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垂簾聽政”這個詞,大家都能第一時間想到慈禧太後,但很多人不知道,在同治、光緒年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珠簾後面的女人其實有兩位——這另一位,就是我們今天要講的慈安太後。
在慈禧叱咤晚清政壇的光芒下,慈安到底在這段曆史當中做了些什麽、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一直都被大衆所忽略。許多人認爲,這位鹹豐的中宮皇後只不過是慈禧的傀儡,既不具備參政的權力,也沒有爭權的熱心;還有人說,只活了四十五歲的慈安,之所以中年暴卒,是因爲她得罪了慈禧,所以被小心眼兒的慈禧下毒謀殺。這些說法的核心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慈安在與慈禧的關系中處于被動地位,而且爲人毫無主見。
但我們翻閱史料可以發現,這樣的說法不但錯誤,甚至和史實是大相徑庭的。實際上,慈安不但在二人的關系中處于主導地位,在政治地位上也一直高過慈禧一頭,而且她作爲一個政治家,不但善于團結身邊的盟友,更有雷厲風行的一面,稱得上是“德才兼備”。
我們先從她們二人的身份問題說起。
大家都知道,慈禧之所以能在鹹豐死後和慈安並尊太後,是因爲她的肚子爭氣,爲鹹豐生了個皇子。但是和母憑子貴的慈禧不同,慈安的太後身份用不著兒子來維護,因爲她是鹹豐的皇後,不管哪個後妃生了皇子,她都是嫡母。
而且慈安還深得鹹豐的寵信,她在鹹豐二年四月剛入宮的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貞嫔,但只過了兩個月,她就被鹹豐擬定爲皇後的人選,同年十月十七日便被正式立爲了皇後,這火箭一般的晉升速度,不要說在清朝,就是放眼整個中國古代都是罕見的。自此以後,慈安不但爲喜歡沾花惹草的鹹豐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還能在鹹豐逃到避暑山莊,自暴自棄的時候勸誡他、鼓勵他。可見作爲一個封建帝國的皇後,慈安的能力是不俗的。
正因如此,鹹豐在彌留之際,特地將慈安召到身邊面授機宜。有野史稱,鹹豐在這次談話當中,交給慈安一道密旨,授予她臨機處置任何人的權力,如果她覺得誰威脅了大清的江山社稷,那麽就可以立刻拿出密旨將其除掉——連慈禧也包括在內。這個故事雖然不大可信,但也能夠說明慈安在鹹豐心中的地位之高,是衆人皆知的事情。
鹹豐駕崩後,兩宮太後和恭親王奕䜣,與肅順爲首的八名顧命大臣之間,就最高全力的歸屬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奪,也就是史書上所記載的“辛酉政變”。在這場政變中,慈安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如果不是她堅定地支持慈禧和奕䜣,這二人是斷無可能扳倒顧命八大臣的。以慈安後來在政治事務上超然的態度來看,若不是肅順等人對兩宮太後步步緊逼,讓她感受到了威脅,她是不會下定決心支持慈禧的想法的。我們可以說慈安的權利欲望不強,但她也絕不是個甘心被人架空的懦弱女子。要知道,慈安在下定決心對當時的政治格局大洗牌的時候,也只不過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女子!這份魄力和決斷,堪稱老辣。
更爲可貴的是,慈安在掌握大權後,能夠抵擋住權力的誘惑,主動和自己的盟友分享權力。對于在地位上比她低的慈禧,她不但不打壓,還有意提升她的影響力。
就拿她邀請慈禧和自己一同在養心殿居住這件事兒來說吧,按照清朝的宮廷制度,同治皇帝當時雖然年幼,但也要住在養心殿,而撫養他的,只能是他的嫡母慈安。慈禧雖然是生母,因爲嫡庶尊卑有別,是不能在養心殿與兒子朝夕相處的。慈安考慮到長此以往,勢必會影響到慈禧與同治的母子關系,並且也會讓朝野對兩宮太後是否和睦産生猜疑,所以她主動邀請慈禧和她一起住在養心殿,共同照顧小同治。這對于慈禧而言,不光有實際利益的好處,更是莫大的殊榮。
更能體現慈安高超手腕的,是她在邀請慈禧時說的話。她說:“吾兩婦人撫一孤子,設不幸奸人乘機造作謠言,居間撥弄,則天下大事去矣!今寢處一所,朝夕相見,各坦懷相示,讒何由興?”意思是說,我這樣做可不是同情你、施舍你!而是爲了大清的江山社稷著想,同樣的,你慈禧住進養心殿,也不是爲了自己的私欲,而是和我一樣爲了天下大事——這一番話,既給了慈禧好處,又讓她覺得很被尊重,多厲害!
