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櫻花十裏塵
◆方曉蕾
對于櫻花總有些年年不忘,所以原定今年春天一定找個好地方看櫻花。首選是去日本,最不濟,也要去武大櫻花大道看看,但從春節到現在,全國都在抗疫。我是個醫生,責無旁貸。中間幾次申請去支援武漢,可因爲自己既不搞感染,也不是ICU醫生,沒有被批准。我申請支援武漢當然不是爲了櫻花,但櫻花是我的動力之一。我覺得武漢人都有一種櫻花精神,那就是“不怕芳菲落盡,也要至美人間”的努力與大愛。基于這種精神,全國抗疫成功後,待到春和景明時,一定去賞櫻。
其實,櫻花我是看過無數次的,只是很潦草而已。西安的青龍寺櫻花,樹大可謂遮天蔽日,美輪美奂;我居住的小區就有櫻花,天天擦肩而過;本市城裏到處也是,更有櫻花小道。就是日本的櫻花,我也去看過的。
櫻花是日本的國花,在其狹長的國土上,南北各地遍植櫻花,蔚爲壯觀。每年自3月始,櫻花作爲報春的使者,由南向北漸次蔓延,漫九州、掠本州、越津輕海峽入北海道,形成一道遍及列島的“櫻花前線”。櫻花以白色或粉紅色居多,其不如桃花濃豔,也沒有那麽豐腴,渾身透出一種清新質樸的風韻。雖還是早春時節,日本南部的櫻花已次第開放;無論鄉村或城郊,映入眼簾的都是密密重重的櫻花樹,樹枝上挂滿一簇簇剛綻開的花瓣,漫山遍野的花樹彙集成一片花海,給人一種逼人的浪漫。日本人對櫻花幾近癡迷,每年各地都要舉行盛大的“櫻花祭”,近似節日狂歡。那時節,男女老幼攜酒帶菜相聚櫻花樹下,舉杯暢飲,談笑嬉鬧,盡情享受身邊的爛漫春光。
不過,與花開盛景相比,缤紛的落櫻似乎更受賞花者青睐。由于花期短,昨日還綻立枝頭、楚楚動人的滿樹繁花,轉眼間竟似雪如雨般地飄落,此情此景怎不令人扼腕?文人好像尤其有此種感慨。有一位出生在日本的中國人蘇曼殊,在中國近代文壇上影響巨大。他既當過和尚,又是南社骨幹成員。他對櫻花很是喜歡,有多首詩詞寫櫻花。其中有詞《櫻花落》“ 十日櫻花作意開,繞花豈惜日千回?昨宵風雨偏相厄,誰向人天訴此哀?/忍見胡沙埋豔骨,空將清淚滴深懷。多情漫作他年憶,一寸春心早已灰。” 誠如詞名,櫻花落,心成灰。還有一位郁華,郁達夫的弟弟,他在日本生活多年,估計對櫻花也很是偏愛。他有首《東京雜事詩》,這樣寫日本的櫻花:“樹底迷樓畫裏人,金钗沽酒醉余春。鞭絲車影匆匆去,十裏櫻花十裏塵。”兩個人差不多是一個時代的人,所以感受竟然如此雷同。
我居住的小區挺大的,八十多棟樓,花木種了不少,但雜七雜八,好像沒有規劃似的,但不知是什麽原因,卻有很多櫻花樹。剛住進小區時,這些櫻花樹都很小,也不認識,也就沒關注,可有一天從那路過,突然被這幾樹美麗震撼了。一夜間,櫻花搖曳,風情萬種。過一天,卻是落英缤紛,一地遺憾。真正是一寸春心一寸灰,十裏櫻花十裏塵。別說十裏,我這裏只有幾棵。可就是這麽幾棵,也是幾樹美麗幾樹傷心啊。開也無語,落也無情。
櫻花開時雖美,但終將化爲塵土。開花時,是那種粉紅色的朦胧幻象;花落時,是那種芳菲落盡的淒婉與無奈。花開花落,別有風味,都牢牢定格在記憶深處,這也是是芸芸賞花者所追逐的至美之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