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6日訊,每個星期,望湖社區居民張志貞總要給兩位“老夥伴”打上幾次電話。她的“老夥伴”是同住一個小區的一對獨居老人,老兩口都八十多了。一年前,張志貞成了社區裏的“1+1”幫扶志願者,除了電話裏的噓寒問暖,她還時不時地上門幫他們跑跑腿,和他們拉拉家常,給這對孤獨的老人帶來了一縷暖意。
望湖社區供圖
其實,張志貞已經66歲,同樣步入了“老年”的行列。所有參加“1+1”幫扶的志願者,年齡也都是60歲以上。由低齡老人幫扶高齡老人,是望湖社區針對居家養老進行的一次嘗試。
從陌生抵觸到接受熟悉
望湖社區隸屬朝陽區東湖街道,居民近1.5萬人。其中,65歲以上的居民占12%到13%。經過社區的摸底調查,空巢、獨居的老人將近300人。社區換屆選舉,工作人員進行入戶調查時,發現開門的往往是老兩口,他們的子女住在外區、外地,甚至國外。
“我們統計的也就是實際情況的二分之一。”望湖社區書記袁岐說,他們在入戶時,只要是老人開門,都會問上一句是自己住還是和子女住一起,但有的老人防備心理比較強,不會說實話。而恰恰是這些獨居老人,尤其是獨居的高齡老人,往往最需要得到幫助。她說,這些老人非常孤單,有的老人會三天兩頭往社區跑,就是爲了找人聊天。
2014年,袁岐赴新加坡考察當地的社會養老。她注意到,當地的社區有專門的活動室,老人經常來社區參加活動。獨居或是身體不便的老人,則是由義工接到社區來照護。但在北京,社區是沒有場地爲老人提供這種服務的。“社區搞不了,可以上門居家啊。”這次新加坡之行,給袁岐帶來一個關于居家養老的靈感。
在接下來的入戶調查中,社區工作人員把獨居老人的資料記錄下來,然後逐個打電話詢問具體情況。他們擬出了一份調查問卷,將老人的需求統計彙總,決定成立一支由低齡老人幫扶高齡老人的隊伍。但這支隊伍正式成立,已經是一年多之後的事了。
望湖社區的轄區內有望馨花園、上京新航線、東湖灣三個小區,都是商品房小區,居民來自五湖四海,彼此互不相識。“一開始老人很抵觸,不希望別人接觸他們,不信任我們。”田國萍是社區專門負責老齡工作的居幹,一到端午、重陽等節日,不是給老人上門送東西,就是給老人打電話,邀請他們參加社區活動。經過一年多的感情培養,去年,“1+1”幫扶志願服務隊終于建起來了。
把“陌生社區”變成“熟人社區”,就像把沙漠變成綠洲,這是一個養老實驗,也是一個“破冰”的過程。
從電話問候到上門陪伴
參加“1+1”幫扶志願活動的低齡老人有20多人,他們的年齡都在六七十歲。招募是本著就近、方便的原則,“要麽是住樓上樓下,要麽是住同一個小區的。”田國萍說,即便如此,“破冰”的過程仍舊很漫長。
“要想讓這些老人接受別人幫助,難度很大。越是高齡的獨居老人,就越是固執。他們一方面是不相信外人,另一方面是覺得自己能行,不需要幫助。”其實,這些老人已經到了十分危險的邊緣。田國萍在家訪時發現,許多高齡獨居老人的生活一塌糊塗。有的血壓高到200卻忘了吃藥,有的藥吃完了也不知道跟子女說。有的老人在家裏摔壞了,一問,原來是老人夠東西時非要自己來,結果發生了意外。
爲了讓老人們能夠接受,社區想了很多辦法。最開始,他們會領著隊員去老人家中,讓雙方彼此認識。怕老人記性差,社區還爲隊員專門制作了紅馬甲,便于老人辨識。
最開始,社區要求隊員一個月至少要和老人通四到五次電話,如果老人身體不好,隊員必須上門。爲了便于溝通,社區爲隊員們建立了微信群。隊員在微信群裏發布老人的最新動態,入戶時還會發照片,社區則會把這些照片保存存檔。同時,社區會根據老人的反饋以及隊員的記錄,來判斷他們的交往是否順暢。一旦老人不是很滿意,就意味著隊員和幫扶對象可能不匹配,社區會迅速作出調整。
“1+1”幫扶的主要內容,還包括給高齡獨居的老人跑跑腿,買水買電,或者是幫忙聯系物業換個燈泡之類。爲了讓幫扶更加專業,社區還請來了專業的老師爲隊員們進行培訓,教授一些急救以及與老人溝通的技能。幫扶隊員張志貞坦言,這些老人不缺錢也不缺住房,而是缺少精神慰藉。但只是精神得到慰藉還不夠,老人還需要解決一些現實問題。所以,像拿藥、買菜這樣的“小事兒”,她經常會幫著老人去做。
