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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隆基,1896年出生,江西省安福縣人,1913年考入清華留美預備學校,1921年赴美國威斯康辛大學與哥倫比亞大學留學,後成爲英國著名政治家拉斯基的弟子,獲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政治學博士學位,著名民主人士,民盟創始人之一。
羅隆基是個非常有激情的人,在清華時就有“羅瘋子”的外號。
“九載清華,三驅校長”,是他在校時最得意的往事。
羅隆基成績出衆,擅長演講,喜歡發表政見,文筆犀利深刻,十幾歲時就以“生輝”、“野度”等筆名在《新青年》上發表文章。
羅隆基
他在清華讀書時,正逢五四新文化運動,北平的學生運動如火如荼,他帶頭領同學趕走過羅家倫、喬萬選、吳南軒三位清華校長,還第一個發動學生前去參加全市的學生運動,被段祺瑞稱爲“江西三虎”之一(另兩個是北大的張國焘和段錫朋)。
1928年,他與留英同學張舜琴結婚後返回上海定居,與梁實秋等人一起創辦《新月》雜志並任主編,不久後夫妻感情破裂,在美國歸來的輪船上與有名的民國大美女王右家相識。
羅隆基留學英美多年,與時人相比,思想比較前衛激進,在婚戀上抱有多元化理論,而在美國威斯康辛大學留學的王右家則貌美驚人又個性獨特,具備女權主義的啓蒙思想,這兩個當時的摩登人物相遇,便演出了那個時代的先鋒者傳奇,像薩特與波伏娃那樣,他們叛逆者的觀念導致了駭世驚俗的舉止,令人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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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稱,王右家點燃了《日出》中陳白露的形象
著名劇作家曹禺曾撰文稱,王右家是觸發他創作話劇《日出》的契機:“這個女人,長得漂亮極了,跟我的一個朋友很要好。後來這女的上了大學,又到美國去留學,回來之後,跟一個有妻子的報社總編輯搞在一起,這樣的一個人物,使我想起社會上許多這一類的人,覺得非把她寫出來不可。但是真的坐下來寫之後,陳白露又不是原來那個女人了,許多情節都不一樣。”
《日出》劇照
王右家是湖北人,出生于1908年,其父與曹禺的父親萬德尊都是湖北老鄉,又在北洋政府中共事,曹禺的母親是王右家的幹媽,二人自幼相識。
曹禺的好友靳以曾經追求過王右家,曹禺的第一任妻子鄭秀說:“靳以人大氣,老實,在女中教書,後被王背棄,爲此精神上大受刺激,整天咒罵女人,發誓決不再娶妻子,曹禺還勸靳以要娶也不要娶這種女人”。
大約是爲了幫朋友出氣,所以曹禺寫了一部交際花之死的悲劇,把衆多男子追逐的王右家寫進了劇本裏,曹禺說,劇中英雄求美的方達生,影子就是靳以。
但王右家並不是交際花,這一點,曹禺自己也特別強調過:“王小姐……長得漂亮,也可以說迷人,她這個人一下子就把我寫陳白露的形象點燃起來了,她不是交際花,她是胡鬧。我同她不十分熟悉。”。
後來,他又再次強調,王右家絕非陳白露的原型:“王小姐(王右家)不是陳白露,也不是交際花,但她長得確實非常漂亮,也非常聰明。真正的交際花我也見過,但王小姐不是……王小姐這個影子,和我心中的人物形象,這麽一碰,陳白露就出來了。”
《日出》的故事靈感來自曹禺當時看到的兩則社會新聞,一則是天津惠中飯店裏有個交際花因爲靠山破産而自殺了,另一則是1935年阮玲玉自殺。只是當王右家回天津探望曹禺的繼母、也是她的幹媽薛永南時,被曹禺看到她美麗任性、灑脫能言的模樣,才點燃了曹禺對陳白露這個女主角的人物想象。
王右家的照片看起來不算出衆,但她同時期的人均稱她的照片不上相,真人要美麗很多。
王右家
她的同學好友呂孝信曾在台灣發表回憶文章稱:“我認爲她最美的地方不是面孔體型,而是她的動作和氣質。她動作時的美,我以爲縱集天下美女于一堂也無法與之相比。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給人一種如音樂旋律的美感。”
