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曼士(1890~1963年)
黃曼士,名琮,1890年8月28日在福建福州市狀元埕出生,祖籍福建南安,英國殖民政府委爲華人參事局委員,又任佛教總會董事、南洋學會會員。
武狀元之後,家道顯赫
黃曼士出身名門,爲清光緒六年的武狀元黃培松之侄,爲南安洪梅鎮仁宅村人。1922年,黃培松解甲後隱居廈門,並倡建江夏祠,後又移居福州,于1925年卒于福州,海內外很多黃姓人士常會到江夏堂拜祭。
黃曼士小時候,就讀于北京五城學堂,以志自強報國,嗣入廣東陸軍學校攻讀,後來曾任福建漳屬石碼水上警署署長,廉明公正,蜚聲于時,後來退伍從商。1923年下南洋,任南洋煙草有限公司新加坡分行總經理。當時南洋由于煙草業、橡膠業興旺,帶動了經濟繁榮,産生許多的富商。蔣碧薇曾回憶說:“黃曼士在新加坡的房子,宏敞華麗,顯得氣派非凡,一間寬大的客廳,全部中國式的布置,紅木鑲嵌螺钿的桌椅,古董字畫,琳琅滿目。”
▲芽龍35巷 江夏堂
天南得知音,慷慨相助
黃曼士自幼即受過中華文化的熏陶,耳濡目染,雅好藝術,他的收藏,以畫爲多,書法其次,其中尤以徐悲鴻、齊白石、任伯年的畫最真最精。
黃曼士的收藏數量並不多,估計總數僅約300件,他的最大特點是以徐悲鴻爲主的“主題收藏”,其藏品無論在質或量上,均代表了徐悲鴻南洋創作的重要一環,更重要的是他和畫家之間的恩義情誼,不但對畫家生命具有重要意義,也是海內外收藏界罕見的一段佳話。
1925 年,徐悲鴻在法國讀書時境遇窘迫,好友福建教育廳廳長黃孟圭把徐悲鴻托付給自己在新加坡的二弟黃曼士,徐悲鴻得以在最困難的時候擺脫困境,並與黃曼士結下深厚情誼,視爲 “平生第一知己”,尊稱黃氏爲二哥。從 1925 年到 1942 年期間,徐悲鴻曾多次到新加坡,都是住在黃家位于芽籠 35 巷的江夏堂,爲黃曼士畫了百余幅畫作,其中以馬居多,而由于徐悲鴻畫馬太多,也讓他的這個住處被戲稱爲“萬馬奔騰江夏堂”。其他作品還包括《珍妮小姐的肖像》、《湯姆斯總督的肖像》、《百駿圖》,這是徐氏藝術最輝煌的時候。黃曼士先後介紹徐悲鴻爲南洋僑領陳嘉庚、南洋富商黃天恩等畫像,並得到了豐厚的畫酬。
▲徐悲鴻、黃孟圭、黃曼士合影
若非一九二五年秋季新加坡華僑黃孟圭在法國資助了徐悲鴻,可能中國近代美術史得要改寫。黃孟圭和黃曼士兄弟,以其慷慨的幫助,使得徐悲鴻得以安然的度過許多難關,並由他們的推介,開始了徐悲鴻在南洋的發展。
▲徐悲鴻送給黃孟圭的《雙兔》
徐悲鴻與南洋的淵源頗深,對提倡美術及新加坡書畫收藏起了很大的影響。而黃曼士與徐悲鴻兩位先生,可算是替新加坡開辟美術道路的先驅者。《悲鴻在星洲》的作者歐陽興義認爲新加坡是中國以外,存留徐悲鴻作品最多的地方,“粗略統計, 1939 年新馬展售的作品已達四五百幅,在江夏堂爲赴美展覽所作約 300 幅,贈黃曼士昆仲約 200 幅,合計已千幅之多。” 徐悲鴻本身名氣大、畫藝深,黃曼士在新加坡社團中威望高,在他的推薦下,衆人爭先收藏,爲新加坡的收藏界奠下良好基礎。
