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露宿,我的東西常被偷。在庇護所,我睡得比較安穩。這裏也有社工幫忙我。我現在不想回到街頭了。”
例如,建屋發展局網站資料顯示,多數租賃組屋申請者的家庭收入少過1500元。Highpoint中途之家個案管理員趙孟君(45歲)希望,當局考慮調整上述參考准則,畢竟低薪員工近年薪金有所增長。
“2003年至2022年,物價上漲超過40%……這意味著,租賃組屋的申請條件顯著收緊,讓不少弱勢者更難通過申請。這或許是無家可歸的一個構成因素,尤其在目前生活費飙升的時候。”
非盈利組織Homeless Hearts of Singapore義工團隊組長林詩銘(28歲)接受《聯合早報》訪問時說,有些人沒有穩定住處,但表現方式較爲隱匿。他們可能會在街頭,以及庇護所、旅舍或工作場所之間轉移;有的人寄宿親友住家或租房,但可能因家暴或經濟問題,面對被驅逐的風險。
“不少釋囚從事清潔工,以前收入約800元,如今不少能賺取1400元至1500元。有些釋囚想通過單身者聯合住房計劃申請租賃單位,但室友若也有工作,收入加起來往往超過1500元。他們的申請在第一輪篩選,可能就通不過。”
回想露宿的日子,當時身心盡管承受壓力,祖萊嘉和弟妹只專注應對眼前的挑戰,無暇處理內心的情緒。“沒有人有時間難過或生氣。倒是脫離露宿的生活後,我們各自都需要時間撫平內心創痛。”
陳錦權認爲,要應對無家可歸問題,一大重點是通過創新的住房安排和援助方案,來應付街頭露宿者的不同需求。
“申請租賃組屋不成功者,提呈申請時一般有其他住房選項,包括有能力購買組屋、有家人能爲他們提供住宿或幫他們在公開市場租房。有些是現有屋主、房客或注冊住戶,但因家庭糾紛等因素沒有在現有住房居住。盡管如此,對于有需要者,包括未滿35歲申請者,建屋局仍會酌情考慮。”
離婚夫婦若有需求,會轉介到建屋局接受輔導,探討離婚後住房安排。
以創新方案應付不同需求
他認爲,要較全面預防無家可歸,必須從上下遊著手。“上遊措施應減少無家可歸的風險,而下遊措施則應著重減少長期和反複寄宿庇護所或露宿街頭等情況。”
他之後在一家鐵廠打工,每月收入2200元,雇主讓寄宿在公司。他急切想申請租賃單位,今年初與兼職當清潔工的65歲母親聯合向建屋發展局提呈申請卻不通過。他不確定其中原因,但懷疑是兩人的聯合收入超出頂限。
他舉例,建屋局近期宣布將爲單身者推出單房共享設施租賃試點計劃,對象就是那些希望單獨居住在租賃組屋的單身者。若成效良好,這項計劃是現有租賃組屋模式的一項創新。
建屋局網站資料顯示,租賃組屋申請者中,多數的家庭收入爲1500元或更少。但建屋局強調,不會單根據收入評估申請,而是全面考慮申請者的家庭人數和個人情況。換句話說,1500元並不是收入頂限。
曾在街頭露宿30年的亞力(化名),過去因擔心東西被偷,晚上很難安睡。年紀漸長的他,身體狀況欠佳,半年前決定住進天主教福利協會管理的庇護所,如今睡眠質量大爲改善。(邬福梁攝)
受訪學者認爲,若要更全面地了解本地無家可歸的情況,應定期公布庇護所的寄宿人數。
出獄時,他身上只有兩年服刑期間做雜工賺取的300元,買房或租房都不可能。幸好,在監獄協調之下,他出獄後就住進高峰社會服務協會(簡稱HCSA)的Highpoint中途之家。這也是一個專門收留無家可歸釋囚的收容所。
建屋局一年多前在單身者聯合住房計劃下,試行由社會服務機構管理的新模式,以更有效處理和減少室友之間的糾紛。
街友數據雖呈銳減之勢 組織:實際問題很複雜
父母和親戚糾結于各自的問題,自顧不暇,沒有人尋求援助或爲他們安排適當住處,年幼的他們也不知如何求助。
建屋局預計年底爲單身者推出單房共享設施租賃試點計劃。
53歲亞力(化名)與父親聯名擁有一間組屋,但他年輕時酗酒好賭,被父親趕出家門。
因習慣了餐風露宿,他之前對庇護所頗爲抗拒。隨著年紀漸長,身體狀況欠佳,他半年前接受天主教福利協會的援助,住進協會的一家庇護所。
