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愛
文/沙棗花
謹以此文懷念我已故去多年的父親。父親去世的那一刻,永遠的停留在我腦海,晃若昨日。每每想起那一刻,父親彌留之際的期盼和失望,含著眼淚漸漸沒有光芒卻睜著的眼睛,斷氣了眼角還流下來的眼淚,我的心就痛得無法呼吸。懷念父親的嚴厲,父親的鞭打。——題記
前天是寒食節,我勞累一天感覺非常疲憊,于是給母親打電話說晚上不去燒紙可以不,母親說可以,她代我去燒。孩子回家吃過晚飯後八點多,我看時間尚早,還是想去親自燒紙,今天這紙如果我不燒的話,心裏總是過意不去,總覺得有件什麽事情沒有做,心裏老惦記的不行。就溜達著來到了燒紙專賣店,買了一些冥幣之類的,到路邊燒了。燒紙的時候看著那跳動的火苗,我仿佛看到了父親的臉,眼淚漫上我的眼眶,吧嗒吧嗒往下掉。思念如洪水般泛濫湧上心頭。
這個世上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也沒有不愛父母的孩子。
記憶中,小時候,父親常年在外工作,因此我每次都是盼著他回來,帶好吃的好玩的,最期待的是好吃的。而我在他回來之前,姐姐都會把我洗刷幹淨,我還會裝模作樣的趴在某個顯眼的地方在寫字,以便父親一回家到就看到我誇獎我。現在想想我那個時候很可愛也很可笑。我幼年的時候應該是很渴望父愛吧。
隨著年齡的增長,因爲聚少離多,也因爲叛逆,對父親的愛更多的是敬畏,有時候還有點生疏。真正的成年以後,才懂得,事實上父親對我們的愛和管教,比起別人的父親那是更深沉更嚴厲,因爲我的父親因爲工作原因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且有文化。他知道什麽可爲什麽不可爲。知道什麽樣的教育才能塑造一個孩子未來的世界。雖然,我們當時生活的地方有點閉塞,但是,未來,不去努力和試一試,你怎麽知道呢?
我上小學的時候,從二年級開始,父親就要求我每天寫一篇日記,實在寫不出來,就抄寫一篇文章或者古文也行,但是必須是課本之外的,他每次回家要檢查。父親是說到做到,真的每次回家就檢查。缺一天的都不行。剛開始檢查時內容比較寬松,字寫得不好,寫得彎彎扭扭,或者只寫兩句話,比如寫今天天氣晴,衣服穿的不多,上了幾節課等等,也過關。隨著年級的增長,要求也嚴格起來,字不端正不行,字數少了不行,總是抄寫沒有自己的文字不行,天數少了不行,弄得我他每次回來都是如臨大敵,有時候偷懶沒有寫的,趕緊想辦法湊夠。那種感覺真的是很奇特,即盼望他回來,因爲有好吃的;又怕他回來,他回來要檢查我的日記,寫不好要挨批評的。就這樣,慢慢的,寫日記變成了一種習慣。也因此,喜歡上了閱讀。再後來,父親就不檢查我的日記了,給他看他也懶得看了。
小學階段喜歡閱讀癡迷到什麽程度呢?就是每天要看書,一天到晚看,上課偷看,躲在被窩看,走路看吃飯看,什麽書都行,管它白話文還是古文,只要有字的紙片就行。家裏的書看完了,就去借,借不到心裏貓爪似的,渾身難受,哪哪都不對勁,那種感覺就如煙不離手而突然沒煙抽的煙民一樣,那心和身都是無處安放。更讓人悲哀的是,村裏沒有圖書館,很多人家都是在溫飽線上掙紮,哪裏有買書看書的意識?所以這書就更加的稀缺。我就到處找到處問,同學就把家裏的舊書髒書都拿給我,我統統笑納。進縣城,我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圖書館,去了一呆就是一天。可以不用吃飯,如饑似渴。沒有錢買,就一步三回頭的回去。等我長大後,有了收入,只要是看到賣書的地方,就停留住腳步,必定買幾本回去。買書,變成了我消費的主要愛好之一。這個愛好一直持續到現在。雖然現在的我,因爲瑣事纏身,閱讀的時間和熱情大減,但是這份癡迷在不經意的狀態下傳給了兒子。我買的書我自己有的都沒有看,他全部都看完了。他說我去上班的時候他很無聊,就看書,一本又一本,一遍又一遍。有的書,比如鬼谷子,明朝那些事兒等等,他看了七八遍。現在上學,胳肢窩也是隨手夾一本書。
