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固仁
1862年,太平軍中後期將領陳玉成被苗秀霖押送清兵大營,《被擄紀略》記載:苗將英王陳玉成五花大綁送給勝保。叫陳玉成下跪時。陳玉成大罵說:“爾勝小孩,在妖朝第一誤國庸臣。本總裁在天朝是開國元勳,本總裁三洗湖北,九下江南,爾見仗即跑。在白雲山踏爾二十五營,全軍覆滅,爾帶十余匹馬抱頭而竄,我叫饒你一條性命。我怎配跪你?好不自重的物件!”勝保想招降他,陳玉成喝道:“大丈夫死則死耳,何饒舌也!
這個場面就是太平軍晚期第一人物最後的強硬。
雖然死時才26歲,但是早已經名震天下,成了當時太平軍中間少見的軍事家。
雖然最終失敗,但陳玉成在軍事史上打破了兩項至今無可超越的紀錄。十四歲那年,陳玉成也想通過科舉改變自己貧窮和孤兒的命運,然而在參加童子時試時便被刷了下去。
因此,在不久就在太平軍金田村參加童子軍,隨軍作戰時,勇敢機靈,登高涉險,如履平地,加上身材矮小,動作矯捷外,一張白皙的臉下兩眼各有一黑點,因此顯得格外受到注目,被清軍稱之爲“四眼狗”。雖然太平軍裏不乏童子軍,但是卻無人能如陳玉成一般獲得火速重用。
十六歲時被提升爲左四軍正典聖糧,相當于監軍,但他不願做這種後勤管理,主動要求去前線作戰。轉年因軍功越級提升爲殿右三十檢點,走入了太平軍的高級指揮層。
天京事前後,陳玉成已經因爲持續戰功被提升爲冬官正丞相,在石達開出走後,有大批將官跟隨出走,因此導致了洪秀全的天京出現了無人可用的緊急狀況。經過推薦,加之此前赫赫戰功,陳玉成被任命爲正掌率前軍主將,成了第三把手,而排在他前面的只是管理內部事務,根本不懂打仗,實際上陳玉成就成了天平軍最高前線指揮官。比他大十四歲的李秀成被任命爲他的屬下,相當于四把手,二人共同主持軍務,這年陳玉成才二十歲。
如此年紀就成了全軍統帥,在中外曆史上或許都是絕無僅有的罕見事例。甘羅十幾歲做上卿,那是文官。鄭成功起兵反清複明之初,算是很年輕了,也有二十二周歲。16歲的陳玉成在武昌包圍中,帶領五百人攀城而上,第一個殺上城牆,因此首功被提升爲“殿右三十檢點”。
此後。在九江戰場。他使用誘敵深入,配合林啓榮死守九江,對湘軍主力進行牽制,使得石達開實現了鄱陽湖全殲曾國藩水師,幾乎改寫了近代曆史。
1856年,清軍江南、江北大營形成包圍,陳玉成與李玉成在鎮江實現將清軍包圍,迫使清朝大將軍吉爾杭阿潰不成軍,最終被迫自殺,此後,陳玉成如同開挂一般,橫掃江南清軍,再度導致前線欽差向榮被迫自殺,
1858年,陳玉成二破江北大營,打通了水上封鎖,並攻克六合關鍵峽口,緊接著與撚軍連輸,在這年年底打出了重要的“三河戰役”,全殲湘軍6000余人,導致湘軍第一大將李續賓的自殺。
1859年,陳玉成又因戰功,作爲洪氏本家之外,第一個被封英王。洪秀全還明確宣布,“京外不決之事,問于英王”。再次正式肯定陳玉成在軍中的統帥地位,這時他才二十二周歲。
對于他的統帥地位,連同時被任命爲副統帥的李秀成都沒有異議,其他將領就更沒有人表示不服了。
他不是洪秀全的皇親國戚,出身極其低微,因此他創造了兩項“吉尼斯世界紀錄”,只用了七年的時間,就從普通大頭兵成了太平軍軍隊一號人物,不得不說是一個了不起的實力選手。”。清方情報資料《賊情彙纂〉形容說,“玉成舍死苦戰,攻城陷陣,矯捷先登,賊中之最可恨者”。曾國藩在日記和家書中多稱陳玉成爲“四眼狗”、“狗逆”,甚至說:“自漢唐以來,未有如此賊之悍者。”
可知陳玉成確實給清軍造成強大壓力。
那麽此後爲何陳玉成迅速走向敗亡呢?這其中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的?歸根結底是洪秀全的瞎指揮,還是陳玉成過于年輕的誤判?抑或曾國藩的戰略定力更爲高超。
爭奪安慶事例,不久陳玉成迅速滑落,隱藏怎樣原因?