當清潔工的父親收入微薄,但還是會給些許生活費。祖萊嘉與弟妹學業優秀,他們把各自領到的獎助學金湊在一起,用來買食物和到洗衣店洗衣。他們都是到附近巴刹的廁所沖涼。
上述趨勢令人鼓舞,但援助街友的團體受訪時指出,無家可歸的因素十分複雜,露宿街頭是一種表現形式,單憑一個晚上的統計無法全面反映本地無家可歸的情況。
另一方面,他指出,對于未滿35歲的租賃組屋申請者,若他們沒有其他住房選項,希望建屋局酌情考慮。
2. 單身者合租計劃 社服機構化解糾紛
領導2019年和2021年全國街友統計的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資深研究員黃國和博士認爲,無家可歸人口中,庇護所住戶可占顯著比率,在2021年就占21%。“庇護所數據應定期公布,並將之作爲策劃相關服務以及決策過程的參考。”
試點計劃下,單身者找不到室友合租,也能單獨申請租賃組屋。社服機構會爲有需要的租戶配對室友,並會定期跟進,若租戶出現糾紛會介入調解。
1. 離婚者若無住所 可求助于建屋局
黃國和建議當局通過增加租賃組屋供應、按通貨膨脹率更新對申請者收入的評估方式,以及取消單身者聯合租房等措施,更好地幫助弱勢和處于社會邊緣者。
約翰的母親目前寄宿在親戚家。他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日,除了探望母親,還趕去接13歲兒子放學,以便與孩子短暫相處,維系親情。他希望和母親同住租賃單位,就不必疲于奔波,而兒子周末也能來小住。
建屋局回複《聯合早報》詢問時說,該局全面評估所有租賃組屋申請者,包括他們個人情況、家庭支援、住房預算和選項,不會單憑收入拒絕或接受任何申請。在該局全面評估下,許多收入超過1500元的申請者獲分配到租賃單位。
今年3月,祖萊嘉在一個家庭服務中心實踐與研究研討會上,發表一份她與同事就無家可歸者展開的調查。
Highpoint中途之家目前收留40人,寄宿率現爲80%。林忠發強調,中途之家爲無家可歸的釋囚提供情緒支援和生活技能培訓,服務一個較特殊的群體,希望有關當局能繼續資助他們的項目。
政府加強措施 要讓人人居有定所
高峰社會服務協會(簡稱HCSA)的Highpoint中途之家項目主任林忠發(57歲)說,他們的中途之家也是一個收留無家可歸釋囚的庇護所。求助者中,有些與家人關系破裂,有家歸不得;有些因離婚等因素已賣掉組屋,也沒有工作,一切得重頭開始。“庇護所一般讓他們寄宿半年,讓他們站穩腳步,並協助他們申請工作和住房。”
“我希望當局能批准我的申請,讓我有一個安定的住處,重新開始。”
約翰入獄前欠下不少卡債,八成售屋所得歸妻兒,其余得用來還債。他僅有的存款都在公積金戶頭。
陳錦權早前回複《聯合早報》詢問時說,一旦能夠較好地掌握街友的分布後,接下來可結合庇護所人數,不僅可較全面了解無家可歸問題,也可更全方位地規劃措施,預防弱勢者陷入無家可歸窘境。
受訪學者:庇護所人數應定期公布以反映問題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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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洗心革面,他始終無法與父親和好。由于不曾辦理組屋除名手續,他無法申請自己的組屋,30年來露宿街頭。
他揣測,收入若少一點,或能提高申請到租賃單位的概率。加上不滿意工作條件,他在鐵廠打工兩個月就辭職,回到收容所寄宿。他轉當小販助手,月入約1500元,上個月再次與母親提呈申請。
曾寄人籬下,也曾露宿組屋底層,祖萊嘉(Zulayqha Zulkifli,29歲)在四年裏體驗過不同形式的無家可歸。如今她是一名社工,探討如何幫助和避免弱勢者陷入無家可歸或露宿街頭的命運。
