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泄露的病患個人資料相信是來自呂德祥(左),而他男友米霍易(右)則相信是把病患個人資料放上網的人。(宋佳穎制圖)
作者
侯佩瑜
有緊跟紅螞蟻腳步的蟻粉,昨天應該看到一則新聞,衛生部昨天公布上萬個HIV帶原者機密信息被一名美國籍男子米霍易(Mikhy K. Farrera Brochez)泄露,而這些資料是從我國前官員男友呂德祥(Ler Teck Siang)處獲取的。如果沒看到的,請點擊這裏。
衛生部隨即召開記者會交代事情,連部長顔金勇也出來道歉。然而這起事件仍然留下了不少謎團,衛生部爲何這麽遲才公布HIV資料泄露事件?這麽敏感的資料爲何沒有雙重保安?究竟兩人手上還有多少機密資料?如何完全制止人在外國的米霍易或已經下載資料的公衆停止泄露資料?
衛生部昨天立刻召開記者會交代事情,連部長顔金勇也出來道歉。(聯合早報)
還沒搞懂的蟻粉,可以看看以下的HIV資料泄露事件時間表:
2007年兩人網上認識,開始同性戀情
2008年1月米霍易來新加坡,住在呂德祥家
2008年2月米霍易獲得就業准證原則批准,但得接受醫療檢查;呂德祥建議用自己的血代替米霍易的血液樣本交上去
2008年3月米霍易到呂德祥當醫生的診所,假裝抽血,呂德祥將裝有自己血液的試管貼上米霍易的名字,化驗結果呈陰性
2011年2月米霍易申請到個人化就業准證,可以自由更換雇主
2013年10月人力部接獲消息,指米霍易的就業准證有虛假資料,米霍易向人力部聲稱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2013年11月兩人故技重施,只不過這次是在呂德祥當醫生的另一家診所
2013年12月有人報警指米霍易的血液化驗造假
2014年4月兩人在紐約結婚
2014年5月米霍易被警方詢問時,謊稱他提交的的確是自己的血液
2016年5月兩人因涉嫌欺騙被捕;衛生部獲知米霍易似乎掌握了HIV數據庫裏的機密資料,警方搜家並起獲所有相關資料
2016年6月呂德祥被控
2016年9月衛生部收緊程序,規定下載並解密數據庫須獲得兩個人批准
2017年3月米霍易因數項欺騙和毒品相關罪行被判坐牢28個月
2018年4月米霍易出獄,被遣送出國,目前不在新加坡
2018年5月衛生部獲知米霍易可能還擁有2016年掌握的部分資料,當時沒有證據顯示資料被公開,衛生部報警並通知受影響的人
2018年9月呂德祥被判坐牢24個月,他提出上訴
今年1月22日衛生部得知米霍易仍有之前的資料,而且他已泄露上網
今年1月23日衛生部向警方提供資料,准備核實資料
今年1月24日衛生部確認被泄露的資料是屬于HIV數據庫的
今年1月24-25日當局屏蔽相關資料,以免公衆輕易查到
昨天召開記者會公布事件
疑問一:衛生部爲何這麽遲才公布HIV資料泄露事件?
眼尖的網民紛紛看出HIV帶原者資料外泄事件時間表的端倪,質疑爲何衛生部2016年得知資料泄露後並沒立即公開資料,如今才公布?有人更問,若米霍易沒有把資料爆出來,這起事件是不是就此封存,永不曝光 ?公衆是否永遠都不知道當局的病人資料保安系統有漏洞?也有說,是不是如今紙包不住火,當局才招出來?