曾國藩的戰略定力是鐵心拿下安慶,而陳玉成按照洪秀全指揮,展開“圍魏救趙”最終失策,導致陳玉成最終也因此走向敗亡。
在奏折中將總體戰略和部署向清廷彙報說:“自古平江南之賊,必踞上遊之勢,建瓴而下,乃能成功。”、“安慶一軍,目前關系淮南之全局,將來即爲克複金陵之根本。此臣反複籌思,安慶城圍不可遽撤之實情。”
“目今賊焰方熾,人心大震,但求立腳之堅定,無論逆氛之增長。”胡林翼配合曾國藩,二人商定用“圍城打援”戰術進行全面應對。
曾國荃作爲安慶第一將領, “凡苦戰一日一夜,賊死者萬數千人,我軍死者百余人,用火藥十七萬斤,鉛子五十萬斤。”《能靜居日記》可知這次戰爭異常殘酷激烈。
太平軍清楚認識到曾國藩這步戰略的極端危害性,于是集中大量優勢兵力,展開“圍魏救趙”企圖迫使曾國藩分兵或是戰略轉移。先攻杭州,隨即出其不意,回師攻破清軍的江南大營,並乘勝追擊,打下蘇州常州,江南于是全入太平軍之手。
江浙向來是清政府的主要賦稅來源和糧食供應地,因而清朝十分擔心蘇杭的得失,命令曾國藩放棄圍攻安慶的計劃,東下救援蘇、常,並說“爲今之計,自以保衛蘇常爲第一要務”。
在曾國藩的堅持下,曾國荃的湘軍不惜一切,拼死不解安慶之圍。
正如曾國藩所料,陳玉成進攻武漢受阻,不得不直接回師救援安慶,來回折騰,反而給了湘軍以最好的機會,最後太平軍不但未能解安慶之圍,陳玉成也在轉戰途中被俘。
此前洪秀全爲了給族弟洪仁玕樹立威信,拍板采用洪仁玕的方針。原來,洪仁玕未立寸功,一到南京,洪秀全便封他爲千王,正掌率,總理朝綱,即第二把手。但太平軍大小官員都不服氣。于是,洪秀全便急于要讓他立功,樹名樹威。出于這樣的心理,便拍板采取洪仁玕的作戰方案,“先取蘇(州)、常(州),後攻湖北”。這個方案,並非沒有道理。問題是,李秀成心裏不贊成“後攻湖北”,而陳玉成遠離拱衛南京所必保的安慶,表面上看來是“國魏救趙”,以打湖北來解安慶之壓力,實際上是取遠水救近渴的辦法,未知教太多,風險極大,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曾國藩的戰略眼光遠在只會玄想空談的洪仁玕之上。他就是死死吃住安慶不放,湖北得失並不大在乎。
然而,洪秀全堅持照洪仁玕的方案,命令陳玉成、李秀成西征湖北。由于李秀成不堅決,陳、李兩軍沒有協調好。又由于陳玉成對湖北情況不明,又怕“洋兄弟”幹涉,本來武漢唾手可得,卻不敢進攻,坐失戰機。于是,不但這次西征一無所得,卻使安微空虛,安慶危急至極。當陳玉成疲于奔命,率軍回救安慶之時,曾國藩已作好戰略決戰的准備。而此時,洪秀全卻派洪仁玕、林紹璋這幫親信草包去支援陳玉成。于是,不但解不了安慶之圍,救援之軍倒先被打垮,安慶被清軍占領,陳玉成的精銳盡失。安慶的失落,南京失去上遊拱衛,也失去重要的糧食供應基地。陳玉成幾乎全軍覆滅,太平軍的戰鬥力和士氣都受到重創。這次關系全局的慘敗,主要是洪秀全的責任,其次就輪到陳玉成了。
但洪秀全總是自命一貫英明正確。陳玉成從安慶退到廬州後,洪秀全非但不承擔責任,想出善後辦法,反而嚴辭貴斥、革其職權。這實際上是將陳玉成送上死路。部下勸陳玉成回南京以期重整旗鼓,但他不願也不敢回南京。
不願,是他很自負很驕傲,自以爲英雄蓋世,不肯承認此戰大敗。不敢,是怕洪秀全兄弟治罪,從此失去帶兵作戰的機會,甚至被抛出來做普替罪羊殺掉。在廬州無糧而守不住了,致北方三路人馬的信又如石沉大海,于是不聽部下苦勸,來自到壽州去找苗沛霖。這個苗沛霖,陳玉成還曾保舉他爲太平軍的高官,對他存在幻想,可謂畢竟年輕閱曆不足,然而他已暗中奉清朝欽差大臣勝保之命誘捕自己。一到壽州,便被逮捕。結果在送北京途中,清廷恐被劫走,下令就地處死,時年才二十五周歲。
陳玉成的致命弱點,或許在于年輕人的年輕氣盛,最終導致戰略不成熟的誤判形勢。
陳玉成勇敢善戰,奮不顧身,爲部下表率,勝多敗少,戰功卓著,在太平軍中威信很高。但從總體看來,由于文化水平較低,精神視野不寬,大局觀欠佳,作先鋒作戰將無疑是突出的,擔任統帥就有顯著的缺陷。他不反對洪仁玕的西征計劃,出兵時未能與李秀成做好協調、統一工作,進逼武8漢時又躊躇不前;回救安慶的戰略決戰,沒能請得李秀成、李世賢的協同,都表明他並非合適的統帥。
不聽部下勸告,到苗沛霖營中自投羅網,顯示了他太過自負,自我定位失准,聽不進不同意見。他數落、嘲笑勝保的話,固然富于大丈夫氣概,但卻透露出陶醉于自已經常勝利而驕傲輕敵、太過自信的情緒。作爲統帥,他種種局限和缺點,遲早要失敗要被殺的。使他在1862年過早敗亡,除了自身原因,再就是由于洪秀全的客觀上加害。要不是洪秀全堅持照洪仁玕建議而西征,陳玉成不致于後來失去安慶而無處立足。要不是安慶失守後洪秀全的嚴辭斥責和罷官,陳玉成盡可以回南京再圖重整旗鼓,不必到壽州找苗沛霖而自投羅網。因此洪秀全導致了陳玉成的早死,而陳玉成這位年輕悍將也如同喪家之犬,無處收留,最終倉促流星般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