王右家自幼在北平長大,她考上北平女子師範大學後不久,與閨蜜呂孝信相約赴美留學,在美國威斯康星大學留學三年,1931年,王右家突然回國,據她自己說,是因爲在輪船上遇到了羅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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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隆基的煽惑演說,讓她走上了退婚退學的叛逆道路
羅隆基是著名的演講家,他在學生時代就有當政治家的理想,所以常常跑到曠野中發表演講,曾獲清華演說第一名,加之遊學英美、腹笥深厚、才華橫溢,演講時飽含激情。
在國民黨第一屆參議員中,羅隆基被稱爲“四辯才”之一。
1946年,在上海公祭他清華好友聞一多及李公樸的大會上,特務密布,羅隆基扔下手稿,對著話筒長篇大述,稱:“李聞兩位先生倒下去,千千萬萬同胞在他們的血泊中站立起來!”膽氣辯才,令現場沸騰。
涉世未深的王右家遇到了這樣一個長才雄辯的政治演說家,自然很快被他說服了。
1927年,羅隆基在英國舞廳裏認識了一位學法律的新加坡華僑女生張舜琴,很快相愛結婚,張舜琴父親張永福是富商、新加坡有名的曆史勝迹晚晴園的主人,家資雄厚,有志于從政的羅隆基當時想要從嶽父家中分潤點財富,以資發展,但1929年,夫妻二人回國時途經新加坡,羅隆基卻與嶽父談得格格不入,結果沒得到任何好處。
羅隆基從青年時代起就口無遮攔,又是自由主義者,後來長期以大罵國民黨政府、不畏強權著稱,當然與身爲同盟會會員、曾長期贊助孫中山黃興的張永福談不到一起去。
羅隆基與聞一多、梁實秋、胡適等人創辦《新月》雜志後,社會活動很多,而不會說中文的張舜琴在上海挂牌當律師後四處碰壁,加之羅隆基風流本性已經流露,二人常常吵鬧打架,導致羅隆基常常頭上包著紗布出門,羅隆基要求離婚,張舜琴不肯答應。
1931年,羅隆基與張舜琴分居,在輪船上遇到王右家後,大爲驚豔,但此時他還有妻子,而王右家名義上也是有未婚夫的,且還在美國讀書,並未畢業。
但羅隆基對王右家的美貌和才情贊不絕口,勸她說:“你這麽青春美麗,如能給這古老封建的社會來顆炸彈,使得萬萬千千的人爲你的勇敢喝彩、贊美,一定會給這死氣沉沉的社會,平添生氣。”
王右家受此盅惑,不顧一切地迷戀上了羅隆基。
羅隆基與王右家
1932年,36歲的羅隆基離開上海,前往天津任《益世報》的社論總撰稿。
王右家跟著放棄學業和家中訂下的婚事,與年長12歲的羅隆基公開同居,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王右家父親得知此事,登報聲明與她斷絕父女關系,直到他1944年去世,也沒有原諒這個離經叛道的女兒。
王右家由于家境優越、相貌美麗、才情過人,年輕時受盡萬千寵愛,本來就比較任性或者說灑脫,而她的父親性格很保守,造成了她青春期時內心充滿叛逆與不羁,遇見羅隆基後,鼓勵她“來顆炸彈”,讓她離經叛道、鄙夷世俗的特點被格外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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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自由主義者的婚姻,是一場先鋒試驗
王右家並不是一個徒具外表、沒有思想和才華的女子。
在與羅隆基同居期間,她從蘇雪林接手了《益世報·婦女周刊》的主筆工作,從1932年到1934年的兩年半時間裏,她以“王康壘”爲筆名,發表了100多篇文章,爲婦女解放工作搖旗呐喊,直至羅隆基遭到特務槍擊、從《益世報》辭職後,她仍在堅持寫作。
民國四大名報之一:天津《益世報》
