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底,蔡瀾又回原鄉新加坡演講,醉花林俱樂部二樓大廳五百多個位置,爆滿。他的號召力明擺著。
那天中午我和朋友去接機,隨後安排他去“深利”吃潮州菜。他猶豫片刻,估計他對本地的潮州菜沒有信心(除了他心目中的“發記”),猜得出他想去Glory。我說深利不錯,不妨試試,再說早報記者也要趕來采訪,若去吃Glory,那裏的環境不適合拍照。他想想也就勉強答應去“深利”了。
深利開在勿洛(bedok)的組屋區,老板蔡華春看到蔡瀾來了,當然很高興。蔡瀾先生的美食標准未必人人能接受認同,譬如他認爲“好吃的菜,就是下了豬油的;不下豬油,就是不好吃的。”但他在美食江湖上的“大佬”地位不容小觑,他的“一句話”可以成爲一間餐館的榮譽或不幸。
蔡瀾平時喝茶喜歡酽厚的,看上去像醬油湯。蔡華春拿出私房茶——幾十年的水仙,泡得很濃,他喝了一口,很舒服,上午飛機上的疲勞頓消。這一口濃茶很重要,算是蔡華春的“見面禮”。
除了桌上擺的鹵水花生,那天蔡瀾點了五香卷、蒸鷹鲳、海參燴蹄筋、鹹魚粒炒豆芽、炒粿條及甜品白果芋泥。蔡瀾從來都是直言不諱,他說鹵水花生可以多加一些鹵汁,海參燴之前需煎一下。
那一餐,蔡瀾吃得蠻開心。他對蒸鷹鲳、炒粿條及白果芋泥尤其滿意,沒想到在年輕一輩的廚師手上能吃到“老味道”。臨走時,蔡瀾在留言薄上寫了“深利好吃”四個字。
私下我問蔡瀾,“深利”到底如何?他說真不錯,比他“預料的”好很多,而且老板很謙虛,這間店肯定會更好。難得聽到他誇獎新加坡的美食。反正,一說到本地的美食,他多是負面批評,沒幾間入他法眼。
蔡瀾以前的談吃文章,三番五次提到新加坡廈門街上的潮州酒樓“發記”,誇它是“全球最好的餐廳之一”。去年發記搬家,價格也略漲,我們偶爾也去吃,水准還在。這次,又聊到發記,他說老板李長豪媽媽傳下來的幾樣老菜非常好。
看來,除了豬油標准,他另一個標准就是“老味道”。這兩個標准都是值得商榷的。現在的豬肉大不如前,豬油同樣也沒有以前香,甚至有股異味。至于“媽媽的菜”,不同時代的人,記憶裏媽媽的菜也不同,“老味道”也是相對的,蔡瀾的標准沒法成爲統一標准。相信自己的味覺,這個最重要,自己覺得好吃的就是好吃的。
兩天後,送蔡瀾去機場,多預留一個小時,途中去加東Glory吃馬來兼娘惹餐。他每次回來,“指定動作”就是去Glory吃一餐,否則就心神不定。新加坡所有餐館,這家可能是他心目中唯一水准不降的。
去Glory路上,大雨突至,他一度擔心不好停車想放棄。我們說停車沒問題,“只是怕你淋濕在飛機上感冒”。他回答:“爲了吃,淋濕不怕。”這就是他對于吃的態度。
于是我們冒著瓢潑大雨去了Glory,三個人點了薄餅、炸豆腐、馬來面(mee rebus)、米暹、烤烏達、椰漿飯、甜品cendol,擺了滿滿一桌子。
我留心看了看蔡瀾的表情。自從踏進這家店,他的眼睛一直就是警覺的,流露出一種“動物的獵食本性”。我想這是一個美食家的基本條件,在美食面前六親不認,保持著饑渴性的初心,集中所有的心力享受當下的食物。
這家店,面目陳舊,端出來的食物賣相不好,可它讓一個美食界的“王爺”(借用蔡華春語)作臣服狀,這就是美食的至尊地位。
我留心看了看蔡瀾的表情。自從踏進這家店,他的眼睛一直就是警覺的,流露出一種“動物的獵食本性”。我想這是一個美食家的基本條件,在美食面前六親不認,保持著饑渴性的初心,集中所有的心力享受當下的食物。
這家店,面目陳舊,端出來的食物賣相不好,可它讓一個美食界的“王爺”(借用蔡華春語)作臣服狀,這就是美食的至尊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