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孤獨的靈魂建造一個烏托邦,然後讓他們“無家可歸”。
作者 | 語境 可一 歐陽
編輯 | 園長
2月5日零點,是蝦米音樂原定停止服務的時間。
微信群“擁抱蝦米”的公告欄提前發布了活動公告,約定從晚上8點在蝦米音樂直播間“趴間”開趴“蝦米星球的最後一夜”,邀請蝦米用戶共同相聚取暖,在下沉的世界裏做最後狂歡。
零點過後,他們准備帶上話題標簽“陪伴蝦米直到最後一刻”,分享自己在蝦米聽的最一首音樂,這是他們能爲蝦米做的最後“追悼”。
“陪伴蝦米直到最後一刻”是票選出來的話題,這項投票結果遠遠領先于“與蝦米最後的告別”“以此作別蝦米”等其他選項。
蝦米存放了蝦米用戶的無數青春記憶,陪伴這群音樂發燒友走過十余載;盡管所有人都希望“蝦米,不要走”,但大家都默默選擇用自己的方式,陪伴蝦米走到終點。
關停來的不那麽准時,零點過後,趴間的人數不降反升,除了“地球最後的夜晚”,其他趴間也有越來越多的蝦米用戶湧入,“你們還有聲音嗎”“我還能聽”,大家互相確認著蝦米App的“生命體征”。
2月5日零點前後的蝦米音樂趴間
“斷網還能播放歌曲”“不要關掉App就還能用”……蝦米用戶想方設法延續與蝦米共處的可能,再多一分多一秒都好。
彼時,有人已經確認,從蝦米App分享的歌曲鏈接,點進去後界面已經變成了音螺,蝦米漸漸變得空白。
網頁端音螺平台(即數字音樂新場景)
1個小時後,趴間的音樂早已停止,但屏幕上仍不斷跳出有人加入的提示消息。
有人在朋友圈寫道:2021提醒我們,每個人可能都會成爲電子難民。
這只“蝦米”在乎
時間倒回1個月前。
2021年1月5日,蝦米音樂的官方公告赫然出現在App首頁,“2021年2月5日0點,停止所有歌曲試聽、下載、評論等所有音樂內容消費場景”。
不久前,第六任蝦米音樂掌管者朱順炎“堅決”的態度得到了最終的證實,盡管重度蝦米用戶試圖用刷熱搜、拉橫幅等抗議行動試圖留住蝦米,但仍然于事無補。
那一天,天堂剛剛踏進辦公室,有同事立刻趕來告訴她,“蝦米要關啦,好多人去了QQ音樂,在送綠鑽”。她收拾好在工位上坐定,才反應過來蝦米好像真的要沒了,煩躁夾雜著難過的情緒湧上心頭,感覺自己像是被流放的孤兒。
也有不少用戶因爲持續關注著蝦米和阿裏的動態,早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但即使在預料之中,他們還是不免要爲這段回憶而傷感,Joseph一想起這個既定的事實就止不住傷感,小帆在看到那一刻真實地體會到什麽叫“天塌了”。
蝦米用戶從不同的途徑獲知這一消息,他們不約而同地打開蝦米音樂App反複確認公告,很多人第一次爲一款App掉下眼淚。
就在同一天,蝦米編輯部更新了“告別”歌單《蝦米留言簿 | 再見一萬遍,我的朋友》。歌單的第一首歌是昨夜派對的《The Season of Us》,主唱AKIKO桃子不禁感歎命運的巧合,蝦米的告別導文第一句是“Dear u……”,而他們在前一天集體討論新歌的名字就叫“Dear you”。
歌單的第一條熱評來自用戶“H!karu”:“我們這群人,二十多歲,MP3音樂和輕音樂雜志,是啓蒙,聚集到了音樂博客大巴,聚集到了豆瓣音樂,最終聚集到了蝦米音樂。珍惜每一個有著獨特社群文化的角落,在資本博弈的時代,說不見就不見了。”
這條評論引起無數蝦米用戶的共鳴。“最後一刻,好想認識一下大家啊。”“我們要不要建一個群?”
