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阿凱是高中時候認識的，那時候他是個胖胖的死傲嬌，我是一個沒心沒肺的瘋子。
我都忘了我跟他是怎麽熟悉起來的，他也忘了，不過按照我們彼此的人設，應該是我先和他說話的吧？
在那青蔥歲月，我們沒有埋頭苦讀的奮鬥精神，有的只是每天想盡辦法待在一起，做各種家長和老師不喜歡的事。
我們上課講話，下課吵鬧，一起逃學，一起去網吧……反正成績不好的孩子會做的事情我們都會做，成績好的同學反感我們，我們還很驕傲。
最猖狂的時候是快要高考的那段日子，想考上大學的同學不用老師管，不想考大學的同學老師管不了，所以老師就都不管了。
我們就每天買很多好吃的，然後約上一群人在教室後面胡吃海喝，想想那時候真是很快樂。
人提前透支快樂，總是要受到懲罰的。高考成績下來以後，我們帶著悔恨目送其他同學離開，然後加入複讀的大軍，但我們沒有在一個學校。
到新環境總是需要些時間適應，不適應的時候就會格外懷念從前。于是我們在那段黑暗的日子唯一的曙光就是，每周約著一起到老師家補習，然後繼續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導致老師看我們極其不順眼。
時間過得很快，第二年的高考季我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但不是一個專業。
02
到學校的第二天，我們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不認識的路，但是走起來也沒什麽害怕，因爲最好的朋友就在身邊，那天晚上我們說我們要在這四年內走遍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當時真的堅信，無論未來我們走到哪裏，對方都會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很多人懷念大學，因爲那有可能是這輩子唯一可以墮落的日子，雖然過後會迎來殘酷的現實。我們也不例外，做了十幾年學渣，不可能一年就變成學霸。
我記得我表姐跟我說過，上大學是人生最快樂的時候，唯一的不好就是窮。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當你看到周圍的同學老是買新衣服，新手機的時候，你也想，于是凱開始找兼職上班。
他上班以後我們見面就少了，而且太過熟悉的人總會偶爾産生一絲厭煩吧？我們看彼此越來越不順眼，甚至和彼此的室友講對方的壞話。
我們都覺得對方自私自利，他介意我放假回家不和他在這邊打工分擔房租，我煩他在我一天都沒吃飯的情況下爲了打麻將不幫我送飯……
人與人之間的嫌隙總是不太容易愈合的，越來越大倒是有可能，而且當你開始討厭一個人，你就很難再回到不討厭他的那種時候。
雖然都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但是也將這層紙揉得褶皺不堪，甚至到了最後，對方的笑容都覺得是貼上去的假面。
03
我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本來以爲這段高中時候的友誼就此結束了，但老天爺有時候還是會做做好事給一點機緣巧合。
臨近畢業了，大部分人都會焦慮，是的，這就是在大學選擇墮落的報應。
大家的焦慮多半爲了將來的去留或工作，我們也是一樣，參加了幾場招聘會，被龐大的人群所嚇倒，使盡渾身解數也未必能找到一個滿意的工作，有時候哪怕你不是很滿意工作都要擠破頭，悲哀的是人家還未必看得上你。最後，我們兩個都決定回家鄉去，選擇了眼前的苟且。
回家以後，我們都進了職場，公司裏很多人都比我們年紀大，而且都是閑得除了家長裏短就是無病呻吟，剛剛進職場的人大多朝氣蓬勃，誰受得了這些神神叨叨的人？別說剛剛進職場，就是五六年後我都沒習慣。
厭煩周遭瑣碎了，還是覺得對方才和自己自己聊得來，畢竟我們還在談夢想，于是我們又開始頻繁約出來吃飯聊天。
有段時間我覺得阿凱很厲害，因爲我們還在抱怨職場有多煩人的時候，他在想各種辦法賺錢，爲了擁有更好的生活。
他和我們的談話內容大多跟錢有關，有時候還說一些比較誘人的投資方式，比如他供職的貸款公司利率可以高達百分之十幾，問我們有沒有興趣。
誰會對錢沒興趣呢？于是拿出自己的一些錢交給他打理，他說每個月給我利息，沒有要我的身份證和銀行卡號。
第一個月，利息是他打給我的，我沒在意是多少錢，第二個月我本來也沒在意，但就是想想算一下到底是百分之多少來著，一算，才百分之六。
他沒有給我開戶，而是把我的錢放到他自己名下，然後拿走了我另外一部分利息，我不會跟我的朋友計較那麽多，但是我不喜歡不誠實的人，我找他要回了我的錢。
04
後來，他辭職了，他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于是打算自己開個補習班，給小學初中的孩子補習英語。
開班前他把我們幾個關系比較好的朋友聚到了一起，然後給我們畫了一個大餅，各種渲染這個補習班會有多賺錢，其實目的就是想要我們出資和他一起開辦。
本來我們都不是很願意，尤其是我，我還一直記得他偷拿我利息的事，但是我另兩個朋友很支持，還一直慫恿我，我最終沒守住自己的防線，覺得出什麽事還有兩個人一起說理，于是也參與了。
我們出資以後，阿凱計算了所有的開銷以後，還剩一個人的錢沒有用上，他馬上把錢退給了另一個朋友，把人家踢出了這次的合夥人。
補習班開起來以後，他遲遲不和我們簽合同，我們一直催促他，他表面上說正在起草，但我們一直沒見到合同，他口頭上制定了一大堆有利于他的條款，財務不透明，賬本和銀行卡我們從來就沒見過，錢投進去一年，我一分錢的分紅都沒見到。
他說沒有賺錢所以沒分紅，自己卻常常買一大堆新衣服，各種新玩意兒。還說沒有在補習班工作的人就不應該分紅，說白了他就是白嫖，拿了我們的錢去賺錢，一分錢都不想給我們。
後來我要求退股，那時候補習班已經不太景氣了，他給了我錢，好久都沒有再和我聯系。
過了一段時間，他主動聯系我，告訴我他想買房子，但是要用我的名字，這謎一般的操作一開始我也沒明白，後來他自己說漏了嘴，用我的名字就可以用我的公積金貸款。
他變得越來越貪得無厭，每次找我們出來吃飯都是挖著坑給我們跳，跳多了誰還沒個腦子？一旦他沒有達到目的，覺得你沒有利用價值就會和你斷了聯系，下次再找你，一定是又有了什麽有利于他的馊主意。
05
阿凱通過各種方法有了兩套房子，換了兩輛車，有幾次還在我們面前和他的對象秀恩愛，可以說是我們當中過的最好的了。
我們已經很少聯系了，大概我們對阿凱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也好，我需要的是朋友，不是坑貨。
那些年一起逃課去網吧的少年，也許跟著那段單純的歲月一起留在了過去。社會磨平了他的棱角，但給了他更多的心眼。
曾經有位朋友說人生是減法，現在還能在身邊的朋友很是不容易，于是我們一次次原諒他，但這不能感化一個貪婪的人，反而讓他貪婪得更加肆無忌憚，也許我們的善良在他眼裏只是愚蠢。
現在的阿凱，早已不見了高中時的嬰兒肥和樸素的穿著，取而代之的是腱子肉和一身名牌，但是我再也看不見那個單純的少年。
那個在我離家出走時，說要努力讀書，考上我所在城市大學的少年；那個被搶劫了，第一時間邊哭邊給我打電話的少年；以及那個在我生病時，一邊哭一邊餵我吃飯給我穿鞋的少年。
時間早就帶走了我記憶中的阿凱，社會用自己的方式在這具皮囊裏植入了另一個人格，十年老友成陌路，我們都輸給了現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