祖萊嘉和弟妹曾先後寄人籬下和露宿組屋底層。如今她是一名社工,援助對象就包括無家可歸者。(特約張榮攝)
他們的報告建議的措施包括在政策上發揮更大靈活度、提升庇護所職員的能力,讓無家可歸的釋囚、精神病患或有暴力傾向者也能安全寄宿,以及將社區一些空置的設施改爲庇護所等。
另一方面,一些無家可歸者不符合某些政策條件,在申請組屋時頻碰壁。
住進租賃組屋後 花時間撫平創傷
個案2:過來人當社工 助人擺脫露宿命運
對于多數租賃組屋申請者的家庭收入少過1500元,黃國和認爲這項評估准則急須檢討。他指出,1500元的收入水平是在2003年制定的,而且是針對整個家庭的收入。
3. 單身者單房計劃 預計今年底試行
去年5月,還在監獄服刑的約翰(化名,47歲)與前妻完成離婚手續並賣掉組屋。四個月後他出獄,陷入無家可歸的困境。他與母親聯合申請租賃組屋碰壁,目前在等待第二次申請通過。
到了夜晚,爲保護彼此的安全,他們輪流睡覺,醒著的人一邊溫書一邊當“看守員”。身爲大姐,祖萊嘉身兼母職,自己有一餐沒一餐,但要確保弟妹有東西吃。
建屋局:租賃組屋申請 是全面評估非單項篩選
目前寄宿庇護所的釋囚約翰(化名)急切希望與母親申請到租賃單位,讓生活安定下來,重新開始。(卓祾祎攝)
試行地點位于宏茂橋8道的原安德遜實龍崗初級學院學生宿舍。租戶可自住一房,廁所、廚房和洗衣間等設施與其他租戶共享。社服機構將被委任管理項目,爲租戶處理租賃事宜和提供社會服務。
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新加坡政策研究所(IPS)研究員陳錦權博士,是另一名研究無家可歸和露宿街頭課題的學者。他受社會及家庭發展部委任,擔任《2022年街頭露宿者統計報告》的學術顧問。
有了安頓之處,他的思路也較清晰,開始規劃未來。他辭去清潔工,轉當庇護所員工,如今考慮在公開市場租房。
約13年前,祖萊嘉的父母離婚後變賣組屋,她與三個弟妹在頭兩年,先後在一名阿姨和一名叔叔的家寄宿。長期寄宿親戚家,難免引發摩擦,姐妹兄弟四人後來到一座組屋走廊的居民角落露宿,前後長達兩年。
工教院畢業後,祖萊嘉升上理工學院,後來考入大學,如今是一名社工,任職于新加坡扶輪社基金會家庭服務中心(Foundation of Rotary Clubs Singapore Family Service Centre)。
社會及家庭發展部上個月發布的《2022年街頭露宿者統計報告》,是在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于2019年和2021年展開的全國街友統計基礎上,進一步展開的調查。社會及家庭發展部未來准備定期進行街友人數統計。
個案1:釋囚換工“減薪” 只爲申請租賃組屋
祖萊嘉當時修讀工藝教育學院。一名講師發現她下課後總是待在學校溫書至夜晚,詢問之下才驚覺她的處境,于是建議和引導他們申請租賃組屋。祖萊嘉與父親和弟妹終于在2014年申請到租賃單位。
至于爲何一些人很難脫離無家可歸,受訪庇護所工作人員說,個人與家庭問題往往是一大阻礙。
社會及家庭發展部在《2022年街頭露宿者統計報告》中強調,除了爲街友提供住房、經濟和就業等全面支援,政府也將加強相關措施,從上遊介入支援有需要者,避免他們無家可歸。
近幾年,由社會及家庭發展部、政府機構和社區團體組成的露宿者夥伴援助網(PEERS Network),攜手援助街頭流浪者發揮成效,願意住進庇護所的街友增加,亞力是從街頭轉移至庇護所的成功案例。
對于無家人支持和房屋選項的低收入者,建屋局會協助他們申請租賃單位。急需租賃組屋的人,會被轉介到社會及家庭發展部資助的庇護所暫住。
社會及家庭發展部上個月發布的《2022年街頭露宿者統計報告》顯示,去年有530人露宿街頭,對比2019年另一項調查統計的921人,減少超過42%。
建屋局預計年底爲單身者推出單房共享設施租賃試點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