時過境遷,我常常在想,父親在林業系統工作時間較長,懂得育苗。育苗就是從幼小的秧苗培育到一定的階段,再放到合適的土壤,然後,它自然在陽光雨露的照耀滋潤下,長成參天大樹。同樣的道理,父親讓我寫日記,就是讓我在幼小的心裏培育出愛好文字和閱讀的幼芽,然後,隨著歲月的洗禮,慢慢的生根長蔓,變成生活的一部分。父親的愛,可謂深而計遠。
事實也的確如此,父親去世後,有一段時光過得非常的灰暗,是書籍和文字,給了我精神食糧,讓我看到了眼裏看不到的世界,更如燈塔一樣,照亮我灰暗的生活,指引我前進的方向。
記憶中,父親雖然對我們的教育嚴厲有原則,但是從來沒有動手打過我。但,有一次例外。父親不但動手打我,而且還用的是皮鞭,從家裏一直把我打倒另外一個小夥伴家裏,這中間,要穿過在我小時候感覺很長很長的兩條村中馬路。當然,現在再回去,你會發現那馬路你走不了幾分鍾。而在我小時候的生活環境,用我小小的眼裏小小的腳步去丈量,那條村路是那麽的長,簡直就是我的全世界。
父親用皮鞭打我的
原因是,我的嬸嬸向我的父親告狀,說我把她家放梨的上房門鎖子撬開來偷吃梨。事實上我是被冤枉的。嬸嬸與叔叔做著販賣梨的生意,那一次他們拉來一大車梨,放在臨時做庫房的上房,他們要拉一小部分出去走街串巷的賣,把我叫去給她看家,我一個人呆著無趣,就在她家院子門口高聲呼叫了幾個鄰家女孩子一起玩耍,小孩子之間聊天,聊著聊著不知怎麽的就說看看這梨是什麽樣子的,彼時水果也比較缺乏,就是有,能舍得買的,沒有幾家人。因此小孩子有好奇心也是正常的。商量決定好後,年紀大點的女孩子說我個子小,她們在底下撐著我,讓我先看,看完他們再看。就這樣,好奇心促使我們闖下了大禍。她們兩三個女孩子吭哧吭哧把我托上去從門頂部的玻璃裏看,因爲高度不夠,我又用一只腳踩在了門上的鎖子,這一踩,壞了,鎖扣的螺絲松了,掉了,門,嘩然的開了,滿房滿地的梨,莉香撲鼻,水淋淋的閃著誘人的光澤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幾個都傻了,天地良心,當時的我一點都沒有想著去吃梨,一個都沒有吃,碰都沒有碰,就想著鎖壞了咋辦?門怎麽鎖?想半天,發現院子裏有個半截磚頭,我于是拿磚頭想把鎖扣上的螺絲裝好,奈何,力氣不夠,而那幾個慫恿我爬門的女孩子早做鳥獸狀跑了。我當時也有點怕,肚子也餓的不行了,等嬸嬸他們不到,只得把門關上鎖扣輕輕的挂著,至少從外面看起來門是鎖著的,這樣也安全些。然後我也回家了,回家後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沒有跟母親講,不記得了,反正禍不單行正好父親也回家了。沒多大一會兒,嬸嬸怒氣沖沖的一路走一路罵到我家,進去就告狀,說我帶領別的孩子把她家的門鎖撬開偷梨吃,還說梨子丟了不少,並且已經到別的小夥伴家裏去求證過了,都說那門就是我帶頭撬開的,就是爲了偷梨吃。天地良心,當時的確是年紀稍長點的女孩子提議,而且的確不是故意撬門偷吃,根本就沒有這個想法,就是單純的好奇。一個梨都沒有碰。
