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時內,“新型冠狀病毒”像顆深水炸彈。
在社交網絡炸開。
我原以爲媒體不斷科普,感染病例不斷攀升能讓大家引起重視。
但萬萬沒想到。
大家還是輕視了這次的新型冠狀病毒。
看到這則新聞時,我真的驚呆了。
武漢百步亭四萬余家庭共吃團年飯。
2天前,武漢百步亭社區擺了萬家宴。
“萬”不是虛指,是4萬多個家庭。
就按一家4口人算,也有16萬人參加。
這是什麽概念?
舉辦奧運會開幕式的鳥巢,最多能容納91000人。
也就是說,這個萬家宴要2個鳥巢才能放下。
經曆過SARS的人都知道,對付傳染病,要避免在人群中暴露。
當時學校停課,工廠停工,能不出門都盡量待在家裏。
可武漢呢?
楚天都市報得意洋洋地宣稱:
這個活動曾經創造吉尼斯世界紀錄。
濃濃的年味撲面而來。
就在前一天,武漢新增病情確診59例。
新增死亡1例,共計3例死亡病例。
而百步亭社區,距離病毒源頭華南海鮮城,不過7公裏。
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點,組織十幾萬人聚餐。
理智何在?
你們要濃濃的年味,萬一來的是濃濃的病毒怎麽辦?
我們再看看醫院。
很多家屬記得給病人戴口罩,卻不記得給自己戴口罩。
醫院感染科護士告訴過我一條救命箴言:
走進發熱科,人人戴口罩。
傳染科是病毒最集中的區域。
你感染了,誰來照顧你的家人?
今天是農曆臘月二十六。
全國幾億人開始踏上春運的路程。
新型冠狀病毒遇上春運,本來就是雪上加霜。
我們都知道,武漢是九省通衢,重要的交通樞紐。
2020年,武漢預估的春運客流量是1500萬。
從今天開始,每天超過600次航班,單日客流量會超過9萬人。
昨天新京報去機場采訪,情況怎麽樣呢?
機場安排了體溫檢測。
但在記者的鏡頭裏,我發現了一個細節:
湧進機場的乘客裏,戴口罩的並不多。
再看看火車站。
有網友昨天到漢口站。
偌大的廣場上,除了自己沒人戴口罩。
如果說外地來的不清楚狀況。
那武漢本地人呢?
在高鐵接站的親朋好友,只有1/5戴了口罩。
甚至有的工作人員也沒戴。
而且,武漢不只客流量大,提前進入春運的人也很多。
這裏有80所高校,在讀學生超過130萬。
占春運客流量的十分之一。
這意味著什麽?
要知道,武漢出現第一個病例的時間是去年12月。
學生陸續返鄉。
沒有一個城市可以高枕無憂。
北京就已經出現了5例感染。
可北京重視了嗎?
我一個朋友從北京西站出發回家。
她告訴我:
一眼望過去,戴口罩的不到1/3。
我一個朋友今天去國貿上班。
這是他拍到的照片:
10號線、6號線,人人拿行李,幾乎沒人帶口罩。
仿佛冠狀病毒是個玩笑。
還有海南、深圳。
這些春運人流量大的城市,都還沒來得及帶上口罩。
這些人,似乎和朋友圈裏搶購口罩保命的人活在兩個次元。
但相比行動不夠快,我更害怕大家對這次流感不夠上心。
昨天深夜,鍾南山院士確定,新型冠狀病毒可以在人和人之間傳播。
和這個消息一起沖上熱搜的,是另一個話題:
新型冠狀病毒傳染性比SARS弱。
這個話題的閱讀量已經接近1億。
不知道多少人點進話題只看到一個“弱”字,就松了一口氣。
但重點根本不是這個。
而是:
它目前在爬坡階段,重點要看控制。
這個熱搜是不是太具有欺騙性了?
在另外一段發言中,鍾院士點破了新型冠狀病毒的另一個情況:
最後證實圍繞一個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一個病人。
有14個醫護人員感染。
很多媒體都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這不是醫護人員感染這麽簡單。
而是1個人,感染了14個人。
這意味著,超級傳播者出現了。
而鍾南山院士之前就說過:
防治的關鍵,就是防止出現超級傳播者
果殼網主筆遊識猷也提醒過:
現在最怕什麽,最怕出現超級傳播者和超級傳播事件。
SARS第一個超級傳播者是廣州海鮮銷售員。
他把病毒傳給了19名家屬和至少50個醫院工作人員。
有一個是中山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
他去香港參加婚禮,傳染了16個客人……
這被傳染客人裏的4個,又把SARS帶到了香港、加拿大、新加坡和越南……
SARS的全球爆發,就是這樣開始的……
可我早上打開微博,還是看到大家在調侃。
戴口罩的,是神經病。
豆瓣上一堆年輕人暴走:
爸爸媽媽長輩就是不聽勸,我戴口罩還說我有問題!
帖子問題是:你們家裏長輩關注新型病毒了嗎?
病例不斷增加,還有網友不斷發表智商感人的言論。
我不明白。
感染病例不斷攀升,死亡病例也在增加。
醫護人員前赴後繼,專家勸說苦口婆心。
怎麽還有人這麽自以爲是?
