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一位新加坡大叔嫌前面的馬來女子取款太慢,對其破口大罵的視頻被放上網,遭網友炮轟。
視頻裏,他面目猙獰地用英文怒喝馬來女子:“你從哪裏來的?你是哪個國家的?”緊接著又是一通以F字母開頭的髒話。還教訓道“來到新加坡,你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如果做不到,就回家!”其盛氣淩人的優越感,惹人厭煩。
短時間內,對于新加坡人瞧不起外地人的聲討在網上炸開了鍋。就在前不久,新加坡眼的網友也抱怨自己在看電影時,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被大媽誤會自己把腳搭在了她的椅子靠背上,還被說:“她一定是中國人,只有中國人會幹這種事。”
聽到這樣的話,我們不禁憤怒,亦是心涼。我們在這片土地上,工作、學習、生活,卻如此不受待見,遭人鄙視。那部分所謂高素質的新加坡人卻懷揣著優越感,咄咄逼人,對我們的國家肆意貶低。新加坡何時變得如此戾氣橫生?
在這裏生活多年,我常常能感受到新加坡人對自己國家的驕傲與自豪。
誠然,亞洲金融中心、外企高樓林立、聞名世界的花園城市;人傑地靈一詞,自然擔當得起。
不得不承認,這裏確實有一部分新加坡人對外來人有很強的偏見,其中大多數出生于六七十年代。這個年紀的新加坡人經曆了新加坡經濟騰飛的時代,見證了自己國家從經濟落後的蕞爾小國,成長爲世界貿易中心。
在那段曆史裏,他們自己也隨著新加坡,超越了周邊亞洲國家的人們,把他們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從此,趾高氣昂,藐視衆生。
于是他們會說:我看你是大陸來的、印度來的、越南來的。滿滿的傲慢與鄙視。
但你永遠也不會從他們口中聽到:我看你是日本來的、美國來的、香港來的。
因爲,這是富人對窮人的鄙視,高素質對低素質的鄙視。
確實,即便是現在,我在新加坡也偶爾會遇到素質不高的外地人。
他們在地鐵車廂裏大聲喧嘩,在買票口擠成一團,絲毫不顧忌周圍人的感受。
遇到這些,同樣身爲外來人的我都不免抱怨兩句,更何況是生于斯長于斯的新加坡人。
但是,碰到這些人,你真的能以一句“你們外地人素質就是低”一概而論?任由不屑與憤怒蒙蔽自己的理性?
無論引起你不滿的是哪國人,你都沒有權利,隨隨便便把髒水潑到他們的國家身上。
你並非犀利,你只是充滿偏見。
那部分滿懷偏見、戾氣沖天的新加坡人,大多數處于社會底層,讀書也不多。
其實,新加坡外地人的素質已經提升了很多。但他們卻選擇視而不見,依舊自顧自地活在外地人都窮、都素質低下的愚昧裏。一棒子打死一群人。
套用《三體》裏的話:鄙視你,與你何幹。
極度膨脹的優越感與生活的困頓所形成的落差,日益滋養著他們內心裏由戾氣與偏見所幻化的巨獸。
一遇不平,便咆哮而出,暴戾厮殺。
當他們遇到低素質的行爲時,便趾高氣昂地站出來羞辱對方。不貶低他人,怎能顯示出自己的高尚呢?
殊不知,自己的所做所爲,談何擔得起素質二字。
在我們發表的ATM大叔和電影院大媽罵人這兩篇文章的評論區裏,你隨手一刷,便是對新加坡人目中無人的申討,熙熙攘攘,一捋一大片。
畢竟,申討他人,永遠都是正確的,正能量滿滿。無需太多理性,反倒愈是偏激,愈能贏得片片叫好。
這是我特意挑選的3條點贊數很高的評論:
“你可以對她說:你一定是新加坡人,只有新加坡人會不停的抱怨。”(508個)
“新加坡人就是這樣,心小小事情就變大,斤斤計較還都自以爲很有新加坡素質。”(118個)
“啧 這個國家一如既往的奇葩多”(83個)
看到這樣的報道,我們可以惱羞成怒,眼燃烈焰,恨不得立馬變身機關槍,對著他們進行360度無死角掃射。
我們懷著對祖國的愛與信仰,潑天的正義,殺氣騰騰,對著他們扔石頭,潑髒水,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響亮堅定,蠻橫決絕!
可是,新加坡人就都是評論裏所說的那樣?
你知道,並不是。
但你裝作不知道,當一腔怒火湧上心頭的時候,你已經顧不上了。
你顧不上所有新加坡人的感受,那些曾經在你生命中散發光與愛,溫暖與和煦的人們。
因爲理性是辛苦的,而正義卻能帶來快感與歡呼。
《西遊》影評裏有這樣一句話:
最可怕的是,你在誅妖,自己已成妖。
《黑白星球》一期關于地域歧視的探討中,邱晨說:偏見是我們難逃的宿命。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被條條款款的框架所束縛,所隔離。
對于外來人的偏見,其實和性別、年齡、職業、外貌歧視,本質上來說,並無太大差異。
人人並非聖賢先知。由于眼界與智慧的局限,我們無法打破層層框架,以純粹的理性來對待周遭萬物。
那些懷揣著正義與偏見的人,可能就是我們的父母、兒女、朋友、還有我們自己。
一次,我和我媽在看《金星秀》。她問我金星的嗓子是有問題嗎,怎麽聲音那麽沙啞。我跟她說,金星是變性人,人家聲音就是這樣。
“變性人啊!好惡心,換個節目看吧!”
我媽的眼神裏是深深的厭惡,言辭裏是極度的嫌棄。在她看來,那是變態,不正常。
媽媽不能理解變性人,我不能理解她的偏見。我們困在自己的邏輯中,我進不去,她出不來。
後來我明白,媽媽所受的教育、所經曆的時代,讓她沒有辦法去理解,去以一顆平常心來看待變性人。那是年代與文化所遺留的鴻溝。
對于滿懷偏見的人,我們不必苛責。那或許是一代人的烙印,文化的隔絕,眼界的不足。
我們不需要代表正義去鞭笞指責他們。不溫不燥,懷揣著寬容,帶著他們去理解,去感悟,去打破自己的認知局限。
慢一點,也沒關系。
待這層層枷鎖被拆開之後,我們便能真正的彼此擁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