試摘錄1932年12月她在《益世報·婦女周刊》上發表的一篇文章如下:“任何一個團體,或是任何一種事業的發起,一定要有一兩位女子做發起人。任何會議場上,一定要牽扯上一兩個女子來填補空位。有時社會上爲裝飾男女平等招牌起見,不問一個女子的才能究竟如何,確要在團體上機關上給女子一個不相稱的職位。在男子一方面,覺得這樣的做法,是打破了輕視女子的陳腐觀念。”
這觀念犀利獨到,頗爲不俗,就算放到今天,也不算落伍。
具有新思想的女權主義者王右家,既有著驚人的美貌,又有著出衆的才情,因此內心也很爲自負,這一點與矜才自許的羅隆基旗鼓相當,二人都接受多元化的自由主義婚戀觀,頗爲志同道合。
當時北大有個叫徐芳的女生,1935年左右,徐芳因爲寫詩名聲漸起,得到不少文學大師推薦,羅隆基對她頗爲欣賞,通過梁實秋與之結識,兩個人書信頻繁,羅隆基一兩年內就寫了三四十封信給她,還約她出外相見。
但徐芳家裏對女兒管束甚嚴,認爲羅隆基感情太亂,不允許二人在一起,無奈之下,羅隆基請同居女友王右家出面幫忙。
而王右家則一口答應下來,每次都幫忙代邀徐芳出來,到中山公園與羅隆基見面、散步。王右家對好友說:“他不過喜歡逢場作戲,只要他如常地愛我,戲罷仍能回到我的身邊來,我也就不想認真。”
不久,羅隆基與徐芳的這段情緣無果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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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手而去,王右家終究不是波伏娃
1938年,羅隆基離婚後,與同居六年的王右家正式結婚,但婚後的羅隆基,依舊不改風流才子的特色,他自稱是“愛情多元主義者”,與之有過感情糾葛的女性爲數衆多,內中不乏史良、劉王立明、浦熙修等名人。
抗戰期間,在西南聯大任教時,據說“稍有姿色女生幾乎都被羅隆基追求過”,不過,這可能是一種欣賞或者獻殷勤,羅隆基的知己好友章伯鈞曾說:“努生(即羅隆基)一遇到女性即獻殷勤”。
因此之故,羅隆基還鬧出一樁不大不小的新聞。
有一次,他在昆明圓通街看到一位風韻可人的少婦,緊追不舍。那少婦是某大學袁姓教授妻子,袁太太見人跟蹤,便避到一個小賣鋪去,裝作買花生米,想甩掉跟蹤者,偏偏羅隆基又跟上來,要代她付款,袁太太忍無可忍,斥罵報警,後來又上告到昆明地方法院去,開審之人,來聽審的聯大師生擠得水泄不通,羅隆基的律師一再強調說:“羅太太是非常出衆的大美人,羅隆基先生不會在外追求女人的。”後來由教授們居中調停,這樁公案不了了之。倒是那家小賣鋪的花生米名聲大噪,被人叫作“羅隆基花生米”,師生們出遊翠湖及圓通寺時,往往人手一包。
而王右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當時,羅隆基還在追求“六君子”楊度的女兒楊雲慧,是真正的婚外情。
王右家對自己的女性魅力充滿了自信,認爲绯聞不斷的羅隆基絕不會愛另外一個女人,超過愛她。
右二浦熙修,右三羅隆基
但不久之後,她的這份自信破滅了。
作爲有夫之婦的楊雲慧與羅隆基翻臉分手後,害怕事情敗露,找王右家幫忙,要拿回以前與羅隆基寫的一百多封通信。
王右家潇灑地答應了,但她畢竟是個女人,好奇心強烈,把信悄悄拿到手後,忍不住抽出幾封讀了一下,不料竟讀到羅隆基准備和王右家離婚再娶楊雲慧的內容,這下,自信、高傲的王右家再也不願維持這份“多元化婚姻”了。
1943年6月28日,王右家離家出走,結束了雙方長達13年的感情。
她對朋友說:“我一向抱著合則留,不合則去的主張,既然騾子(王對羅的昵稱)與她相愛,我就成全他們也無所謂。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就離開了騾子的家,永遠也沒有回去過。”
王右家從重慶去了成都,羅隆基追到成都,王右家爲避他,又坐了一架昆明經停的飛機去昆明,羅隆基跟到昆明,守在機場外面,以爲王右家下機後可以相遇,而王右家爲徹底甩開他,索性坐在飛機裏沒下來,經印度前往英國。
此後,羅隆基也多次寫信告饒,稱:“十余年共同生活,絕非偶然。一切難于忘記,萬事都可恕諒。法律上固未離婚,精神上永不離婚,無論你離開多久,我永遠潔身自愛,待你歸來!”
