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美國與伊朗關系緊張也帶火了與伊朗相關的話題:什麽兩伊戰爭、巴列維王朝、伊朗伊斯蘭革命、霍梅尼是誰、哈梅內伊是哪位、神權共和國又是怎麽回事這些都成了大熱點。那麽在此之前呢?伊朗有著怎樣的曆史人文傳承呢?應該說伊朗是一個我們既熟悉又陌生的國度。說熟悉是因爲可能很多人都通過武俠小說大致了解到古代的伊朗曾在我國典籍中被稱爲波斯,可以說金庸先生筆下的黛绮絲、小昭幾乎成了我們心中波斯美女的典型代表;說陌生是因爲我們對這個國家的文化傳承了解得並不詳細,甚至可能連波斯究竟具體是在什麽時候改名爲伊朗的也並不清楚,也有人以爲伊朗和伊拉克、沙特等國一樣是阿拉伯國家,而這其實也是一種錯誤的認識。我們不妨帶著疑惑先回顧一下伊朗的曆史。
公元前559年波斯阿契美尼德家族的居魯士統一了波斯的10個部落。公元前553年居魯士起兵對抗波斯的宗主國——當時的西亞第一強國米底王國,3年後波斯人攻破米底國都,波斯由一個松散的原始部落組成的聯盟正式轉型爲一個帝國。公元前547年位于小亞細亞半島的呂底亞王國趁波斯剛滅亡米底不久就入侵波斯領土,居魯士率兵反擊並征服了呂底亞,將其領土設置爲兩個行省。公元前539年居魯士吞並了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巴比倫王國,在此之後的兩千余年時間裏作爲人類文明發源地之一的兩河流域先後被波斯帝國、亞曆山大帝國、帕提亞帝國、薩珊波斯帝國、阿拉伯帝國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統治,再沒複興過本土文明。公元前525年居魯士之子岡比西斯征服埃及,古希臘人在北非建立的昔蘭尼加和利比亞兩塊殖民地自願稱臣,波斯擴張成爲跨越亞、非兩洲的大帝國。然而當岡比西斯在埃及征戰時波斯國內爆發了政變,一時間巴比倫、埃蘭、亞述、埃及等地紛紛蠢蠢欲動,而岡比西斯自己則在回師平叛的路上意外身亡。公元前522年9月阿契美尼德家族成員大流士殺死政變首領高墨塔,開啓了他對波斯帝國長達37年的統治。大流士時期波斯已擴張成爲人類曆史上第一個橫跨亞、非、歐三大洲的超級帝國:帝國的版圖包括伊朗高原、中亞部分地區、印度西北部、兩河流域、埃及第一瀑布以北以及歐洲的色雷斯部分地區和愛琴海上的一些島嶼,國土面積高達695萬平方公裏。
”天堂“一詞的英文寫作paradise。這個單詞其實起源于古波斯語中的pairidaeza,後來希臘人引入這一詞彙並將其改寫爲paradeisos,最終這一詞彙演變爲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天堂“的英文單詞。古波斯人發明pairidaeza這一詞彙時最初是用來形容阿契美尼德王朝鋒利堂皇的皇家花園,而希臘人直接將波斯人用來形容皇家花園的詞彙翻譯爲”天堂“。由此可見當時希臘人對波斯帝國的皇家花園懷有何等的豔羨之情。後來希臘人在翻譯《舊約全書》時直接用”阿契美尼德“一詞表示伊甸園和來世,這似乎表明當時希臘人心中的人間天堂是以波斯帝國的皇家花園作爲參照的。波斯帝國的皇家花園幾乎囊括了從利比亞到印度的所有奇花異草以及面積達200萬平方英裏的帝國版圖內的所以珍禽異獸:帕提亞的駱駝、亞述的白羊、亞美尼亞的駿馬、卡帕多西亞的騾子、努比亞的長頸鹿、印度的大象、巴比倫的水牛等各種動物在此隨處可見。這不是一般性質的園林,同時還是園藝試驗場、動物飼養場和狩獵場。