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
據說地球人民都關注分享我局了(⊙v⊙)
地球知識局微信公號:地球知識局
NO.313-高砂義勇隊
作者:小米桶
製圖:孫綠 / 校稿:貓斯圖 / 編輯:大綠
1974年12月,印度尼西亞摩羅泰島的居民發現了一個全身赤裸的野人。
聞訊後,印尼政府馬上組織探險隊,深入密林探查,卻發現野人滿口流利日語。
日本駐印尼大使館得到這個消息,判定此人應是二戰殘留在此的日本兵,於是派人前往查看。這才得知,野人名叫中村輝夫,1944年被派駐到此,遭遇美軍進攻而與部隊失散,只好一個人躲在叢林裡等待援軍。一等就是三十年。
李光輝,圖中戴花圈者
經過日本官員一番解釋,中村才明白日本早已戰敗,這才願意與探險隊一起重歸文明世界。1975年1月,中村踏上了回家的路,只不過,載著他返鄉的飛機並不是去日本,而是台灣。
原來這個中村輝夫是台灣原住民阿美族人,本名叫做史尼育唔(Suniuo),漢名叫李光輝。他是一個台籍日本兵,隸屬有名的原住民兵團——高砂義勇隊。
二戰歷史上最晚投降的日本兵,其實根本不是日本人。
雨林里的雄師
事情要從1937年開始說起。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日軍侵華的隊伍里就有台灣軍夫。他們從日據台灣招募而來,僅是皇國的「次等國民」,不配上陣打仗,只能做一些日本人不屑於做的苦力雜役。
如日中天的日本軍國主義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攻占菲律賓成了日本帝國控制西太平洋的關鍵。可是菲律賓茂密的原始叢林山地讓日本兵們水土不服,負責進攻的日本第十四軍中將本間雅晴很是為難。這時,便有人向他提出徵召台灣被稱為「高砂族」的原住民士兵。
「高砂族」原住民
早在1930年的霧社事件中,高砂族這個「赤足奔跑險山叢林,深夜能肉眼視」的族群就已被日本軍方留意。他們是天生的叢林戰士,不僅作戰英勇,且熟悉叢林氣候和地形。
天生的叢林戰士
來自《賽德克巴萊》劇照
東南亞戰事中,這樣的部隊價值很高。於是,台灣總督府即刻頒布了一個開始鼓吹「高砂青年志願從軍」的招募計劃。
1942年3月,第一批五百人組成的「高砂挺身報國隊」出征菲律賓。
出發前向天皇呼喊萬歲
據說地球人民都關注分享我局了(⊙v⊙)
地球知識局微信公號:地球知識局
5月7日,日本進攻丹巴半島,遇到美軍強烈抵抗,最後靠著原住民冒死強攀上懸崖絕壁,在美軍陣地後方投擲手榴彈,才瓦解了美軍的防禦。由於第一戰就表現傑出,原住民部隊更名為「高砂義勇隊」。
此後,原住民就成了日本在東南亞救場的萬靈丹。接下來徵召的從第二批到第七批,總數達五千名的原住民,全部被派往紐幾內亞戰場。在這個戰場上,日軍傷亡高達95%,收穫了可怕的稱號「最悲慘人間煉獄」。
巴布亞島至今仍是一座
基本為叢林所覆蓋的巨大島嶼
(世界第二大島)
在紐幾內亞,散落在各島嶼的日軍陣勢已經瓦解,全靠高砂軍掩護。
戰後有日本老兵回憶說:高砂軍能在無路的叢林中穿梭偵查;會分辨遠處的聲音,是敵人就伏擊,是野獸就獵來食;他們識得可食用的野果野菜,也會用海水製造食鹽,用椰子水來治療瘧疾;還會用樹枝和藤條搭建住所;撤退時甚至會犧牲自己掩護日本兵先離開。
有日本史學家誇讚這些原住民的英勇、服從、以及奉獻犧牲的精神,勝於被皇國精神洗腦的日本兵。
1943年10月,日本人從數千名高砂兵中,選出最精英的一百多人,組成名為「薰」的特種部隊——「薰空挺隊」(空挺就是空降的意思),目標是奪取菲律賓雷伊特島的美軍機場。
這些精英隊員們除了日軍的制式裝備,最特別的就是腰間象徵原住民身份與文化的「番刀」。
靖國神社中展示的番刀
身佩番刀的高砂義勇軍士兵
他們出征之前,要吃一頓美食,飲一杯天皇御賜的御前酒,最後向東京皇居的方向遙拜,決心「玉碎」。而他們的結局,也和神風特攻隊一樣,寡不敵眾全軍覆沒。
原住民歡送薰空挺隊員川上次郎出征
1945年6月,在菲律賓馬尼拉的一場激戰,兩百五十名高砂義勇軍前往營救殘存的日本兵,他們身綁炸彈,手持番刀,在人少勢微的狀況下,與美軍纏鬥7小時,最終又全軍覆沒。
1942-45年間,近八千名台灣原住民男兒就這樣為了天皇血濺沙場。他們在南洋戰場上經過了非人的殘酷,戰歿率近90%。
高砂義勇軍士兵
但是戰後日本為了消滅證據,損毀許多資料,後人除了一些出征照片,再無跡可尋。其實這支高砂義勇隊的戰鬥事跡,不過是台灣原住民被日本皇民化的一個縮影。
被洗腦的年輕人