就這樣,“蝦米難民高手群”“蝦米小池塘”“蝦米音樂漂浮島”等群組營運而生。最初的召集者組建建立了“蝦米社群管理層”微信群。還在讀大一的小步是裏面最小的蝦米用戶,其他成員都喜歡叫他“小朋友”。
“我只是從初中用到大學,用了7年還是學生,其他人都是從學生時代,用到工作,甚至到成家還在用,他們對蝦米的感情肯定更深。”小步說。
除了小步,其他成員對于分享“自己與蝦米的故事”的興致缺缺,“沒什麽心思去聊這些,聊了蝦米又救不活”。
但深知蝦米“救不活”的他們,卻依然迅速有序地展開了搶救活動。
據他們了解,蝦米音樂停止服務之後,軟件就等同于一個播放器。因此從建群起,所有人最上心的“遺産”搶救活動就是——轉移歌單、留住曲庫。
志願者們按照不同音樂流派分工,將曲庫中的音樂上傳至網盤。1月底時彙總的文件大小已有400多個G,但這些只是蝦米近兩年內的曲庫數目。越是臨近最後一刻,越是“生死時速”。在僅剩一天的時間裏,有的蝦友還發動全家上陣,用家裏的三台電腦同時流水線作業,只希望能讓更多歌曲在“末日”前登上諾亞方舟。
粗略統計,“管理層”能夠輻射到的微信群、QQ群、豆瓣小組、B站應援團,大約聚集了幾萬蝦米用戶。小步管理的一個500人QQ群裏就有8位程序員參與搶救工作。“我們所在的群有限,我相信就像網上流傳的一樣,蝦米有100多萬忠誠的聽衆,肯定還有很多其他的人在搶救。”
哪怕多保留一首“遺産”都好,如同他們說好要陪伴蝦米到最後一刻。
每個群內在第一時間就空前團結,每個人都在用各種辦法搶救蝦米,誰在群裏求助,幾乎有求必應。
分享自動下載的代碼腳本、互贈蝦米表情包、求購蝦米的公仔等周邊……天貓精靈的銷量也被意外地帶動起來。
1月底,天貓精靈可以綁定蝦米賬號導入音樂的消息迅速傳開,蝦米用戶像是抓住了最後的稻草。在天貓智能音箱趨勢榜,天貓精靈的兩款智能音箱分別以214%和79%的增速占領了榜單前兩名,其中可能不乏蝦米用戶的貢獻。
沒了版權,爲什麽還要用蝦米?
許多用戶與蝦米相遇,都是因爲要尋找一首冷門歌曲。
天堂最開始接觸到蝦米是高二那一年,她在一個叫做mono的雜志App聽到一首日語歌,中文翻譯應該是“而我愛你我的怪物”。那首歌的風格很新穎,她順著歌曲的下載鏈接第一次知道了蝦米。
Joseph在2012年來到蝦米。他是一位古典音樂愛好者,從5歲開始學鋼琴,偶爾會買票去聽一場交響樂演出。古典樂的曲名包含德語、法語、俄語等多種外語,通常沒有中文翻譯,在網站搜索難度極大,但令他驚喜的是,好多曲子他都在蝦米音樂上找到了。
2013年,張飛發現了蝦米的寶藏曲庫,再也不用跑很遠去買CD或是從各處去搜集了。再小衆的音樂人,哪怕是百度貼吧上粉絲只有兩位數的北歐樂隊,他也能在蝦米上找到他們的全部專輯。
不僅收錄各種各樣的小衆歌曲,它的音樂分類也是做的最好的,這讓張飛覺得自己像一條河流裏的小魚忽然來到了大海,來到了一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音樂世界。
在蝦米App的官方介紹中,蝦米的一個自我定義是“專業音樂圖書館”,有專業的編輯管理,嚴格的收錄標准,懂音樂的大蝦,對音樂進行曲風流派、歌單內容的精耕細作,細分出1000種以上的曲風流派,制作上億張音樂歌單。
這不失爲蝦米的客觀評價。蝦米用戶在蝦米關停前梳理出了一份《2021蝦米音樂曲風流派list》,這份PDF一共436頁,涵蓋流行、搖滾、爵士等24個一級分類和548二級分類,每個分類下都有非常詳細的科普介紹。
《2021蝦米音樂曲風流派list》目錄
張飛運營著一家實驗劇場,認識一些藝術家朋友。後來,他聽朋友談起有關蝦米音樂總監的故事,才知道這些細致的流派分類背後,是一群專業音樂人在做人工分類,而不是依靠機器。這是極其繁瑣的工作。