衛生部常任秘書陳慶基昨天在記者會上解釋說,當局考慮了HIV帶原者的利益和健康、公衆的顧慮、以及資料的儲存安全性後等後,才決定把這起事件公諸于衆。
陳慶基還說,這次決定公開消息是因爲資料已在網上公開,而且受影響的包括當局較難聯絡通知的外國人。
不過,紅螞蟻重複看了幾篇當局的解釋,都沒找到關于當局如此遲才公布此時的答案。當局的主要考量似乎是,這些資料是否已經被人公開放上網了?若是,就公布。
在2013年1月之前在本地確診的1萬4200名HIV帶原者的姓名、身份證號碼、電話號碼、住址和相關醫療資料等都遭到泄露。
當中有5400人是新加坡公民和永久居民,其中1900人已過世,仍健在的約3500人有九成是男性。其余的8800名外國人則是在2011年12月或更早之前確診的。
另外,有2400人因與帶原者是性伴侶或共用針頭注射毒品等,其個人資料收錄在HIV數據庫,結果姓名、身份證號碼、電話號碼和住址都遭外泄。
這不能不說是一起相當糟糕的資料外泄事件,而且一般上HIV帶原者不會願意個人病例讓外界知道,偏偏這次就是他們中招了。
衛生部告訴《海峽時報》,截至昨天下午4時,當局已經聯系上1000名仍健在的新加坡公民和永久居民愛之病患者,而大部分的外國患者都已經不在本地了。
至于大家一定會想到讓受影響的病患去告衛生部,陳慶基對此做出回應。他告訴《海峽時報》,衛生部沒有法定豁免權,因此不能排除或被起訴的可能性。這得看警方調查結果揭發了什麽案情。
疑問二:這麽敏感的資料爲何沒有雙重保安?
衛生部說,從2016年9月起,任何獲授權的官員若要下載和解密HIV數據庫的資料,須由兩個人批准。衛生部也規定只有一台電腦可處理這些敏感資料,非授權官員從這台電腦無法下載任何資料。
顔金勇昨天爲事件道歉時也承諾會進一步加強衛生部的保安措施,防止人們濫用數據。
但注意了,當局在2016年9月才采取雙重保安措施,也就是在“事後補鍋”的一種應對方式,因爲衛生部在四個月前,也就是同年5月獲知米霍易似乎掌握了HIV數據庫裏的機密資料 。
顯然,網民並不接受政府這套“出事了再加強保安”的做法,網民質問政府,爲何這麽敏感的資料,竟然是一個人就可以自行批准去下載和解密資料?
疑問三:是否有更多HIV或其他病患的機密資料泄露?
呂德祥在2012年2月至2014年1月就職于衛生部的國家公共衛生單位,還曾擔任國家公共衛生與流行病學部主任, 曾經掌握提取病患信息的那把鑰匙。這次被泄露上網的資料,是2013年1月或之前確診的HIV帶原者資料。也就是說,2013年1月至2014年1月被確診的病患資料,理論上他還是可以取得的。
那麽,他和同性伴侶米霍易手上或許還有更多HIV病患資料?
陳慶基昨天在記者會上也證實,作爲國家公共衛生與流行病學部主任,呂德祥可以獲取的資料不只是HIV帶原者名單。
這麽說,這對同性戀伴侶手上有可能有更多其他病患的資料?
然而,衛生部只回應,目前得知的情報全部已公開,無法置評也無從得知他是否獲取其他資料,也不清楚米霍易如何得到資料。
疑問四:如何完全制止人在外國的肇事者或已經下載資料的人停止泄露資料?
衛生部目前除了和有關當局合作屏蔽資料,防止人們可查找到這些資料,也會繼續掃描互聯網,查看資料是否有進一步外泄。然而,這並不代表就已一勞永逸。
陳慶基就說:
“由于米霍易手上仍有這些資料,他還是有可能通過別的管道公開這些資料。”
令人擔憂的是,人在外國的米霍易現在suka suka就能把手上的資料丟上網,把衛生部和受影響的病患嚇個半死。
米霍易目前人在國外。(新報)
英國倫敦智庫“戰略網絡空間與安全科學中心”亞太區執行副總裁張潤才接受《聯合早報》采訪時也說,就算政府成功關閉網站,把資料取下來,也可能已經被人下載並再傳出去。
“這可能會是一場耗費力氣和金錢的持久戰,到時候可能也無法阻止這些數據被散播出去。”
因此,衛生部呼籲掌握這些資料的公衆不要再轉發,任何有線索的人也請撥打他們的熱線 +65 6325-9220。
不過,衛生部在記者會上沒有說明,警方這次是怎麽知道米霍易已經把資料放上了網,以及他是在什麽時候開始泄露這些資料。警方也沒有公開他目前的行蹤,只透露正在跟海外警方合作調查。
贏必勝法律事務所的刑事律師陳俊良告訴《聯合晚報》說,政府部門目前沒有可循的法律途徑,但當局或可考慮以刑事罪起訴米霍易,或外泄資料的源頭,也就是米霍易的同性伴侶呂德祥,又或者發出拘捕令,並尋求國際刑警的協助,把米霍易引渡回新接受法律制裁。
