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成爲國人旅遊的熱門目的地已有多年。作爲一個大都市,新加坡的夜晚並不缺少樂趣:夜遊新加坡河、克拉碼頭的酒吧,還有烏節路商業街的“血拼”……這條繁華的烏節路上,還坐落著號稱東南亞最大的書店——紀伊國屋書店。
名聲在外卻難尋
“紀伊國屋(kinokuniya)書店”,正如它的名字透露得那樣,是一家由日本的株式會社紀伊國屋書店經營的連鎖書店及出版商。紀伊是一個地名,包括今天的三重縣西部及和歌山縣。其首家書店于1927年1月22日創立于東京新宿。從1969年起,紀伊國屋開始在海外開設分店,第一家海外分店位于美國加州的舊金山,隨後陸續開設其他海外分店,其中就包括新加坡的這家紀伊國屋書店。
奇怪的是,雖然紀伊國屋書店聲名在外,網上的諸多遊記甚至“維基百科(中文)”關于新加坡紀伊國屋書店的地址描述,卻都是錯誤的。這家書店的確位于新加坡烏節路391號的大型商業綜合體“義安城(Ngee An City)”之中。但當筆者依照網上所言徑直前往三樓之後,尋遍整個樓層也不見書店的影子。無奈之下,只得求助商場營業員。大概是類似筆者這樣的遭遇太多,“書店”二字剛剛脫口而出,營業員頭也不擡地回答——“在四樓”。
這是什麽回事呢?原來,“義安城”共有A、B兩棟塔樓,A棟是狹義的“義安城”,B棟則是“高島屋(Takashimaya)”。如今的“紀伊國屋書店”甚至不屬于狹義的“義安城”,而是位于“高島屋”的四樓。這個樓面主打兒童用品與體育用品,但在很遠處,就看得到書店的外窗上,一邊寫有“紀伊國屋書店”六個鬥大的繁體漢字,另一邊則寫著書店的英文名“kinokuniya”。實事求是地說,書店的這一位置還是令人感覺有些偏僻。它的隔壁,居然是一家主打上海菜的餐館(Imperial Treasure Fine Shanghai Cuisine)。只可惜囊中羞澀,無法前去鑒定正宗與否。
紀伊國屋書店
在費盡周折終于找到久負盛名的“紀伊國屋書店”之後,卻略有些失望。雖然號稱“東南亞最大的書店”,但新加坡的“Book Kinokuniya”其實全在一個樓層,面積乍一看似乎不小,但與“上海書城”這樣的龐然大物(總營業面積超過1萬平方米),卻是斷然無法相提並論的。又一想便也釋然,新加坡畢竟只是一個總面積跟上海市外環之內相近的袖珍國家,在書店規模上自也不能強求。
紀伊國屋書店平面布置圖
當然,書店的精髓在于售賣的圖書。與上海書城類似,紀伊國屋書店同樣采用開架售書的模式,各種類型的書籍按曆史、小說、養生、幼兒等分類擺設。大部分的書籍可以直接翻閱(部分書籍有塑封)。與國內書店的情形差不多,雖然已是晚上八點,紀伊國屋裏的各個書架前仍有不少正在認真翻閱書籍的讀者,有些一望即知爲亞裔,也有不少是歐洲面孔,反映出新加坡這個東西方交彙點的國際化特征。
書店內的讀者
以我國國內的標准衡量,新加坡的物價頗爲昂貴,路邊的711便利店裏的一罐七喜賣2新加坡元(1新加坡元約合5元人民幣),“鼎泰豐”裏的小籠包子,1新元1個……紀伊國屋的圖書自然也不例外。據說,新加坡的圖書封底上是不標價的,價格由書店自行決定。筆者見到一本魚鷹社(Osprey)出版的英語原版《中途島1942:太平洋的轉折點》,一度頗有購買之意,最後仍舊是望價格而卻步——售價31.95新加坡元,竟超過150元人民幣。另一本從中國進口的《永遠是朋友》(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在這家紀伊國屋書店裏的售價是7.13新元(約合35元人民幣),而此本薄薄的童書在國內的定價只有14.30元,在網上書店如今更是只需不足十塊錢就能買到了。兩者差距之懸殊,也實在令人困惑。
昂貴的《永遠是朋友》
失蹤的“國語”書籍
作爲書店,日本紀伊國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只販售日文書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日本人爲了吸收新知,對外文書的需求殷切,當時的社長松原治看到這方面的市場,就從1951年起開始引進外文書,也讓紀伊國屋創下營業佳績。此後的海外紀伊國屋又成了日本書籍和文化輸出海外的重要橋梁。這樣一來,僅在新加坡的這一家紀伊國屋書店就能看到多種文字的書籍——這或許才是她的真正獨特之處。
在大門口的“紀伊精選(KINOKUNIYA PICKS)”下,就可以見到三種語文的書籍——中文、日文、英文。華語、英語都是新加坡的官方語言,日語書籍的大量出現自然是因爲紀伊國屋東家的關系。其中的中文書籍自不待言,日文圖書(包括動漫卡通)則頗有些看不明白,首先引起筆者興趣的是英文圖書。裏面既有最近炒得火熱的美國政治暢銷書《Fire and Fury(沖天怒火:特朗普白宮內幕)》,畢竟書店也是以盈利爲目的;也有新加坡人關于自己國家未來的憂思——《Can Singapore Survive(新加坡可以幸存嗎)》,這個城市國家的憂患意識,恐怕自建國後就從未消退;最有趣的是還發現了一本老外(Duncan Clark)撰寫關于馬雲與他的阿裏巴巴商業帝國的傳記——《Alibaba:The House That Jack Ma Bulit》,這無疑是中國企業的影響力正在溢出中國國界的有力證據。