一切有賴于蝦米的創始人初創團隊都是熱愛音樂的同事,《蝦米音樂關停:一百萬懷念它的人和錯失音樂帝國的阿裏》一文寫道,“蝦米辦公室的休息區是一個小舞台,放著吉他、鋼琴、鍵盤,晚飯時間不時有人彈琴唱歌,還有人一來公司就組好了樂隊。”
Joseph也覺得在蝦米聽歌像是閱讀一本翻不到底的書。他聽的古典音樂評論很少過百,但是曲子或專輯的介紹,都會詳細地寫出作者的生平、創作背景、對曲目的賞析。
Joseph收藏的歌單之一Joseph收藏的歌單之一
版權的失勢,讓這本“百科詞典”開始嚴重缺損。
據晚點LatePost報道,阿裏收購蝦米前,王皓希望打破現有大唱片公司的版權體系,認爲音樂版權被一家獨有對用戶和版權方都是不健康的;收購後,接手蝦米的高曉松、宋柯認爲版權的生意賺不到什麽錢,版權割裂的狀態遲早會結束,“傳統唱片公司的獨家版權在誰家,我們根本不care”。
在步步錯失機會的情況下,版權問題逐漸壓倒了蝦米。曾被诟病“版權少”的網易雲音樂,在2020年接連拿下與大公司的音樂版權合作後,徹底“孤立”了蝦米。
“誰還用蝦米?想聽的歌都沒有版權了。”
而仍堅守在蝦米陣地的用戶只是淡淡地丟下三個字:“你不懂。”
曾經有一張音樂App的鄙視鏈流傳在網上,其中,蝦米音樂和網易雲以相互鄙視的姿態站在了鄙視鏈頂端。但蝦米用戶並不把網易雲“放在眼裏”,認爲網易雲根本沒有鄙視蝦米的資格。
在蝦米的版權問題暴露後,Joseph慢慢開始使用網易雲。但有一個“汙點”他一直記到現在,“我在網易雲聽過一張古典樂專輯,他的歌曲順序都是打亂的,作曲家也寫錯了,總之就是不夠專業”。
在頁面設計上也有許多體現蝦米專業度的細節。例如,有很多人指出蝦米的打口帶“直接秒殺”網易雲的唱片機,設計更加逼真細膩,而且“唱片機的唱臂都是反的,這麽多年了一直也沒改”。
蝦米音樂的打口帶界面設計
“不夠專業”“不那麽尊重音樂本身”是網易雲和其他音樂平台給一部分蝦米用戶留下的印象。
他們很難想象一個音樂App的菜單欄前幾位沒有歌手、專輯,而是把歌單、視頻、雲圈放在前面,更有人把網易雲劃歸爲交友軟件。面對網易雲的特色評論區,天堂說,甯願看到漫遊者聽歌時評論的無意義符號,也不想看到非主流段子。
獨立音樂人LinKo是蝦米的“重度難民”。在得知蝦米即將關閉後,他嘗試在其他平台上傳音樂,對比之下他才發現,其他平台關于版權的霸王條款和上傳體驗簡直令人絕望。
“在蝦米上傳音樂有非常精細的風格可選,幾乎任何音樂你都可以找到定位與分類。網易雲的分類就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發行裏沒有獨立發行選項,歌手設置爲必填項。有一個場景欄目,給出的選項是不羁煙嗓、大提琴小提琴、甜蜜、性感等等,我不理解這些詞爲什麽會放在一個語境下面,而我做的電子樂的標簽就只能選抑郁、孤獨。”LinKo感到有些憤怒。
蝦米懂得他們對音樂純粹的熱愛,相比之下,其他App音樂之外的內容太過花哨了。
關停的最後幾天時間裏,微信群中仍然不斷有人說又發現了好多寶藏歌手,即便是只有兩位數甚至個位數的歌手,在蝦米也能找到無損版音樂資源。
對他們來說,在蝦米是聽音樂,在其他地方是聽歌。
從前慢,在蝦米
“除了蝦米,再也沒有這樣一個純淨的地方了,因爲身邊沒有同好,我早就失去了分享欲。”
雖然沒有身邊人可以分享,但蝦米用戶覺得懂音樂的人能夠通過音樂相互理解,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並不孤單。
在蝦米宣布關停前,大多數蝦米用戶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認識這麽多蝦友。甚至可以說,有了最後關停公告,散落各地的蝦米用戶,才有了團聚的機會。