此外,就算有受害者要起訴米霍易或呂德祥,他們也須清楚表明因資料外泄而要索償的實際數額。
在新加坡的傳染病法令下,凡確診的HIV帶原者都必須向衛生部注冊,個人機密資料將會存放在HIV數據庫,便于衛生部監控本地的傳播情況,追蹤感染源頭,以及評估疾病預防與管理措施等。(海峽時報)
受影響的HIV帶原者 人心惶惶
不難想像,受影響的HIV帶原者如今人心惶惶,不知道這個計時炸彈何時爆發,他們難以啓齒的個人隱私下一秒可能就會被放上網,公諸于世。
45歲周先生,他是此事受影響的HIV帶原者。他告訴《海峽時報》說,雖然他的公司和一些朋友知道他是帶原者。
“但我很害怕這些信息會被同事看到,甚至是不相幹的人公開查閱,而且這些資料一旦放上網,就會被一遍又一遍地分享,永遠無法抹去。畢竟新加坡社會對于這個病還是抱有成見和很多誤解,我不希望我是HIV帶原者的信息在網上公開,這又不是獎項。”
一名在2011年前就被診斷HIV帶原者Jay(20多歲)告訴《海峽時報》,關于自己的病情,他只告訴了一個非常親密朋友。
“被診斷患上HIV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絕對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
“我沒有告訴我60歲的母親,也沒打算告訴她。我已經接受了HIV是我必須永遠面對的問題,但我擔心若這個資料被公開了,我的家人和親密的朋友會被排斥和嘲笑。”
31歲的許小姐擔心已去世的哥哥的資料外泄,哥哥在2008年確診感染HIV,于2016年因病過世。
“還以爲隨著哥哥過世,這個事情就告一段落,如今還要擔心我們的住家地址會被網名傳開。這不僅揭開了我們的舊傷疤,而如今連我已過世的哥哥的個人資料都不安全,這令人非常不安。”
一名在2013年前就被診斷HIV帶原者的病患告訴《新明日報》,從新聞獲知消息後感到非常震驚與彷徨,不能接受竟然發生這樣的事。
“畢竟新加坡社會對于這個病還是抱有成見和很多誤解,因此本地醫生都會保證我們的病曆資料絕對保密,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我覺得仿佛遭到背叛。再加上之前新保集團事件,我的個人資料也一樣被外泄,接連兩次發生這樣的事,我對網上資料的保安也全然不信任。”
這位HIV帶原者補充,雖然他的家人知道病情,但並非周圍朋友都知道,因此十分擔心資料外泄會影響生活,甚至就業都會成問題。
“我的另一個擔憂是,發生這樣的事情後,病患是否還願意在本地就醫。還有,這是否會讓大家,例如性活躍的高風險族群,不願在本地接受HIV檢測,甚至治療。延誤治療是會嚴重影響病情的。”
最後,這名病患也嚴厲譴責呂德祥和米霍易,認爲前者極度欠缺專業道德,而後者作爲HIV帶原者,明知道病患會面對社會壓力,還去傷害他們。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懷著報複心態,可是現在真正的受害者是無辜的我們。”
多個組織在HIV帶原者個資被泄露的消息公開後,紛紛站出來聲援。他們籲請受影響的病患在碰上難題時,即刻尋求支援,也呼籲公衆避免進行任何揣測或說些閑言閑語。
專門輔導“同性戀、雙性戀與跨性別者”的公民組織Oogachaga執行董事廖洋發(44歲)針對此事PO文指,受到最大影響的莫過于那些尚未通知親友自己患有HIV,或尚未公開自己同性戀身份的人。
他表示,目前仍未統計出具體的受影響人數,但相信當中有人肯定因此而感到難過。
“同時,這提醒我們,至今HIV帶原者在本地仍必須面對著難以忍受的恐懼和歧視。他人是無法想像他們目前所感受的恐慌、疼痛以及遭背叛等情緒。”
非盈利組織Project X執行董事何思慧接受《新明日報》受訪時表示,她對事件感到驚訝並且擔憂。
她透露,大部分人仍持有有色眼光看待HIV帶原者,尤其是在本地,國人對HIV帶原者的歧視更是司空見慣,令人更加憂心。
看來,衛生部接下來需要逐一解開以上的謎團,才能解決這起資料保安災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