▲中央大學藝術科存檔的新加坡《南洋商報》
1939年3月16日整版報道
下圖這幅《紫蘭》即是徐悲鴻在黃曼士位于星洲的府邸小住期間創作完成的。在《紫蘭》的左側有一首小詩,是徐悲鴻寫給妻子廖靜文的詩詞,這其中也有一段佳話。1942年12月下旬,徐悲鴻赴桂林爲中國美術學院籌備處招考一名女資料員,報名者50人,由張安治筆試,徐悲鴻口試,最後選中者爲廖靜文。徐悲鴻和廖靜文便結識于此時。而後,徐悲鴻與廖靜文相戀,並于1946年1月在重慶喜結連理。此畫中徐氏詩後稱廖靜文“愛妻”,以此推想,《紫蘭》應爲徐悲鴻1941年于江夏堂畫成後,觀之極愛遂攜其歸國,1946年後又爲心頭所愛題詩其上,並相贈之。
▲《紫蘭》徐悲鴻作 黃曼士舊藏
海外最大的徐悲鴻作品藏家
黃曼士和徐悲鴻情誼如此深厚情,必定收藏了不少徐悲鴻的書畫。在海外,黃曼士是收藏徐悲鴻作品最多的藏家。僞刻钤蓋黃曼士的藏印,甚至成爲近年拍場作僞徐悲鴻作品的常用伎倆。
▲《春山十駿圖》徐悲鴻作 黃曼士舊藏
其中一件無款徐悲鴻《聽琴圖》最爲令人矚目。此作爲徐悲鴻早年創作,以國畫之筆墨,繪西畫之圖像,畫中蘊含西洋畫法中透視、造型的特點,又兼有國畫的筆墨技法。畫中人物造型結構,面部明暗關系,都是秉持著西方寫實主義的思想,卻又是以中國的筆墨在作畫。實可謂“中學爲體、西學爲用”,二者和諧統一,也是二十世紀受西方學院派美術的藝術家,對于中國傳統繪畫的一種突破性的創新。這一思想對徐悲鴻的學生吳作人、呂斯百等産生的極爲深刻的影響,也影響著後來中國畫的發展曆程。此作並無落款,蓋其遵循西畫的創作思路繪制此畫,故而沒有直接落款,只在右上角钤蓋白文“悲鴻”印章一枚。此作左下角钤有黃氏鑒藏印一枚“星江夏堂百扇老人傳子奕銘珍藏之章”,可見曼士先生將此視爲傳家之寶,留諸子孫。
▲黃曼士手拓悲鴻用印
另一件徐悲鴻作于1939年的行書七言聯,此下聯實出自唐杜子美《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見寄》中 “遙拱北辰纏寇盜,欲傾東海洗乾坤” 一句,時1939年,國內抗日戰爭正值節節失利之時,悲鴻身在南洋,以此抒發內心中的豪情壯志,下筆鎮靜飛動,亦張亦弛,顯示了徐悲鴻于書法方面的深厚功力,堪稱徐氏行書之上乘之作。
▲徐悲鴻 行書五言聯 黃曼士舊藏
黃氏兄弟對徐悲鴻作品珍愛至極。徐悲鴻畫展本爲抗日募款,新加坡被日本佔領後,藏徐悲鴻畫的人將惹殺身之禍。
新加坡淪陷後,黃曼士在江夏堂閉門不出,他秘密藏起徐悲鴻畫,並把上面有關抗戰的題字刮去。如黃曼士《藏畫目錄》中有記載:“編號 27 的《奔馬》。徐悲鴻題:聞台兒莊大戰勝利,悲鴻寫此志喜。”黃曼士親筆記:“此畫在日寇陷星時將大戰勝利等字刮去,藉以保存原畫,並避危險。”編號 15 的《奔馬》,旁記 : “徐氏寫此畫時,適有來報長沙大捷喜訊,即題 : ‘聞報長沙大捷,悲鴻寫此志喜。’在淪陷時,恐爲日軍所查,見危及性命,特將‘聞報長沙大捷’六字刮去,保存原畫。