在蝦米“難民集中營”,有人向群裏發出“聽歌識曲”的求助,其他蝦友在告知歌名後順手分享了自己父親吹的口琴版本。隨後她立刻接到邀請,“能不能請你父親吹另一首口琴曲聽聽?這是我在蝦米裏收藏的唯一一首口琴曲。”
有時候也會聊起音樂之外的話題,談起金屬樂的時候,有人提到自己有個音樂人朋友“一邊喝茶,一邊聽金屬”,會得到一句回應“喝茶之人聽搖滾,個性很突出啊”,由此從茶文化與建盞收藏說開去。
蝦友對蝦米的感情和友鄰對豆瓣的感情很像。豆瓣用戶“海伯利安”發過這樣一條動態:“對豆瓣上的一些友鄰是什麽感情呢,可能沒見過,也算不上是朋友,可是一想到他們的存在,就覺得世界還是好的。”
10年前,小帆認識一個在深圳玩樂隊的網友,因爲想學打鼓,經常向他請教一些關于樂隊的問題。有一天對方甩給他一個蝦米鏈接對他說,“你一定要聽”。那是一張樂隊Blonde Redhead的專輯,爲聽慣了朋克金屬的小帆打開一個全新的世界——爲什麽會有這麽細膩的搖滾樂?仿佛過去從來沒有聽到過音樂的美。
爲小帆打開新世界的樂隊
順藤摸瓜,小帆通過蝦米漸漸塑造了自己的音樂審美。早期的時候,小帆隨手關注過一些和自己音樂品味相似的朋友,其中有一些也成爲了自己的微博互關。隨著時間推移後,大家偶爾互動,聯系不多,但都知道有這樣一個志趣相投的人存在。
如果蝦米能夠建造一個音樂世界,裏面的人一定生活在“從前慢,車、馬、郵件都慢”的年代。
小步在高中時在蝦米認識一位較爲特別的網友,比起網友,他們的狀態或許更像上個世紀流行的筆友。
“筆友”來自台灣,比他低一個年級,對台灣的好奇讓小步忍不住和她攀談起來,“她發的是繁體字,我一開始需要還要在網上翻譯一下。”小步好奇台灣地區對外會不會很封閉,台灣女孩好奇在大陸是不是真的很少用現金。他們聊得最多的是高考,實現了“信息對稱”後,他發現自己和台灣同學要面對的升學狀況也沒什麽兩樣。
在看到蝦米關閉的消息後,小步給台灣“筆友”發私信告別,“雖然只有短短幾語,但認識你很開心”。20天後,小布收到了對方在蝦米的回複,“既然都要散了,要不要在最後交換一下照片”。
小步曾記下對方的電話號碼,但從來未通過話。最後兩人互換了照片,這是他們在蝦米最後留下的痕迹。
小步與台灣蝦友的私信 / 圖源受訪者
小步還認識了一位來自柬埔寨的朋友。因爲在一間華人工廠上班,他能夠用流利的中文交流,之所以會知道蝦米是因爲中國同事的推薦。
由于絕大多數國內音樂App的海外版權協議存在授權地區的限制,因此不受限的蝦米擁有不少忠實的海外用戶。小步所在的群裏就有來自新加坡、巴拿馬、土耳其等不同國家地區的哥哥姐姐。
清水公子來到美國已經第11年了。從哥倫比亞大學的碩士項目畢業後,她一直留在美國紐約工作。蝦米陪她度過了在美國的日子,她也幾乎陪蝦米走完了“全程”。
清水未曾在蝦米上交友,但會在夜深人靜聽歌時,偶爾看看歌曲下的評論。“有時因爲一首歌,一個聽衆能想起多年之前很感慨的事,而我恰好看到,並在那個時刻産生共鳴,就會有種‘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之感。”
她的音樂愛好比較廣泛,自己彈古琴,常常和美國的重金黑金的樂隊一起玩耍,也很喜歡非常有氛圍有靈魂的爵士樂。她在蝦米建立的歌單也十分多樣,有重金、古典、拉丁、後搖、冥想等等。
由于自己從事心理咨詢方面的工作,在2020年疫情爆發初期,她還給國內的醫生們做過一個歌單,都是精心搜索的比較緩和的輕音樂。
“很多醫生都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治療上,卻很少纾解自己的壓力。但是有醫生告訴我,刷牙的時間、吃飯的功夫、或者是在睡前聽聽我的歌單,心情會平靜舒暢一些。歌單真的是很重要的一個分享功能,而且我的歌單中有些靈魂音樂只有蝦米才有。”清水說。
是蝦米放棄了我們,還是我們放棄了蝦米?
