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商業大廈已經成爲“小菲律賓”了,無論是地點的便利,還是作爲情感的寄托,都讓這裏變得難以割舍。(海峽時報)
作者 郭躍男
距離烏節路幸運商業中心女傭路邊聚餐被撞飛事件已經過了一周,上周日(1月5日)是兩名女傭的頭七,事發地點近十米長的人行道事發後都被圍了起來,不少人在那裏擺上鮮花、蠟燭、快餐和飲料等祭品來悼念亡者。
(新明日報) 然而,案發地點周圍依然有不少女傭如常在路邊聚餐,歡歌載舞。路的這邊鮮花祭品,路的那邊載歌載舞,對比鮮明。 本以爲恐怖的撞飛事件會讓在烏節路路邊席地而坐聚餐的女傭銳減,沒想到要離開烏節一帶的路邊,對不少女傭來說並不是那麽容易割舍的事。 這起意外車禍事件第一次被報道時,就有不少網民質疑女傭們爲何會選擇在路邊席地而坐,直到今天還有不少人表示不解。 究竟是什麽讓恐怖的車禍都不足以讓女傭們考慮更換聚會地點呢? 女傭:政府有責任在烏節路上幫我們另尋合適地點 《今日報》記者上周末走訪事發地點時,有10多名女傭都向記者表示,她們沒別的好去處,即使一周前剛發生那麽恐怖慘案,還是選擇回到原地相聚。 也有女傭表示,爲她們在烏節路找個“合適的地方”聚會,是新加坡政府的責任。因爲烏節路就是他們的“甘榜”。 這句話牽動了不少新加坡人的怒火。 大家在同情意外逝世的兩位女傭的同時,都認爲這樣的要求不太合理。 目前新加坡有25萬外籍女傭。根據菲律賓駐新加坡大使館數據顯示,約有8萬名是菲律賓人。爲8萬人找個特定的地方,沒那麽簡單。況且,新加坡有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只爲某一國家的群體設立一個專屬聚會點,似乎不公平。 新加坡人:爲何非得在烏節路? 誰說新加坡無處可野餐? 新加坡雖然不大,還沒小不到無處可去的地步。 比如植物園、東海岸、西海岸、福康甯公園、拉布拉多公園、等等等等。哪個不是有大片草坪,涼風習習,最重要是安全的地方?爲什麽一定要在烏節路幸運商業中心附近? 對此表示不解的多是新加坡人。 幸運商業中心內基本上可以一站式解決菲律賓人的需求。從滿足家鄉胃的餐館、寄錢回家的彙款公司、買所需的日用品,到美美地打扮一番。最方便的聚餐位置自然就在外面的草坪了。 比如離幸運商業中心最近的、國人眼中適合野餐的地方就是植物園。但那也要坐上15分鍾的巴士車程。一天休息日內,去幸運商業中心置辦日常用品,有些會去附近的教堂禮拜,說不定還要去跑腿。 這樣下來,休息日只剩下半天,不少雇主要求女傭在傍晚六點前就回家。這時還要輾轉找到一個“合適”的野餐地點,寶貴的休息日就在奔波中結束了。 對于周末雙休、享有兩周年假的多數本地人而言,是難以理解的一種糾結。 其實她們一直在“遷移” 但去到哪裏都被趕 在愛雍烏節(Ion Orchard)竣工前,菲傭們常聚集在烏節路地鐵站附近的大片草坪上。那片地點被稱爲“Gulong Park”(菲律賓語“打滾”的意思),他們在那裏載歌載舞,直到那片土地被一衆奢侈品店接手。
2011年,外國幫傭又回歸他們升級後的“Gulong Park”,在街頭唱歌跳舞開起派對。 當時的幸運商業中心還不像如今這般熱鬧,直到更多菲律賓餐飲和商店湧進,幸運商業中心才成爲名副其實的小菲律賓。 1998年有報道指出,幸運商業中心管理層曾經以“破壞大廈”之名驅趕過菲傭。管理層當時表示,星期天購物中心內的人潮可多達一萬人,堵塞逃生通道和電梯,形成安全隱患。 在那以後,幸運商業中心內一度出現不少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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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商場裏的幾米就一個的休息座椅,可是在幸運商業中心內座位卻不多,明裏暗裏表示“此地不宜久留”。不少店家也曾表示這樣的人潮會把其他顧客嚇跑。
幸運商業中心座椅坐滿了人。(Rice Media)
