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石也開心
林偉光
結識一群玩石的朋友,這才懂得玩石是怎麽一回事。前人說過,玩物喪志。好像不太提倡。但凡事都不是一刀切的,有正反兩面,只要積極向上就不能說不好。
我以爲,玩石,玩的不是功利,而是境界,玩的是一種對美的憧憬,所向往的正是一份精神上的清潔。于是,尋找和欣賞奇石,可以讓我們發現無限的快樂,使我們的生活也充滿了朗朗的笑聲,這又有何不可?
小小石頭都是有歡樂的記憶和故事的。這不,畫家姚建平兄案頭有一拳石,在我們眼裏就別有動人的故事,可以勾起我們更多共同的記憶。此石是那年我們共遊甯德的紀念物,在白水洋的某個角落,它沉睡了億萬年,經過風侵水蝕,卻好像在等一個人。走過的人不少吧,它卻獨被建平兄所發現,能不奇嗎?這固然是建平兄有獨特的眼力,卻也有一種緣分的原因。
這是億萬年前大自然的饋贈,因此讓人激動,有無窮的樂趣。我們可以在其中發現美麗的魅力,發現感動人的驚喜,贊歎、欣賞,或交流獲得的喜悅,分享各自的故事,真是快樂的盛事。
我國玩石曆史悠久,在北宋時甚至蔚成風氣,有不少名人逸事,即使今天也多被人所津津樂道,比如米芾拜石。據說,米芾任無爲州監軍,有一次,見衙署內有一立石十分奇特,高興得大叫起來:“此足以當吾拜。”于是,命左右爲他換了官衣官帽,手握笏板跪倒而拜,並尊稱石爲“石丈”。又有一次,他聽說城外河岸邊有一塊奇醜的石,便命衙役將它移進州府衙內。米芾見到此石後,大爲驚奇,竟得意忘形,跪拜于地,口稱:“我欲見石兄二十年矣!”玩石至此,可謂癫狂。他是把石當成摯友和老師,由衷敬仰的。
石頭是否值得我們如此敬重?有石友說的好啊!他說,你觀賞一方石,好像平平無奇,可是,當你想到,這方石或者是億萬年前的東西,馬上感覺就不同了,很不尋常啊!曆經如此歲月,有多少滄桑之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能有如此風貌,你能不激動嗎?——是啊,我們敬重石頭,就是感激這種大自然的恩賜。
這麽一群玩石的人,他們賞石、藏石,談石,甚至不辭辛勞,不辭遠行千裏,訪石尋石,雖苦而樂。苦是身體上的,可是快樂卻是精神上的滿足。這就是收藏的境界。
一位石友告訴我一個故事:有一個夜晚,已經接近深夜,忽然電話鈴響,是饒平石友打來的,說是搜尋到了一麻袋潮汕蠟石,讓他過去看。于是,兩話沒說,他馬上驅車前往。石友家在饒平楊梅坑,是山裏的小村落,不能行車,只好由摩托車來接送了。雖然辛苦,但他卻以爲不虛此行,石的好壞還在其次,重要的是這份尋石的樂趣,那是終生難忘的。
這樣忘情的故事,每個石友都有。一位石友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某一天,朋友來訪,帶來自己讀幼兒園的孩子。喝茶間,忽然,小孩被茶桌上擺放的一盤腐乳餅所吸引,即吵著要吃。哪能夠呢?原來這是一盤石頭的腐乳餅,它太像了!
這位石友沉迷于兩類奇石的收藏:其一是潮汕小食,看啊,無米粿、桃粿、落湯錢、豬腸脹糯米,水粿……如此維妙維肖,真是匪夷所思,你不得不贊歎大自然的神奇。其二是水果,他已經搜集了幾十種,市面所有的品種,他都藏有。他說,現在所缺的只有紅柿和火龍果。這當然得等機緣了。
如此專項的奇石收藏,比一般性的收藏,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自然更大;不過,他卻說,收藏帶給他生活更多的樂趣,他的人生因此增加了不少幸福感。
他說有一次,在一個奇石展上,他被一堆戈壁石吸引住了,就蹲下來尋找。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發現了可以做一盤水粿的若幹戈壁石。可是,當他滿心歡喜地問價時,卻被澆了冷水,較高的價格,令他進退兩難。
可是回來之後,這盤戈壁石水粿卻整整折磨了他一個晚上。第二天,趕在第一時間,他又來到奇石展。那盤費了好大勁撿出的戈壁石水粿,已被倒進石堆裏了。他只好重新細心地撿出,生怕再丟失了,也不再講價,就樂顛顛地像捧寶貝似的捧回家。而爲了使其完美,他又到一位朋友的花圃裏撿了好幾個小時的沙粒,撒在石上。于是,宛如一盤上撒菜脯粒的香噴噴的水粿,就出現在人們眼前。——每件作品的完成,其實都煞費他不少苦心。
玩石是辛苦的,有時辛苦的程度是讓人想不到的。一位石友告訴我,爲了找到滿意的奇石,有一年他遠赴內蒙古,深入到戈壁灘,一呆就九天九夜,那種艱難的情景,至今難忘。不過,他說,玩石卻使他的生命有了沉甸甸的重量。
作家厚圃的父親漢傑先生,玩石卻玩出了文化來,他寫了一本藏石賞石的書《天工意匠》,其中就有一篇賞讀家藏蠟石的文章。這些石頭很像湯丸,故他命名爲《一碗甜圓》,短短的文字裏,他談尋找此石的曲折有趣的故事,也談潮人冬節的鄉間習俗,賞石而不忘文化,富有文化和人情味的文字,讓我們感受其間悠遠的韻味。
玩石如何不好?可快樂自我,快樂他人,同時,也能夠傳播傳統文化。此間快樂,快樂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