關于馬雲的傳記
但走遍整個書店,筆者也沒有發現一種文字的書籍——馬來文。這似乎是個非常滑稽的現象,畢竟新加坡名義上的國語是馬來語,連新加坡國歌也是用馬來語唱的,結果國語書籍卻在國內最大的書店缺位了,豈不怪哉。當然,新加坡的另一種官方語言——泰(淡)米爾文的書籍,同樣不出意外地不見蹤迹了。
取代馬來文地位的,其實就是英文。關于這一點,“本地文學”欄目下的書籍卻都是英文書籍,不啻爲一個絕佳的例子。實際上,在整個紀伊國屋書店,英文書籍的展櫃最多,布設面積也最大。分類包括曆史、政治、文學、經濟、兒童等各個方面,唯一不曾見到的似乎只有一個“教輔書籍”。單是一個“曆史”分類下,就細分爲“古代與中世紀”、“歐洲曆史”、“軍事曆史”、“自然曆史”、“亞洲曆史”等多個子項,書籍的種類極爲豐富,在一個書架上,諸如《東南亞曆史》、《東南亞簡史》、《古代東南亞》、《早期東南亞大陸》、《現代東南亞的起源》之類的大部頭曆史專業書籍就有近十本之多,恐怕圖書館裏同一題材的書籍數量,亦不過如此吧。書店裏的英文書籍不但在專業性上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普及性也非常引人注目。不但有整整一個角落陳列著各種各樣的英文雜志,就連兒童書籍的書架,也充斥著《斑點狗小玻的故事系列》之類的原版英文書籍。
專業的英語書籍
新加坡人看什麽中文書
到此爲止,如果不是因爲在紀伊國屋書店內還有很大一部分展櫃布設的是中文書籍的話,筆者簡直要産生身在某個歐洲國家的錯覺了。只是以筆者所見,紀伊國屋裏的中文書籍,在“量”上或許還算差強人意(少于英語書籍,多于日語書籍),在“質”上實在是遜色英文書籍許多。這或許與華語在新加坡的實際地位遠遜英語有關,雖然華人占據了新加坡人口的四分之三,但英語才是新加坡事實上的通用語——一個很明顯的證據就是新加坡電視台英語頻道(5頻道)的節目有英文字幕,而華語頻道(8頻道)同樣也只有英文字幕。
那麽,如今的新加坡人在看些什麽中文書呢?在“焦點閱讀”的標牌下陳列的大概算得上是熱門書籍,卻只是諸如英國奇幻小說《哈利•波特》的中文版之類的小說,以及幾本人物傳記,所涉人物包括已經去世的新加坡國父李光耀,以及鄰國馬來西亞著名的華人富翁、企業家郭鶴年,似乎沒有什麽思想深度可言。
中文書籍的“焦點閱讀”
當然,紀伊國屋的中文書籍也按照各自所屬分門別類的擺放(筆者不曾見到中國傳統儒家典籍,希望這只是擺放過于偏僻的關系)。或許這些中文書籍最大的特色,就在這一個異國他鄉,卻意外地彙聚了不同來源——中國(包括港台地區)及新加坡本地——的中文書籍,繁體、簡體、豎排、橫排的書籍都能夠在這裏找到。不同的字體、乃至不同政治傾向卻奇妙地在此彙聚一堂。譬如在曆史書籍中,並排擺放的左邊一本是大村大次郎所著,繁體字的《拿破侖不是敗在滑鐵盧戰役,而是金融戰爭》;右邊一本卻是臭名昭著的禁書,新加坡本土的南洋出版社出版的《我的奮鬥》(阿道夫•希特勒著,王誠譯),令人瞠目結舌。好在從後者的包裝依舊如新一點看來,新加坡人對這位納粹元首的歪理邪書並不感冒。
一本台版書籍
如果說,這些都是給成年人看的書籍的話,新加坡小朋友在看些什麽中文書呢?筆者吃驚地發現,新加坡紀伊國屋書店的兒童書籍(不包括從日本翻譯引進的中文動漫)大部分都是從中國引進的——譬如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制作的著名童話《丁丁曆險記》。一眼望去,簡體橫排版的童書幾乎一統天下,跟在國內書店簡直別無二致。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學習英語的小工具,比如《Hello Kitty ABC學習卡》,《Baby 交通工具》,一望即知其目的屬于幫助新加坡小朋友學好英語的。按說這本無可厚非,在中國的書店裏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聯想到同一個書店裏的英文書籍中並無相應的“學中文”工具,新加坡的華語生態之黯淡無光,實在也是可見一斑。
兒童天地
《丁丁曆險記》
但至少,還有人在爲新加坡華人文化的傳承再做著微薄的努力。筆者在紀伊國屋書店也見到一套《新加坡華族傳統食品》的兒童叢書,包括《今天我們撈魚生》、《今天我們包粽子》、《今天我們做月餅》、《今天我們搓湯圓》四本。作者在書中寫道,希望新加坡的小朋友能夠借此“跟著家中長輩學習制作傳統美食,在妙趣橫生的過程中了解華族傳統文化,也讓家裏洋溢著幸福、溫暖的笑聲。”這大概是在這個東南亞最大的書店裏,最能夠讓中國人感到溫暖的一本中文書籍了。
《今天我們包粽子》
(本文照片均爲作者2018年2月4日所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