這不是無畏,而是無知。
就像那個掉以輕心的網友提到了十幾年前那場“白色恐怖”。
這次爆發的新型冠狀病毒,的確和非典有很多相似之處。
同樣是“人傳人”的傳染病。
同樣和野生動物有關。
連時間都很相似。
同樣是冬天,春運前後。
這些相似點一下子喚起了我的記憶。
空氣中全都是醋、板藍根和消毒水的混合氣味,似乎還夾雜了周遭隱藏的焦慮。
後來才知道,自己經曆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我們的確和17年前不同了。
以前犯過的錯,不會再犯。
當時信息不公開,媒體失聲,是爲一過。
2002年11月16日,佛山發現了第一例非典。
一個36歲的廚師發著高燒,呼吸急促,CT上兩肺發生大面積實變。
醫生對這個病的第一印象:
無法分辨,沒有結果,不知道。
戰鬥剛打響時,沒人當它是一回事。
當地政府沒太重視,于是民間流言四起。
那時網絡剛剛興起,城市間沒有疫情通報機制。
一條信息從北半球到南半球只需2秒,但北京的醫生卻不知道廣州的疫情。
沒有危機預警,就已經預告這是一場大危機。
17年後,我們明白謠言産生于愚昧,更産生于蒙蔽。
于是,新型冠狀病毒的最新消息頻頻占據熱搜。
現狀公開,實時播報,疑似案例立刻通報。
當年,缺乏隔離反應太慢,是爲二過。
有個27歲的山西女生到廣州出差。
她早就聽過傳染病的傳言,但不怎麽買賬。
她問司機,司機一臉無所謂:
我每天都不戴口罩,沒有防護,什麽事都沒有。
沒想到,女生回去就病倒了。
高燒不退,渾身發冷。
她就是第一個把病毒帶入北京的人。
于是2003年春天,北京被猝不及防地擊倒。
17年後,只用2周時間,就研發出了確診的工具——病毒核酸檢測試劑盒。
各地疫情集中出現,也是因爲它。
處在疫情暴風眼的武漢,工作人員上機檢查。
第一時間發現,第一時間隔離。
當年的第三過,是沒有保護好醫護人員。
這一役,醫生損失慘重。
每3個因非典死亡的人裏,就有1個是醫護人員。
北大人民醫院共93名醫護人員感染,急診科62人裏24人感染,2人殉職。
病人一波波湧進醫院,醫生一批批倒下去。
太多醫護人員感染,只能停診閉院。
這還是史上第一次。
當時沖上一線醫護人員不知道,病人分泌物接觸眼睛會感染病毒。
他們只有一層口罩。
沒有防護服,沒有護目鏡。
在非典病房裏,柴靜問醫生:你們靠什麽防護?
他回答:我們靠精神防護。
抱著犧牲的念頭走進隔離病區時,醫生都寫好了遺書
昨天,我在朋友圈刷到了這張圖。
這是武漢醫院一線醫護人員工作的場景。
17年後,大家都意識到醫生是人民安全的最後一道防護牆。
不留縫隙的防護服,護目鏡。
再怎麽保護都不爲過。
是的,我們和17年前不一樣了。
我們有更公開及時的新聞通報,最值得信任的醫護人員。
我們建立起了亞洲第一個生物安全四級的實驗室,而且它就在武漢。
中國科學院武漢國家生物安全實驗室發現SARS病毒來源于蝙蝠
但我們有一個很大的錯誤,那就是從來沒把“流感”當做一種奪命疾病來看待。
甚至很多人不覺得感冒是一種病。
常聽到的說法是“吃藥一星期,不吃藥7天”。
我給大家科普一個冷知識:
就連普通感冒,都是沒有特效藥的。
感冒藥的作用是緩解症狀,然後等人體自愈。
《三體》裏有一句話,用來形容宇宙爭奪:
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我覺得用來形容人類和病毒,也一樣合適。
前年甲流肆虐時,我也不以爲意。
然後,我就在高鐵上中招了。
上車前,我生龍活虎能吃3斤小龍蝦。
5小時車程後,我39度高燒不退,渾身疼痛如一灘爛泥。
第二天,辦公室3個同事全部中招。
來勢之凶猛,真的不能掉以輕心。
冬春之交是流感多發期,每年都會有幾十萬人因爲流感死亡。
這是全球共同的醫學難題。
我們深知,醫護人員不是神。
新型病毒,需要時間去攻克。
科研人員是在和病毒賽跑。
一個在拼命變化,一個在拼命攻堅。
這真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我知道有人會問:
你這難道不是在制造恐慌嗎?
這個問題,柴靜在17年前就給過我們答案。
她做的非典專題在央視播出,有同行說:“你們在制造恐慌。”
坐在她旁邊的是當時《財經》雜志主編的胡舒立。
她說:
比恐慌更可怕的,是輕慢。
《非典十年祭》紀錄片裏一句話今天預言成真:
“以後變異病毒一定還會出現”。
囂張的病毒龇牙咧嘴,試圖在我們警惕起來之前統治這個世界。
妄想!
現在,就是人和病毒搶速度的緊要關頭。
傳染病鬥士鍾南山84歲了。
他再次挂帥出征,已經出發去了武漢。
17年,他那句“把重症病人都送到我這裏來”言猶在耳。
這次,我們一樣能贏。
來源:林大麥 姨母來了 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