清水有一個喜歡的日本實驗音樂樂隊,他們在60年代的作品,除了蝦米,沒有其他渠道可聽。一周前,她在dicsjapan網站查了一下,發現這個樂隊在2020年翻新過兩張專輯,于是果斷買了下來。
“注重版權是好的,音樂商業化是好的,到底是哪裏出了錯?蝦米真的無可救藥了嗎?爲什麽在一個網絡這麽發達的時代,我又得費盡心思找CD聽了?”現實迫使她回到淘唱片的日子,清水對此疑惑不解。
蝦米關停,“難民們”不僅傷情于自己青春回憶的消逝,更遷怒于大衆對蝦米專業性和藝術性的忽視甚至蔑視。大衆音樂的審美愈發從衆而淺薄,如同多篇分析蝦米帝國落幕的文章說的那樣,平台給你什麽,你就接受什麽。
他們對“快消”歌曲的流行感到落寞,對國內的音樂環境感到失望。2018年,李袁傑的一首《離人愁》火遍大街小巷,抖音播放量破10億。但直到李袁傑參加《明日之子》被華晨宇指出不懂樂理,全網才發現這首傳唱度極高的歌曲涉嫌抄襲。
有蝦米用戶在網吧看到年輕的小孩們在討論哪首“抖音神曲”更好聽,很難想象現在人們開始通過這樣的途徑接觸音樂。
“一想到大多數人都在聽這些音樂,還覺得不錯,心裏特別難受。”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被蝦米“抛棄”的流浪者努力說服自己與其他軟件和解,但不論是打開QQ音樂、網易雲、還是Spotify還是不停被勸退。
兩年前就正式退出蝦米、在泰國提前進入養老模式的王皓,在播客「壞蛋調頻」中談到現在使用音樂App的體驗,也還是忍不住吐槽一句。
“Spotify給我推薦的歌太爛了,一直試圖給我推薦什麽全球最流行的100首歌,令人發指,播放不出我想要聽的歌。”
王皓說,如果只以流量爲判斷標准,把流量賣出去是很容易的,但這就和音樂沒什麽關系了。爲了生存,他也曾在競爭期間“給小鮮肉們賣産品”,但他堅持的“底線”是,絕不能抛開音樂本身去尋找盈利模式。
由此,對于一個以盈利爲核心的商業帝國,阿裏放棄關停蝦米是一個更符合商業理性的決定。
王皓對此早已坦然接受。當被問到“如果條件允許,你理想中的蝦米是什麽樣子?”時,他回複的很果斷。
“如果蝦米有幸活下來了,跟騰訊、網易也不會有太大區別。我們或許是錯過了一些機遇,但最後看,也許這就是必然結果。”
1月5日,Joseph循環了一整晚肖邦的《夜曲》。一想到“蝦米星球上的最後一夜”的聽歌約定,Joseph情緒有些波動:“我應該會去聽,但是我同時也不希望自己聽。我在蝦米上找到了喜愛的曲子,現在又要我去重新適應一個平台……如果早知道結局,我還是甯願一開始就沒有遇到過蝦米,或許我心裏可能更好受一點。”
2月4日這一天,細心的蝦友們發現,蝦米爲平台所有用戶統一定制了“每日30首”歌單,最後7首歌的標題,溫柔訴說著每個人心中的不舍。
“我最親愛的寶貝,當愛已成往事,我終于失去了你,我愛你,再見My Love。”
2月4日蝦米音樂的“每日30首”
點開每首歌還有“隱藏彩蛋”。在歌曲播放頁上方,每首歌都配有一句編輯“推薦語”,這些句子連起來或許是蝦米對所有用戶的告別:
“各位,如果蝦米回來要很久,10年甚至20年,你們願意等嗎?”
“我終生等待著蝦米。”
(文中天堂、Joseph,小步、張飛、清水公子、小帆均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