有商家表示菲傭的存在會“拉低”商場形象、導致人潮“不敢”入內。也有商家投訴廁所排隊太長,到後來,每星期天二樓的廁所都會預留給店家們使用。 菲傭們接著“遷移”到幸運商業中心外圍,有草坪的地方基本上都能看見她們席地而坐的身影。事實上,一直以來都有不少告示和警示警告菲傭不准在一些地點野餐,但依然阻止不了她們聚會的心。 除了她們自己冠名的烏節路“甘榜”外,紅螞蟻小夥伴也觀察到,不少菲傭也會在聖安德烈教堂的草坪聚餐。一段時間後,熟悉的劇情又上演:草坪以維修之名被圍了起來,禁止入內野餐。 也有不少人通過各種渠道如論壇和社交媒體上“投訴”女傭們,比如說她們的音樂刺耳、占用公共資源、阻擋人行道路等等。 22年過去後的今天,依然有不少新加坡人認爲女傭們應爲自己安全起見不要再繼續在路邊聚餐外,他們這些行爲不僅不安全,也是“不文明的”、“格格不入的”。
“去其他的國家,他們高級的商圈禁止人閑逛逗留,因爲會影響商圈形象。只有在新加坡,我們會讓他們逗留,現在還得寸進尺。”
“看到幫傭在烏節路攤開野餐墊真辣眼睛,到處隨意坐,滿地都是鍋、塑料盤子和餐具。這難道是甘榜?在遊客面前破壞新加坡的形象。”
“……女傭中介中心和人力部應該在女傭來新加坡時教育他們,不要在烏節路造成商家困擾,如果這個情況繼續,本地人和外國遊客都會避開烏節路,屆時那裏將成爲下一個結霜橋或者芽籠。” 在人們眼裏,她們總是與“破壞新加坡形象”、“沒素質”挂鈎,好像不僅在烏節路上她們有點“無處安放”,在本地文化裏,也從沒“有處安放”過…… 不如看看香港怎麽面對這樣的問題? 除了菲傭外,緬甸等地的女傭也有自己的小天地。本地的緬甸女傭會在柏齡大廈(Peninsular Plaza)出席宗教儀式後,順路到附近的福康甯公園路邊的空地聚餐彈吉他唱山歌。 當然也有不少印尼女傭,喜歡聚集在城市購物中心(City Plaza)。本地女傭都有一片自己的“小天地”。 2015年外籍女傭數量爲22萬7100人,而今年又增加到了25萬人,越來越多人需要專屬“小天地”。 咬一咬網絡上對菲傭的采訪,有菲傭表示我們不妨借鑒香港對菲傭的政策。每逢星期天,香港中環地區和旺角的行人天橋上都有我們烏節路的影子——外籍女傭成群聚集。
香港銅鑼灣天橋上一群群女傭用紙殼“打造”自己的私人空間。(南華早報)
每逢星期天或公定假日,香港中環地區的遮打道和皇後像廣場一帶就會被劃分爲行人專用區,方便大群外籍女傭將這些地方用作聚會地點。
旺角一天橋上正有幫傭倚著天橋欄杆席地而坐休息。(彭博社)
即使1992年這一度在香港引起是否該取消行人專用區,把女傭聚會改到地下停車場聚會的爭論,但這一聚會文化依然延續至今。 接受《海峽時報》訪問的Incillo曾在香港工作六年,她表示在香港菲傭可以選擇在宿舍煮飯聚餐,希望新加坡也能有類似的政策。
星期天,女傭們聚集在香港彙豐銀行大廈地下。(南華早報)
新加坡其實已有不少地點“安放”女傭 雖說植物園等花園,以及西海岸等海邊在我們看來,是再合適不過的野餐聚會地點,不過多年來“幸運商業中心”形成的“小菲律賓”在情感上對女傭們來說,是難以割舍。 除了這些地方,本地其實也有非營利組織爲幫傭們謀取福利,豐富他們的休息日生活。 非營利組織外籍女傭援助與技能培訓協會(Foreign Domestic Worker Association for Social Support and Training,簡稱FAST)會長謝成春告訴《海峽時報》,FAST 每星期天在旗下俱樂部都有開辦烹饪和舞蹈課程。他也正在爭取一個比現在十倍大的地點,希望能在下半年容納上千名女傭。 蒙恩社會服務(Blessed Grace Social Services)創辦人李漢忠受訪時也指出,每個星期天中心都會舉辦活動。目前有約300名女傭會定期參加星期天的活動。擴大場地後,預計可容納600人。活動也有含食物和飲料,還有無線網絡和K歌活動。 對于何處安放女傭們,似乎不是個短期就能解決的問題。 要讓菲傭們搬離她們情感上的“甘榜”——烏節路,不是件易事。她們需要時間提高安全意識,新加坡或許也需要時間和空間,讓他們真正意義上地融入本地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