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報業控股上周四(12日)宣布要提前完成大裁員,消息來得突然,震驚本地傳媒界。原訂在兩年內完成削減10%人手的計劃,提早在一年多內完成。本輪受影響的230名員工,有約130人將被裁退。
作爲本地傳媒界的龍頭老大之一,SPH這個大塊頭的一舉一動都被外界拿著放大鏡檢視,網絡輿論更是充斥各種傳言,不論真假,肯定打擊員工士氣。
被裁職員心裏難受,留下的多少也受影響,特別是剛畢業或入行幾年的年輕記者。他們沒親眼看過裁員是怎麽進行的。當坐在你身邊的同事突然明天不再出現了,內心的震蕩可想而知,那已經不是學校考試不及格的挫敗感那麽單純。內心獨白相信是:下一個,會不會是我?
裁員配套按每服務一年賠償一個月工資計算,頂限爲25個月。對于服務許久的年長員工,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傷的不是荷包,更多還是自尊。
被裁員工進不去內部電腦系統 SPH嚴重疏漏
在社交媒體上,報業控股被狠批整個裁員行動搞得“亂糟糟”,有的職員還沒有接到裁員通知,就進不去公司內部系統了。需要這麽急著把人趕走嗎?是怕員工拿走什麽機密資料嗎?對于一位剛拿到裁員信的員工來說,起碼也要給點時間整理情緒和拷貝一份電腦內存的通訊簿和稿件,那應該是最基本的尊重吧?
SPH執行總裁伍逸松(55歲)昨天(17日)向全體員工發電郵,坦承在凍結被裁員工的新聞系統權限問題上,出現嚴重疏漏。英文、馬來文及淡米爾文媒體集團(EMTM)有20名員工還不知道自己被裁,就被公司的新聞系統擋于門外。伍逸松解釋說,原本的計劃是,當員工接獲裁退通知之後,基于安全理由,就不能進入關鍵的內部商業系統,卻因爲系統問題,只留下窘迫的體驗。
據知,伍逸松和副手陳康威昨天都發電郵向受影響的員工道歉,並強調這是無心之過。
(現在好像流行高層道歉,前天交通部長和SMRT高管們才剛剛爲水淹地鐵隧道一事道歉。巧的是,兩家公司的總裁伍逸松和郭木財都是軍人出身,都做過三軍總長,然後到商界居高位,這種形象在民間很不討好。)
媒體身處顛覆性時代 SPH“騰籠換鳥”做太晚
這一次的烏龍事件也凸顯SPH管理層的兩大問題:在處理大規模裁員問題上很沒有經驗;面對數碼化國際大趨勢,紙媒“騰籠換鳥”做得太晚。
身處一個顛覆性時代,我們不顛覆時代,就被時代顛覆,我們不轉型,就給時代大浪潮沖走。這是一個全球趨勢,誰也擋不住。按理說,做新聞的機構最應該掌握大趨勢,但SPH高層過去幾年來怎麽都像在夢遊?
以美國《紐約時報》爲例,它早在2005年8月就已經將數字工作室與報紙工作室融爲一體,同時將網絡視頻看成是具有重要發展潛力的領域。本地新傳媒旗下免費英文報章《今日報》(TODAY)今年8月也宣布,9月底印刷版停掉,只專注于數碼版,冗員被裁退。
都已經有這麽多媒體轉型和裁員的先例了,但SPH這只大恐龍好像完全沒有心理准備。一個大裁員搞得亂七八糟,從管理層到人事部到電腦部,都不知道指令是怎麽傳達的,竟然會出現員工還不知道自己被裁退,就進不去公司系統了。
這個小環節的大疏漏在在說明,這個長期壟斷市場、一家獨大的紙媒機構過去太受保護,以致失去應變能力。不管是處理大規模裁員或是接下來的組織架構改變,都表現得像個毫無經驗的新手,在黑暗中摸著石頭過河,在社交媒體上被人大罵。從過去“太受保護”到現在“備受關注”,沒有人會同情一個等死的恐龍機構。
SPH執行總裁親上火線 NOL“案底”是包袱還是資産?