從簡單幫扶到專業陪護
幫扶的內容越做越多,高齡獨居老人的反饋越來越好。袁岐一面感到欣喜,一面爲這支隊伍捏了一把汗。
“加入這支隊伍全憑自願,新隊員加入會由老隊員來帶,而且隨時都可以退出。”望湖社區“1+1”幫扶志願服務隊成立一年多來,還沒有隊員退出。袁岐介紹,曾經有兩位隊員提出來過,是因爲家裏有老母親需要照顧,但他們也一直沒退,還在堅持爲社區老人服務。
袁岐說,之所以會設立退出機制,是不想給隊員們造成太大負擔。畢竟,他們也是老人了。“許多隊員的父母都還健在,他們還要照顧家中的晚輩,都很忙。”在低齡老人和高齡老人相互熟悉之後,幫扶的工作就由隊員自己來主導,社區也就不再布置“硬性指標”了。“這是一個摸索的過程,我們怕把這根弦崩斷了。”袁岐說出了她的隱憂。
值得一提的是,在服務隊成立之前,望湖社區已經有了一定的群衆基礎。60歲的崔豔福是東湖灣小區的幫扶志願者,同時還是小區晨練隊的發起人,她的幫扶對象都是晨練隊裏的老人。“我們在一起鍛煉五六年了,大家都很熟悉。”她說,小區裏許多老人都不和子女住,有的老人老伴去世,家中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那個時候是模糊著去做,相互打打電話,約著一起吃吃飯。”加入“1+1”幫扶服務隊之後,崔豔福不但“認領”了三位獨居老人,還發展了四名低齡老人加入其中。她說,多拉一個人進來,就會多一個老人受益。
前不久,崔豔福幫扶的一位老人去了養老院,但她和老人依然保持著聯系。重陽節當天,她特意來到養老院把老人接了出來,幾個人聚在一起吃了個飯,讓老人倍受感動。一位老人甚至把家裏的鑰匙也給了她。“我跟他們說,只要我在小區,一個電話我就馬上過來。”
“頤佳養老”創始人馬欣麗是望湖社區請來爲隊員們培訓的老師。曾經走過200多個社區、培訓過3萬多名居民的她,對這些隊員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們學得很認真,是發自內心地想幫助別的老人。”她希望這支隊伍能夠成爲一種機制,持續運轉下去,等到這一批隊員歲數大了,後面也有人能夠接上來。“這種模式是值得推廣的。”
引入獎勵機制推動良性循環
如何把低齡老人幫扶高齡老人變成一項長效機制,袁岐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在望湖社區二樓,有一個積分兌換的儲物架,上面有牙膏、洗衣液,還有電影票。服務隊的隊員每到獨居老人家中上門一次,會獲得20到30個積分。這些積分積攢到一定程度,可以兌換架子上的東西。
不過,袁岐的設想是低齡老人通過積分的累積,將來可以換取他所需要的理發、助浴等服務。甚至是如果老人選擇住養老院,這些積分可以讓他們享受打折。“積分存在哪裏,誰來記錄,怎麽兌換,都得靠社會來支持。”目前,“1+1”幫扶志願服務隊只是在望湖社區一個社區推動,由于社區的力量有限,隊員們的積分只能簡單地兌換一些生活用品或者電影票。
“我們能解決的問題可能只有十分之一,還有十分之九是我們不能解決的。”袁岐表示,社區提供的幫扶主要是精神層面的,而獨居的高齡老人不僅僅需要精神慰藉,也需要“醫療養老”。“我們希望社區醫院能夠上門爲高齡獨居老人輸液打針,定期體檢,建立健康檔案。這同樣需要社會的支持。”她說,現在更多的老人是“邊緣老人”,子女早出晚歸,對老人的身心情況缺乏必要的了解。如果醫療問題能夠解決,那麽老人們的需求至少解決了三分之一。
但從目前來看,增強團隊的凝聚力、培養社區的敬老愛老氛圍仍是社區需要攻關的課題。從胡同裏長大的田國萍對老北京的“大雜院文化”念念不忘:“在大雜院裏要是幫誰帶個菜,倒個馬桶,這都太正常了,這都不算事兒。”她說,而今的“1+1”幫扶,有點像在商品房小區打造一種大雜院的文化。但居民們畢竟彼此都不認識,要想達到這種默契還需要長期磨合。
“我們還是摸著石頭過河,一步一步往前推著走。”袁岐說。
來源:北京晚報 記者 王琪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