不過,您可別因爲慈安對人和善,就覺得她是個好對付的主兒。在曆史上,慈安雖然經常以和藹的一面示人,但當她遇到自己看不下去的事情時,這個“菩薩心腸”的太後,也會展現出她的“雷霆手段”。
最能夠體現慈安下手穩、准、狠的,莫過于誅殺大太監安德海這件事。
安德海曾經是鹹豐身邊的禦前太監,他聰明伶俐,曾經在“辛酉政變”中幫助兩宮太後傳遞密诏給奕䜣,立下了汗馬功勞。作爲獎勵,他被晉升爲總管大太監,在朝中顯赫一時。
因爲慈禧的權力欲望遠大于慈安,所以她對精明能幹的安德海極力籠絡,久而久之,安德海就變成了慈禧的左膀右臂。我們知道,慈禧是個非常奢侈的人,爲了滿足她的私欲,安德海是想盡辦法去極力迎合。相關資料記載,安德海在這段時間裏,“納賄招權,肆無忌憚”,甚至有過“幹預政事”的行爲。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因爲安德海從中作梗,使得奕䜣在同治四年的時候,曾被慈禧免去議政王的職務,這是奕䜣在鹹豐死後,遭受的第一次打擊。雖然奕䜣礙于身份,不敢說慈禧的不是,但從這一次起,奕䜣就對安德海記恨在心。不過驕橫的安德海可不在乎奕䜣怎麽想,依舊胡作非爲,到後來甚至連同治都敢得罪,在宮內宮外可謂是樹敵無數。
對于安德海的行爲,慈安是一清二楚的,她之所以不在第一時刻加以制止,一是因爲安德海深得慈禧寵愛,又曾立過大功,貿然處置他,必然會影響到兩宮之間的關系;二者,安德海起初只是斂財,得罪的人還不夠多,更沒有讓同治、奕䜣這樣的關鍵人物起殺心。因此,慈安對安德海不管不問,放任他把朝中的實力派挨個兒得罪了個遍。
同治八年,安德海爲了找機會出宮遊玩,便借口給同治的大婚典禮准備龍袍等物品,向慈禧提出下江南的申請。對于這個要求,慈禧當然不會拒絕,她心裏清楚,安德海這次去江南,免不了要在地方撈上一大筆,這裏面給她的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可是清朝早在順治皇帝的時候就立過規矩,太監不能幹涉本職之外的事務,而且品級在四品以下的,不是奉旨辦事,不許出皇城一步,違者殺無赦。安德海雖然權傾朝野,但當時也只是個六品太監,他要辦的事情,本來是人家江甯織造的職責所在,也輪不到他去辦,所以慈禧是給他下不了這個懿旨的。
可驕橫慣了的安德海不管這些,他以爲憑著慈禧對他的寵愛,沒有誰敢拿祖宗制度爲難他。可他萬萬沒想到,同治和奕䜣知道這件事後,秘密交代了當時的山東巡撫丁寶桢,要他在安德海走到山東境內時,將其繩之以法。
對此一無所知的安德海,在七月初帶著三十多個隨從從北京出發,雇了幾艘船沿運河南下,還在船上插上了寫有“奉旨欽差采辦龍袍”大字的旗幟,一路上大搖大擺,很是威風。他的這些行爲,都被丁寶桢一一寫進了奏折裏,成爲了後來誅殺安德海的證據。
八月二日,丁寶桢派總兵王正起在山東泰安將安德海一行抓獲,並押解濟南。見到丁寶桢時,安德海起初還破口大罵,稱是奉了皇太後的命令辦差,要丁寶桢立刻放人。早已從同治和奕䜣那兒知道內情的丁寶桢便問他,既然是奉旨辦差,爲什麽拿不出谕旨和信物?又爲什麽招搖過市,違反制度?此話一出,安德海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登時神色惶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巧合的是,當安德海被抓獲的消息傳到北京時,慈禧正好因爲生病沒有參與朝政。于是慈安毫不猶豫地拍板,同意將安德海就地正法。盡管慈禧在得知這一消息後極力袒護安德海,但鐵證如山,慈禧即便知道這是慈安和同治、奕䜣等人設下的局,也只能啞巴吃黃連。
其實在慈安垂簾聽政期間,像這樣的事情不止一例。在鎮壓太平天國時臨陣脫逃的兩江總督何桂清、在地方帶兵多年但爲人驕縱的欽差大臣勝保等人,都是慈安下令處決的。此外,給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漢人大臣加官進爵,也都是慈安的主意。
由此可見,慈安不但在聽政時參與了政務,而且在“同治中興”的過程中,還扮演了關鍵的角色。盡管她在對待安德海這樣的人時,意見不免和慈禧相左,但她也一定是等到時機成熟時才會出手,絕不給慈禧留下任何把柄,也不會讓慈禧對她心存記恨。慈禧心裏當然也很清楚,慈安就算做了什麽侵犯她利益的事情,那也是爲了大清朝的江山社稷,而非沖著她來的。所以說,慈安和慈禧雖然稱不上是親密無間的夥伴,但也是密切合作的盟友,絕對不是許多人眼中水火不容的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