伍逸松在9月1日出任報業控股執行總裁,上任一個多月就磨刀霍霍,加速提前完成“砍人”計劃。這個在海皇輪船(NOL)賣過公司、砍過人頭的總裁被網民罵翻了。來到SPH怎麽還是依樣畫葫蘆?遇虧損就賣東西、裁員,只懂砍砍砍,沒什麽好招。甚至有網民異想天開:伍總裁什麽時候也把SPH賣掉?
都說了,這種軍人退伍後轉戰商界居高位的模式,似乎社會觀感不佳。報業控股的業績不是昨天才開始下滑,全世界的媒體受顛覆也不是上個月才開始,伍總裁急什麽?
或許,恰恰就是這種有過砍人經驗的強勢總裁,才敢敢在SPH這個大恐龍身上動刀。因爲在SPH沒有包袱,所以敢砍,因爲有過處理裁員的經驗,所以知道砍的時候要給員工提供各種心理輔導支援,否則這場大裁員肯定更亂。
在軍隊裏呆過28年,伍總裁一句“長痛不如短痛”,很霸氣。據知,伍總裁昨天給報業控股員工的電郵中解釋說,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給絕大部分留下來工作的員工減少不確定因素,這有助于公司專注于執行重組。
提供心理輔導和工作介紹 並非毫無人情味
據了解,報業控股大樓的八層設有職工總會e2i、職業輔導、心理輔導等平台。伍逸松在電郵中透露,受影響的員工當中,有約一半已經尋求幫助。
另據了解,公司也設立了一個網站,列出內部不同部門的空缺,如果有員工覺得有工作適合他們,另一部門也認爲適合錄取,就可以轉崗。不過,一旦在公司內部轉崗,就必須放棄賠償金。
還有,在裁員消息宣布後,有些商家主動提供他們公司的職務空缺信息,比如需要聘用公關負責人等,《海峽時報》在整理資料給受影響的同事。華文報集團在碰到有離職同事要求開出證明在報業控股服務過的信,主管也第一時間處理了。
這麽看來,這場大裁員還是有點人情味。但話說回來,這難道不是良心雇主該做的事嗎?這麽大的機構爲被裁員工盡點綿力很應該的,不值得大書特書。
最好的年代,最壞的年代
對媒體人而言,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壞的年代,這是希望之春,也是失望之冬。
裁員是最容易的一步,砍完人頭後,接下來要怎麽做是真正的考驗。媒體工作進入多變且不確定的年代,從發即時新聞到拍攝視頻再到做直播,媒體數碼化玩的招數越來越多,現在當記者,簡直是十八般武藝樣樣都要懂。多技能、跨平台;能拍能寫,能采能評;短平快要准、長篇稿要細。本地媒體業的人才庫並不大,弱弱問一句:隨便抓十個記者,有幾個能夠做到?(有一兩個就偷笑了)
還有,說是“內容爲王”,但要在多種平台之間切換,要如何確保內容維持高質量,在市場需求與官方喉舌之間要做角色替換,這又該如何拿捏,全部都是大考驗。
在同一艘船上的人,有的被迫提早跳船了,留在船上的人能否齊心挺過媒體轉型的陣痛期,就看接下來組織架構的改革如何去理順跨平台的工作流程,記者本身能夠多快適應新形勢、新考驗;權限歸屬和責任歸屬要如何重新劃定,中上層領導要如何安撫記者不安和失望的情緒。新聞這一行,最終是靠人做出來的,不是機器。
SPH在賺錢,紙媒卻走下坡,這是很殘酷的“硬事實”。爲了挽救核心業務,報業控股使出大幅裁員如此決絕的狠招以及大規模的人員編制改革,他們自當向曆史有所交代。這麽做是帶領本地紙媒華麗轉身,還是加速傳統媒體的死亡,曆史都會記載,誰都別想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