源和國際法治的基礎，也是多邊合作的法律保障。爲此，需要統籌推進國內法治和涉外法治，不斷完善國內法律、法規和條例，提升履行國際條約的水平和能力。
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還需要積極參與多邊合作議程。除了全球多邊主義，還有各種地區的多邊主義。通過參與各種多邊合作倡議、項目和議程，可以爲聯合國可持續發展倡議和世界可持續安全提供助力，彌補地區和全球治理的不足。
王志民：堅持真正多邊主義是全球治理的良方，是得道多助的不二選擇。
堅持多邊主義，首先要堅決反對一切形式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堅決反對一切形式的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戳穿僞多邊主義的真面目，使之失去藏身和用武之地。
其次，強化有效的多邊合作機制，團結絕大多數國家和非國家行爲體，包括政黨團體、社會團體、跨國企業等，多層次推進多邊主義全球治理。
其三，各國應切實承擔國際責任，以國際法爲基礎，以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原則爲基石，強化自身行動，提升合作水平。尤其是發達國家，應率先履行承諾，加大對發展中國家支持力度。
其四，發揮聯合國和地區性國際組織作用。聯合國是當今世界最大的多邊主義舞台，重大全球問題仍須通過聯合國協商解決。堅決維護聯合國權威和地位，共同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將使單邊主義逐漸失去操弄空間。此外，一些專業性國際組織，也可以在具體細分領域發揮重要作用，從專業角度完善全球治理。
牛仲君：堅持多邊主義，首先要加強國際組織、國際合作規則的作用，堅定維護以聯合國爲核心的國際體系、以國際法爲基礎的國際秩序、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爲基礎的國際關系基本准則。
第二，在國際合作方面，堅持國家權利和義務的統一。大國應重視履行大國責任和義務，向國際社會提供更多公共産品，自覺接受國際規則的約束，杜絕肆意“退群”“入群”、把本國利益淩駕于國際規則之上的行爲。
第三，尊重國際社會的多元文化，反對以單一的西方價值觀作爲全球治理模式的唯一底色，推動構建多元文化共存背景下的國際新秩序。
第四，增強多邊主義的普惠性、有效性，著眼解決國際社會共同關切，推進減貧、抗疫、綠色轉型等各領域的切實合作，使各國通過多邊合作獲得實惠。
維護和踐行多邊主義，應順應曆史大勢，堅持開放包容、互利共贏，支持更多國家參與全球治理，推動國際關系民主化、法制化、規則化建設，推動多邊主義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