波斯帝國的都城彙聚著來自希臘的醫生、埃蘭的文人、利迪亞的木匠、愛奧尼亞的石匠、薩迪斯的鐵匠等擁有各種技藝的群體。帝國的軍隊同樣體現著帝國的多元性:帝國的士兵中包括來自米提亞的軍官、來自腓尼基的水兵、來自利比亞的車夫、來自西西亞的騎兵以及來自埃塞俄比亞、巴克特裏亞、索格迪埃那等不同地區的成千上萬的步兵。波斯帝國是人類曆史上第一個疆域橫跨亞、非、歐三大洲的大帝國,其疆域面積比後來的羅馬帝國更大,全盛時期的波斯帝國所統治的人口達到了四千二百萬,而即使在現代社會的生産力條件下全世界兩百多個國家和地區中也只有33個能達到這一水平。
根據《阿維斯陀》的記載:遠古時期有一個名叫費裏頓的國王有三個兒子:長子叫圖爾,次子叫阿勒姆,小兒子叫雅利安。國王年邁之際將自己的國家一分爲三:長子圖爾統轄東部,他的後裔演化爲了突厥人;次子薩勒姆統轄西部,他的後代演化爲了羅馬人;統治中部地區的小兒子雅利安的後代則自稱雅利安人。大約在公元前1800年雅利安人分成了兩支:一支向東南方向遷徙,最終抵達印度並征服了當地的達羅毗荼人,成爲如今印度的主體民族印度斯坦族的祖先;另一支雅利安人則向西南方向遷徙,最終抵達如今的伊朗高原,于是他們就將自己生活的地區成爲”雅利安人的土地“(伊朗)。這支定居于如今的伊朗高原的雅利安人後來又演變爲米底和波斯兩大分支,至于再後來米底和波斯的盛衰興亡故事在上文中就已介紹過了。由此可見”伊朗“這個名稱出現的時間其實早于”波斯“,而”伊朗“這個概念的外延也大于”波斯“:指代雅利安居住土地的”伊朗“這個概念實際上將米底等非波斯系的雅利安族裔也涵蓋在內了。從這個意義上而言:波斯改名伊朗其實更像是一種正名行爲,因爲波斯人實際上只是伊朗人中的一部分,盡管是主體部分卻也沒”伊朗人“這個概念涵蓋的面更廣。只是在曆史上波斯的威名實在太過響亮,以致于在古代希臘語、拉丁語、梵語、古漢語中都把這個國家稱爲波斯。實際上伊朗人自己其實在相當一段時期內是同時使用”波斯人“和”伊朗人“這兩個概念作爲自己的身份定位認同的:他們自古以來就有把祖先的家園稱爲“伊朗維傑”的習慣。
加西亞之戰後波斯薩珊王朝被阿拉伯帝國征服,伊朗人逐漸皈依了伊斯蘭教,然而也許是爲顯得與衆不同而選擇了在伊斯蘭教中作爲少數派的什葉派。這樣伊朗與阿拉伯國家之間就同時存在民族屬性和教派屬性的雙重矛盾,而伊朗爲起到凝聚民心的作用也會向民衆強調自己這兩大屬性。在伊朗人看來:無論是作爲雅利安後裔或是作爲什葉派信徒在中東都是極爲獨特的,也是值得自豪的。不過在巴列維王朝時期做法卻稍有不同:巴列維王朝並不強調本國作爲什葉派國家與周邊鄰國的不同之處,而是更爲強調自己作爲雅利安後裔與阿拉伯國家的不同之處。巴列維王朝把世俗化作爲一項基本國策,以致于在當時宗教氣息濃厚的中東地區伊朗婦女可以上學、工作,可以不帶頭巾面紗。既然實行的是世俗化政策,那麽當伊朗在與阿拉伯國家競爭時就不能過分強調教派屬性,于是”雅利安人後裔“這一身份定位就成爲凝聚全體伊朗人的最佳宣傳口號。在這種氛圍下使用”伊朗“這一國名更利于喚起人們心中的雅利安民族意識。在巴列維王朝之前”伊朗“和”波斯“這兩個概念都被視爲本民族曆史上的輝煌而被同時兼用,而在1935年後巴列維王朝在官方場合一律只使用”伊朗“作爲正式國名。如今的伊朗盡管重新強調起自己的教派屬性,但其實也並不排斥對民族屬性的強調,所以也沒必要在國名的問題上再做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