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也許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財富發動機,它創造了數不清的財富和如夢幻般迷離的生活。無數鄉村青年、小鎮平民抱著對幸福人生的期許,義無反顧地湧入了那個本不熟悉的地方。
城市,到城市去,對於經歷過工業革命的眾多國家而言,這也是個亘古不變的命題。
然而,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即使是再發達再華美的城市,也有著難以想像的貧困與掙扎。
那些遊走在陰暗潮濕地帶的邊緣人,就好像在城市運轉過程中被無情丟棄的棋子。在我們安然享受城市帶來的優雅便利時,也許不會意識到,有些人僅僅是活著,就已經拼盡了全力。美國下水道千人「蝸居」的悲慘世界
誰都不會想到,在賭城拉斯維加斯的地下200英里的下水道中,是一群赤貧者的蝸居天地。
這裡陰暗濕冷,遠離陽光,地面上的繁華喧囂也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越往裡走,越是只剩下徹骨的黑暗與安靜,唯有滴滴答答的流水,會伴隨著你清晰而又躊躇的腳步聲。
可就在這片不為人所熟知的地下迷宮,有1000多名無家可歸的人在此定居。他們大多數處於失業狀態,有的是癮君子,有的是曾經墮胎或濫交的女性,有的是剛剛出獄的「前罪犯」。
在城市的繁華迷離下,他們無處可去。下水道成了安身立命的最後居所,也是最後的選擇。
小情侶Steven和Kathryn已經在賭城的下水道里住了四年,青少年時期的他們迷上了海洛因。他們在被迫輟學後經歷了戒除毒癮的痛苦掙扎,長大後卻發現根本無法在這座城市謀生。
無家可歸,沒有工作,別無選擇的他們搬進了下水道,日日夜夜與老鼠蟑螂為伴。白天空閒的時候,他們會做兩件事——或是去賭場裡遊蕩,或是去垃圾場撿拾一些還能用的東西。
在老虎機里撿到別人遺忘的幾美金,或是從垃圾場中搬回一個還能用的架子,都會讓小兩口興奮半天。在漏水的「屋檐」下,在滿地的污水中,他們小心翼翼地裝點著自己的小窩。
和Steven、Kathryn的相依為命不同,曾墮過幾次胎又失去了4個月大兒子的Amy孤身住在下水道中。她的「身家」,只有一床被褥和一堆雜物。
失去孩子的母親Amy
在痛失愛子的苦痛中,Amy曾試著用酒精麻痹自己。對於未來,她沒有計劃也沒有想法,只是想就這麼在下水道中住著,過一天算一天。
Amy夭折的兒子才4個月大
幾年前,記者Matthew O』Brien在調查一起謀殺案時,偶然發現了這些住在下水道的人。心生憐憫的他為他們建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點亮燈光」,希望可以幫到這些人和他們的孩子。
Matthew說,其實他們都是普通人,只是在不同的年紀,因為各種創傷性事件喪失了原有的謀生手段。又因為居住在下水道這種容易被遺忘的角落,所以得不到應有的照料和補助。
讓Matthew感到印象深刻的,是他們中的某些人還在認真經營自己的生活。放一盆花或鋪上一塊地毯,讓下水道中的家看上去沒那麼「慘」。
「我想,有些下水道蝸居者還是願意擁抱生活,只是沒人拉他們一把,所以變成了得過且過。」
貧民窟、籠屋、漂泊在水上
那些生活在城市陰影中的人
其實,有些人即使生活在陽光下,過的日子也和這些住在下水道的美國人沒有太大差別。
孟買,號稱印度的上海。作為全印度最大的商業城市之一,這裡擁有數不盡的財富和機會。
衣著光鮮的富豪和白領涌動在高樓林立的孟買市區,每當夜幕降臨,這裡就只有紙醉金迷。
然而,和市中心僅有一岸之隔的,就是從農村來的無產者所聚集的貧民窟。和另一頭的繁華不同,每一個初次到訪此地的人,只會皺著眉頭捏緊鼻子,因為垃圾遍地的氣味實在刺人。
在榮獲奧斯卡最佳影片獎的電影《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中,就展現了一個真實的貧民窟——人口密集,污水橫流,垃圾成山,孩子拚命地奔跑,可怎麼也跑不出那望不到盡頭的貧窮。
圖片截取自電影《貧民窟的百萬富翁》
在自北而南縱貫泰國全境的湄南河上,一代又一代的貧民在水上出生,在水上長大,也許會在水上生下自己的孩子,開啟一個新的輪迴。
生活在水邊的泰國貧民
極度貧困者,只能生活在船上。他們的人生,就像四處飄蕩的小船一樣沒有安全感,很可能一個大浪打來,所擁有的全部就會瞬間傾覆。
其實,從經濟上來說,泰國是東南亞地區實力雄厚的強國之一,而且依靠著外來投資,國內早已形成了一個以華人為主的富裕階層。
可是這僅僅屬於少數人的富有,並不能解救水上泰國貧民的命運。註定在水邊過完一生的孩子,除了在年幼時去做一名擂台上的拳手,或是成為一名提供性服務的「人妖」,很少有別的出路,「教育改變命運」,也只是說說而已。
和住在貧民窟或漂泊在水上的人們相比,香港貧民起碼能做到「居者有其屋」,那是因為香港政府推出的「公屋計劃」,讓再貧苦的人們也有機會申請公屋,住在看起來光鮮體面的高樓中。
然而這「光鮮體面」,也僅僅是停留在表面。
這一排又一排密集的樓宇,就像是現實中的「魔方大廈」。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小得嚇人,採光效果也極差,住在其中根本毫無舒適感可言。
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家庭,幾口人擠在狹小的屋子裡,也許還要與其他家庭共用廚房和洗手間。他們無法抱怨,因為這是他們唯一的家。
比老舊擁擠的公屋更讓人感到觸目驚心的,是老弱貧苦的社會底層人士所居住的「籠屋」。一張張床位被鐵絲網團團圍住,猶如一個個籠子。「籠子」里除了床具外,只有一些生活用品。
生活在其中的「籠民」,神色中看不出悲喜。他們仿佛是活在鋼鐵森林中的金絲雀,縱然曾有翱翔天際的心愿,也只能屈從於現實的無力。
一道無形的分割線,隔開了城市兩端
燈紅酒綠的夜,衣香鬢影的倩影,是這城市。
深陷貧困,於無助中苦苦掙扎,亦是這城市。
高樓瓊宇下的人,和下水道、貧民窟、漂泊在水上、囿於籠屋的人,生活在同一個城市。他們頭頂是同一片藍天,過的生活卻天差地別。
只有有產者才有資格談論城市的夢想,追尋更好的機遇,創造更多的財富,而大部分生於貧困、死於孤苦的人們,終生只會被困在階級的鴻溝中,甚至要拼盡全部力氣才能夠活下去。
他們無法保障自己擁有體面的工作,也無法投入太多資源用於下一代的教育。於是,在一代又一代的惡性循環中,階級分化進一步加劇。
對於掙扎在城市邊緣的他們來說,大多數人只是在重複上一代的命運,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才有機會打破無形的阻隔。這些幸運兒就像穿透玻璃幕牆的陽光,帶給我們最後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