而王右家態度決絕,不肯回頭。
羅隆基在《無家可歸》中寫道:“她是坐飛機走的。如今我望著天空就害怕,雲彩中仿佛有無量數的她在望著我似的。”
右一羅隆基
抗戰勝利前後,民盟聲勢日重,羅隆基名聲顯赫、前程遠大,王右家卻斷然不肯複合,稱“我不會回去,更不會因他當了部長而回去。”
1945年,二人正式離婚。
王右家終究不是波伏娃,她更加不依賴男人,她的灑脫與叛逆是羅隆基塑造出來的,而羅隆基自己卻經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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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言難盡的淒涼,是精神上的無期徒刑
經此一變,羅隆基深受打擊,覺得離開王的日子“每天都是我的一個難關。這是精神上的無期徒刑。”
1948年,王右家在上海結識阮玲玉的前夫、50多歲的“茶葉大王”唐季珊,不久二人結婚,王右家成爲唐季珊第五任太太,被刻薄小報笑稱爲“王又嫁”,王右家婚後生下一個兒子。
1949年,王右家跟著唐季珊去了台灣,台北家中盛宴常開,座中滿是當時的高官名流如張道藩、唐縱等人,王右家編導的曆史劇作品《龍女寺》在台灣上演,好評如潮,但不久,唐季珊與一酒吧女郎來往,1959年,王右家再次離婚。
唐季珊此後家勢衰敗,流落街頭,當賣茶葉小販爲生。
1967年,王右家在台灣平民醫院病故時,已經囊空如洗,她的朋友只好找殡儀館要求打折,館主人出于憐憫,未收分文爲之處理後事。美人身後,淒涼之狀,一言難盡。
而無妻無子的羅隆基則于兩年前心髒病發身亡,1957年後,羅隆基先被當年的女友史良炮轟,又被另一女友浦熙修寫文揭發,成爲全國有名的大右派,處境艱難、獨居一室,章伯鈞稱,羅隆基“夜裏老病突然發作,想叫人來救助,伸手去按床頭的小鈴,只差半尺的距離,就斷了氣。”
羅隆基
他與至愛王右家的結局收場,十分神似。
羅隆基至死懷念王右家,他在《無家可歸》中寫道:“生離死別的不同,如今我知道了。生離苦于死別。最愛的人死了,你絕望了,你的心也就慢慢的放下了。你知道沒有再見的希望了。你的最愛的人不告而別的走了,那一線再見的希望,那一種追蹤而往的念頭,那許許多多的幻想,那一切自己責備自己的內疚,真叫人難于忍受。死了的人到黃土裏去了,所謂入土爲安,她安你亦安。未死的愛人,她要是萬一到別人的懷裏去了,這念頭,單單這念頭,就可以叫你心上發生針刺般的痛。”
生離二十年,如今,他終于能與王右家死別,一切恩怨,也歸于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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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家可歸,多元化婚姻論者的失敗
對于羅隆基混亂的情感關系,反右時,民盟的人曾當面罵他是“不可一日無女人的流氓”,但羅隆基真是流氓嗎?
1965年,羅隆基去世後,他的日記和情書都被收走,1966年,紅衛兵在大會上批鬥史良時,拿出她當年寫給羅隆基的信件,質問他們是什麽關系,史良直起腰說:“我愛他。”此時,羅隆基已不在人間。
史良
章伯鈞對羅隆基有過較爲公允的評價,稱“他用這個方式擺脫精神孤獨。再說,交往的女友都知道羅隆基身邊還有其他女友的存在,但仍然願意保持交往。她們覺得老羅是有真感情的,不搞什麽欺騙。”
年輕時,羅隆基就被同學認爲近法家而非儒家,雖然雄辯博學、憂國憂民,卻缺乏爲人處世的變通與智慧,一輩子口無遮攔、炫才揚己,在男人中朋友很少,只能像賈寶玉那樣,在女人的感情中尋找安慰。
他十分欣賞、熱愛女人的才情與容貌,也體貼入微、懂得回應,而他的自由主義信仰,讓他在感情上有與衆不同的奇特主張,只是,他認真地做了一場“多元化婚姻”試驗,最後卻發現自己“無家可歸”,淒涼而終。
晚年羅隆基
他與王右家兩個人的婚姻試驗,只是驗證出了愛情與婚姻必須以彼此的忠貞爲基石。
如作家蕭伯納所說,此時此刻,在地球上大約有兩萬個人適合當你的人生伴侶,到底和誰厮守終生,取決于你先遇到哪一個。
即使結了婚,有魅力、有才情的異性在身邊中也會層出不窮,倘若見一個愛一個,豈有甯時?又豈能擁有穩定幸福的婚姻與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