當年霧社事件後,賽德克族和泰雅族傾力抗日至幾乎滅族。賽德克族族長莫那魯道的遺體被製成木乃伊展覽,泰雅族十五歲以上的男丁更是全被被處死。然而他們的下一代就已屈服,甘願為日本人做炮灰,不能不說是一種歷史的諷刺。
霧社事件發生後的現場
對他們,日本官方皆是讚美之辭,說原住民自願參軍是為了對日本帶來文明建設的「報恩」,把他們塑造成「親日」的典範。其實這些誇大其詞的美化,本意是在炫耀日本對台灣「皇民化」教育的成果,粉飾殖民統治。
表面上是這樣
「恭順的皇民」
來自《賽德克巴萊》劇照
實際想的則是
親日派的台灣日本兵許昭榮,在回憶錄這樣評價高砂義勇軍:他們不僅是自願參戰,並且還很踴躍。某期招募一千人的名額,竟有四十萬人競爭(這個數字實有誇張),原住民們紛紛寫下血書,要求「挺身報國」。
許昭榮
許昭榮認為原住民這樣強烈的「日本國民」意識,源自他們有與日本相同的武士道精神,甚至從七七事變之後,就期待能為日本而戰,展現「捨身奉公」的男兒氣魄。
日本右翼政治漫畫家小林善記,則恬不知恥地描述原住民無法抵擋大東亞戰爭的魅力:
「對於來過台灣的的荷蘭人、西班牙人、鄭成功以及大清國官兵,原住民從未屈從,只對日本情況不同」。他們明白日本為建立大東亞共榮圈,是為了將亞洲全部人民從白人殖民地的命運中拯救出來。
圖右為小林善記
卑南族原住民文學家孫大川則認為,這是一種尋求認同的行為。在日據時代,日本人是一等公民,漢人是二等,原住民就是三等。這種矮人兩截的心態讓原住民想要努力出頭,而當兵是唯一的能與日本人平起平坐的方法,因此許多年輕人就志願從軍,而且在戰場上比日本人更拚命。
幸好有左翼記錄作家林榮代,走訪當年的倖存者,才還原出了一些真相:
殖民政府先是日常教育栽培「效忠皇國」的觀念;利用電影等文化洗腦,鼓動年輕族群參與戰爭;又允諾應徵去菲律賓是做後勤工作,並承諾給予高薪,占領菲律賓後更可分得土地。就這樣半哄半騙,將無知的年輕人變成了戰爭奴隸。
在日本軍國主義者眼中
他們只是炮灰
來自《賽德克巴萊》劇照
利益加洗腦,才是日本控制原住民戰士的秘訣。
這些原住民生時被日本人當作奴隸,死後依然是日本軍國主義的囚徒。他們的日文名字至今仍停放在靖國神社的牌位上,冤魂難昭。
為高砂軍舉行神道教慰靈儀式
皇民化的後遺症
在台灣,高砂義勇軍之事,罕有人提起。
直到1975年李光輝重返家園,才激起了民間對這段歷史的重視。而後日本和台灣民間紛紛捐款,在新北市烏來修建高砂義勇軍紀念公園。內有紀念碑、戰歿名單、名人題詞等等。
紀念碑上矗立著原住民戰士面向南太平洋,下方有李登輝題寫的「靈安故鄉」四字,和日本海軍大將(第十八任台灣總督)長谷川清的題寫的「鎮魂」二字。之後,很多日本老兵都前來此參觀,並且贈送各種石刻的讚美之詞。
但這些紀念物的主題,都只是一邊倒地歌頌原住民對天皇的「忠誠」。過於濃烈的親日色彩,讓這裡被稱為「小靖國神社」。讓殖民者竊笑的,是原住民在得知了那些血淚斑斑的歷史真相後,竟然在自己的土地上,用軍國主義的方式悼念先祖的亡靈。
不過這是漢族人的思維方式,拿來套原住民不免有失公允。他們的時空視野,實則與漢族大不相同。
1895年日本竊台後,對原住民實行種族隔離的政策,嚴禁他們與漢人往來,並禁止他們學習自己的歷史。更有,為了便於操縱原住民的思想,日本教育當局還禁止他們接觸有智慧的知識。這導致很多人成年之後都僅有七、八歲小學生的知識水平。
從小就是一個「劣等人」
來自《賽德克巴萊》劇照
在鋪天蓋地的皇民化教育之中,先代抗日之苦難和外界所受之侵略,原住民青年一代完全不得而知。
如此的精神操控下,純良的青年一代就被馴養成乖順的奴隸。男人被騙去戰場送死,女人則被迫成為慰安婦。然而在他們的價值觀念中,依然認同日本,效忠天皇,也僅會用軍國主義的思維模式,來懷念和祭奠戰爭。
這就是為什麼直到今天,皇民化之鬼魂依然在烏來飄蕩。
1977年,曾有泰雅族代表10人前往靖國神社,要求歸還神社內的原住民祖先的靈位,但是被日本政府拒絕。由此,原住民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歸還祖靈」運動。
近年,又有泰雅族女兒高金素梅,多次前往靖國神社和聯合國總部抗議,要求歸還祖靈,以及道歉和賠償。
高金素梅(拿麥克風者)
2003年,高金素梅帶領一百多個台灣人組成了「小泉參拜靖國神社亞洲訴訟團」前往日本,提出要求取消靖國神社對原住民牌位的供奉。
以上抗爭行動雖然都未成功,但「歸還祖靈」已成為原住民反省戰爭的重要方式。現在的原住民後代,一直在試圖洗刷日本奴化思維,重新尋找民族尊嚴。這應當可以被視作是他們作為被殖民統治過的人們,為冤死的祖先尋回正義的一場自我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