但我說了有人信嗎?她家的門鎖確實因我而掉,還有不講義氣的小夥伴作證,我有口難辨。父親一聽氣壞了,這還了得,居然撬門偷吃,這麽嚴重的行爲,此時不管教就怕長大了偷的就不是梨了。沒等嬸嬸絮叨完,也沒等我辯解完畢,抄起皮鞭就在我腿上打去,我嚇的直打哆嗦。嬸嬸依然在旁邊絮叨,父親打了幾下後開始要我詳細描述經過,父親聽完,說,既然你說的和你嬸嬸說的不一樣,那我們去找你的小夥伴求證。嬸嬸回去了,父親就用皮鞭一邊打著我在村子裏走一邊罵,這是誰教你的?你怎麽不學好?在村子的街道上被父親用皮鞭抽,那種羞愧和難爲情,真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好不容易到了小夥伴家,小夥伴的父母並沒有打小夥伴,具體說了什麽我也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晚餐我沒有吃的,一直被罰站。一向護著我的母親也說,使勁打,小時候偷針,長大偷牛。而且我拒不承認自己有偷梨吃的行爲和動機,那純粹就是意外。打死不承認自己的錯誤。母親氣得罵我是硬骨頭。那天父親動怒我極爲恐懼,事實上父親鞭打我的時候並未用多少力,我沒有感覺到有多疼痛,我害怕的是父親的威嚴。
雖然我是被冤枉的,但是那頓鞭打,我並沒有記恨父親,反而讓我一身輕松,讓我終身受益,一生難忘。我從此以後,別人的東西,我是看都不看,更不要說拿了。我懂得了什麽事可爲可不爲。我懂得了做人的尊嚴和底線。
父親大多數時候都是溫暖的愛著我們。記得我小學畢業馬上就成爲初中生了,家裏還擺了酒。那個暑假,我整天把家裏唯一的自行車騎著練車技,經常把車子摔的稀巴爛,沒有人說我。他們都盼著我快點練會好騎車去上學,這份待遇,不是每個孩子都有的,有的家裏根本就沒有錢買自行車,有的家裏怕孩子把車子丟了或者摔壞了。開學了,父親端個茶杯笑意盈盈的看著我雄赳赳的騎著車子去上學,路上好多沒車的孩子羨慕的央求我:帶我一段吧.因爲是直梁自行車,我年齡小個子小,騎車時屁股無法鞍座在自行車座位上,那有如何?呵呵,我依然是有車一族。
放學回來,一進大門,首先迎接我撲到我懷裏的是我養的小狗虎子,接著是父親,他快步走到我跟前高興地說:虎子,你的小主人回來了,快看看你的小主人騎車摔跤了沒有?後來我的眼睛近視了,不得已配了眼鏡,父親也是對我兩歲的外甥說:偉偉,你看,你的小姨戴上眼鏡顯得更文靜更漂亮了。我真是哭笑不得。在父親眼裏,我大約怎樣都是美的。
後來父親去世了,去世的時候只有我和我的母親在身邊。父親走的時候,剛大學畢業分配在四川工作的哥哥在趕回家途中,因爲洪水毀壞了回家的路線,被阻擋在半路。後來還是冒險蹚水穿過封鎖線又搭車回來的。回來的時候,父親已去世好幾天了。而父親,因爲盼著他的兒子,他的驕傲,我的哥哥,堅持到最後一刻也沒有等到,父親滿是失望的眼睛裏含著眼淚睜著眼睛遺憾不舍的離世,斷氣了,眼角還有淚水滴落下來………
那一瞬間,我恐懼加上悲傷,哭的昏天黑地聲嘶力竭。彼時,我未成年啊……
從此以後,父親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父親離世時,雖然沒有給我們留下萬貫家財,但是父親留給了我們用金錢買不到的精神財富,讓我們終身受益!
父親,您在天堂可安好?
父親,女兒想您了。
作者簡介
山丹的沙棗花,又名葉冰。甘肅籍人。喜歡傳播人間真善美。曾在其他平台發表作品數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