百扇齋主,交遊甚廣
黃曼士一生最得意的是他所收藏的一百多支中國折扇,徐悲鴻多方協助安排許多中國畫家畫贈,收藏名家摺扇畫逾三百件,故以“百扇齋”爲名。徐悲鴻曾爲黃曼士題道:“百扇齋 曼士聚扇不厭多,言百者舉成數也。”這些折扇扇骨的種類繁多,有:湘竹、紫竹、棕榈、象牙、牛骨、光漆、雕漆、檀香、酸枝、紫檀等。刻工細致,鑲嵌精美。扇面書畫均出名手,且多有黃曼士名諱上款,不但是精彩傑作,還包含了可貴的友情。黃曼士出門攜扇,每次不同,把這一百多支扇輪流使用,可見他能欣賞藝術,也能享受藝術。
▲百扇齋舊藏
黃曼士也是當時新加坡集郵大家,亦收藏字畫古玩,但因認爲鑒定不易,所以收藏僅限清代和近代,不取宋元明,所藏近代名家數百幅,其中有多幅徐悲鴻爲他直接向齊白石精選的作品,還有大量任伯年畫作,甚至徐悲鴻所收藏的部分任伯年畫,也是他所贈。據1956年記錄,其藏品還存有107件徐悲鴻和141件任伯年書畫。黃曼士在不同年代曾手寫超過五份的藏畫記錄,《百扇齋藏書畫目錄》中多有重複,其中畫作多數是徐悲鴻贈與的。
▲徐悲鴻一九四一年作 鍾馗 立軸 設色紙本
黃曼士舊藏
此件”鍾馗”著于《百扇齋藏畫譜》,由黃曼士手書”羅紋;二十二寸;四十三寸半;辛巳端陽正午悲鴻客星洲;江南布衣朱文”。
除此之外,黃曼士所藏還有于右任草書、汪亞塵金魚、閻磊歸牧圖等作,皆屬上款“曼士先生”,足見曼士先生于畫壇交遊之廣。
▲于右任行書杜甫《題玄武禅師屋壁》立軸水墨紙本 黃曼士舊藏
▲清 康有爲 行書贈黃曼士
仗義疏財,看淡得失,藏品多散盡
黃曼士一生信奉佛教,皈依禅宗高僧虛雲老和尚,法號寬道。黃曼士爲求延母壽,晨誦禱金剛經一卷,數十年如一日不曾間斷,其孝心由此可見,實有廣澤尊王郭忠福之風範。其個性平易近人又仗義疏財,所以並不十分富裕,但克己待人,扶貧濟困,每當中國福州的教育、慈善、福利機構向海外籌募,總是慷慨解囊。
黃曼士的性格開朗達觀,他說:“與人同樂,要比獨自享受,更覺開心。”他還刻了一方印章,句爲“暫歸我有”四字篆文,由此足見他對于人生的透徹看法。黃曼士的藏畫,晚年部分爲陳之初所收,60年代又以近百件徐悲鴻書畫扇面,向誼親“糖王”郭鶴年轉換一棟房産,尚余少量書畫,亦在70年代前後陸續流散殆盡。
一九五三年,徐悲鴻辭世。黃氏亦家道中落,一九六三年,黃曼士辭世,悲鴻畫作悉數流散。現在,在黃氏兄弟位于星洲的江夏堂裏,除了一幅畫家爲曼士二哥所繪的畫像,已不再有任何徐悲鴻作品的痕迹。
參考資料:
王傑莉,《百幅徐悲鴻名作流落何方 》,2015年
一展堂,《新加坡四大書畫收藏家》,2009年
杜南發,《天南知音百年情緣》,2008年
中金國際,《南洋栽種文化樹,筆墨傳芳吿後人》,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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