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中山艦,凡是熟悉中國近代史的人都不會感到陌生。中國近代很多重大的曆史事件,都發生在這艘艦上。
這艘軍艦在洋務運動結束之後,由清朝政府向日本訂購,艦上的珍貴文物,隨著晚晴園的《精神如見:中山艦出水文物特展》,首次在海外展出。這次展覽是晚晴園與南京中山艦博物館聯合主辦的。
1880年代,以李鴻章爲首的洋務派,開啓了中國的近代化。洋務派在晚清近代化的過程中,成爲19世紀最後40年裏最有實力的政治團體。他們聘用外國專家、派遣留美幼童、建兵工廠、購買新式武器,一場中國式的“明治維新”,如火如荼地展開。
甲午戰敗後,清廷一直夢想重整當年北洋海軍的軍威。1909年10月,清政府重申整饬海軍,派遣海軍大臣、宣統皇帝溥儀的叔叔貝勒載洵,和北洋海軍統制(總司令)薩鎮冰,于1909年、1910年兩度赴歐美及日本考察。考察團周曆各國期間,除了考察海軍建設制度等外,還沿途訂購了一批軍艦,譬如向意大利、奧匈帝國訂制驅逐艦“鯨波”號及“龍湍”號。1910年在日本考察時,又從三菱長崎造船所和川崎造船廠訂購了“永豐”、“永翔”兩艘軍艦。
辛亥革命後,民國政府因財政緊張,無力支付“鯨波”號及“龍湍”號余款,兩艦未交中國。袁世凱執掌北洋政府期間,付清了“永豐”、“永翔”造船的余款。1913年元月,永豐艦在日本長崎舉行交接儀式,隨後開赴上海吳淞口,正式編入北洋政府海軍第一艦隊——“永豐艦”就是後來著名的“中山”艦。
這艘日本制造的永豐艦,後在抗日戰爭中被日本擊沉。這次在晚晴園爲期6個月(2014年10月18日至2015年4月19日)展出的,就是從中山艦打撈上來的5000多件實物中,精選其中50件珍貴文物,分四類:銘牌標志、艦載設施、生活用品、武器裝備,呈現在國人面前。
1915年12月,袁世凱稱帝,引發了全國風起雲湧的倒袁運動。爲了保住共和體制,孫中山發表了著名的《討袁檄文》,號召全國討袁,此爲護國運動的由來。1917年7月,永豐艦南下參與孫中山領導的護法運動,這是永豐艦的首義之舉。
永豐艦的第二次壯舉,是平定陳炯明的叛變。1922年6月,粵軍總司令陳炯明與孫中山意見不合,其部下圍攻孫中山在廣州之官邸總統府。孫中山、宋慶齡化裝逃出,輾轉登上停泊在珠江的永豐艦,直至1922年8月14日,孫中山才離艦赴港轉滬。
當時中山艦艦長是馮肇憲(1896年至1923年),他的父親是黃埔鄉鄉長,家庭富裕。民國五年,馮肇憲于廣東黃埔水師學堂(黃埔陸軍軍官學校前身)畢業後,被分配到廣東海軍服役。民國十一年初,孫中山親自委任馮肇憲爲永豐艦艦長。孫中山在永豐艦避難期間,馮肇憲竭盡所能保衛孫中山,連自己也受了傷。正是此傷,埋下了禍患。1923年1月8日,馮肇憲因傷口破傷風感染在廣州病逝,年僅27歲。孫中山親筆題“勞苦功高”四個大字表彰。
1923年8月14日,孫中山與宋慶齡再度登上永豐艦,與全艦官兵一起紀念“蒙難一周年”活動,以示感激。此後,永豐艦成爲孫中山的坐艦。1924年11月13日,孫中山乘永豐艦前往北京。這是孫中山最後一次搭乘永豐艦。
1925年3月孫中山逝世後,鑒于孫中山“與該艦共危難最久”,由留守廣州代行大元帥職權的胡漢民下令,將“永豐”艦更名爲“中山艦號以垂永久紀念”。1925年4月13日,改名開幕禮在軍艦上舉行。一年後,蔣介石就發動了著名的“中山艦事件”。
1926年3月,蔣介石逮捕中山艦艦長李之龍(中共黨員),將艦長換成自己的部屬歐陽格,並扣留時任黃埔軍校的周恩耒等共産黨員,爲其日後的“清黨”埋下伏筆,史稱“中山艦事件”。
1938年7月日本進攻武漢,中山艦是民國海軍中最大型的艦只之一,奉命赴長江武昌金口赤矶山一帶江面布防巡邏,參加武漢保衛戰。1938年10月24日下午3點50分,中山艦被六架日本轟炸機擊沉。是役中山艦艦長薩師俊(1896年至1938年)同艦上的25名官兵全部殉難,武漢三鎮失守。薩師俊是中山艦第13任艦長,亦是最後一任艦長,他是抗日戰爭期間陣亡的軍銜最高的中國海軍軍官。
曆史就是這麽吊詭!中山艦的訂制者薩鎮冰是薩師俊的叔公。叔侄兩人,一個從日本購得中山艦;一個則在抗日作戰中隨艦沉沙,他們的命運與中山艦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文革期間,薩師俊的遺物大部分被毀。近年來,中國共産黨肯定薩師俊是抗日英雄,恢複其曆史地位。2002年初,薩師俊的故居被列爲中國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中山艦得以重見天日,是一個緩慢的過程。1986年,湖北省文物部門提出打撈中山艦的動議。1988年5月南海艦隊潛水員找到中山艦沉沒的方位。1989年10月24日,中山艦沉沒51周年後,武漢市各界到中山艦的沉沒的地點金口,舉行大規模的祭奠活動。這次的活動,爲中山艦後來重見天日奠定了基礎。
“折戟沉沙鐵未消,自將磨洗認前朝”,把唐朝杜牧這首《赤壁》詩用在中山艦的史實上,倒也十分貼切。今天,在中山艦沉沒地,武昌金口興建了中山艦博物館,出水後的中山艦及其珍貴文物,永遠在此展出。
(文/柯木林,原載于《聯合早報》2014年11月1日,作者是本地曆史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