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加坡到武漢,從武漢到新加坡,兩個年輕人特殊的回家之旅。
淩晨時分冷清的機場
2020年1月30日淩晨3點, 武漢天河機場這是一座距離武漢市區僅有二十余公裏,能夠同時起降波音747和空客A380,機場飛行區等級爲最高的4F級的大型機場。同時它也被認爲是中國最繁忙的民用機場之一。
可是此時,偌大的機場顯得冷冷清清,雖然已經入春,但武漢的夜格外的寒意逼人,候機大廳裏幾乎所有的值機櫃台都關閉了,而顯示航班出入港信息的電子顯示屏上只有兩條信息,所有的這一切都在提示這座擁有1100多萬人口的中國超大城市,此刻正經曆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劫難。
打好行囊的回鄉人
許聰是1月21日從新加坡飛回武漢的,這是許聰時隔兩年後的回鄉之旅,他打算在老家過完春節以後的第四天就回新加坡,“也待不長,畢竟換了護照。”許聰對電話那頭的父母解釋道。自認爲對新加坡的了解程度遠比對武漢強的許聰其實並不善言辭,是個標准的理工男。朋友說許聰:你不能太宅,要多出去社交,否則還怎麽找女朋友談戀愛結婚。“每次聽到這話,許聰都會腼腆一笑。
2020年1月30日的樟宜機場(圖片來自網絡)這次春節回武漢的計劃是早就定下的,雖然在出發前的幾天。媒體上突然出現大規模關于武漢的報道,許聰聽到了一個新名詞:新型冠狀病毒。似乎一夜之間,這個“頭頂皇冠的可惡小玩意”便成爲讓所有人都聞風喪膽的邪惡殺手。但那時的他還並未太大的擔憂,畢竟兩位數的感染人數讓人感覺到這只不過是一次區域性的疾病而已。
“很快就會沒事的。” 許聰對力勸他留在新加坡的朋友說。朋友張開嘴還想說什麽,許聰笑道:“如果不回去的話,機票錢你給我報呢?”朋友也笑了,此時距離春節也只有幾天的時間,和以往一樣,這正是春運大浪的最高峰。
滯留在新加坡無法回武漢的遊客
與許聰不同的是小秦,小秦在武漢一家私人公司做銷售工作。年終獎拿了幾萬塊,小秦決定拿上這筆錢出門轉轉,東南亞國家對于希望擺脫武漢寒冷冬天的人們非常具有吸引力,新加坡當然是首選,離春節還有好幾天,小秦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歡天喜地的出了國,開始了愉快的獅城之旅。
在新的這幾天,小秦的同學帶著她將新加坡的各大景點轉了個遍,同時把當地的美食也嘗試一通。那幾天應該是樂不思蜀吧,而新加坡滿大街洋溢著新春的喜慶的裝扮,也讓小秦感到開心和愉悅。小秦定了回程的機票是1月26日,農曆大年初三。小秦在武漢的時候,隱約聽說過有人得了不明原因的肺炎的事情,可當時幾乎所有的報道都說可防可控。小秦根本不擔心,甚至連去了解這件事情的意願都幾乎沒有。 “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這樣的大事由政府管著,我操那心幹嘛?”
可是事態隨後發展了重大變化,似乎一夜之間,小秦微信中的所有親友都在轉發詢問有關這次不明原因肺炎的消息。小秦開始感到緊張,她沒有心情再去遊覽新的景點,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趟在酒店的沙發上看各種有關這次肺炎的消息,然後打電話回家問父母最新的情況。所幸,父母傳遞出來的消息還不是那麽悲觀, “你安心在外玩吧,我們這裏沒事,漢口才是高發區”,小秦的家位于與漢口隔江相望的武昌。母親隨後還給小秦發來了她早上在家做的早餐圖片,小秦提醒父母趕緊去買口罩,消毒液,做完這一些,她的心才稍微安定一些。
1月22日,小秦母親發來的自己做的早餐但隨後傳來更加令人震驚的消息:武漢封城!小秦第一時間給父母打電話,一時忍不住,急得在電話這邊哭了起來,反而是曆經風雨的父親安慰她。小秦再也沒有心情遊玩,她要回家。
大量航班取消,滯留新加坡無法返家
雖然叫法不一,中國新聞報道通常會稱爲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新加坡媒體大多直白的簡稱爲武漢肺炎。但有目共睹的是,這次疾病發展的速度和嚴重性遠超過大家原先的預料程度,1月24日,中國政府通報,國內確認感染人數一下猛增到830人,死亡25人,而前一晚新加坡剛剛確認了首例感染者,不到24小時的時間裏,確診人數從0到3。
從武漢到新加坡的飛行時間僅爲五個小時左右,在國際旅遊中,這實在算不上是一個長距離的飛行,但是問題是現在該怎麽回?自從武漢封城後,新加坡往返武漢的所有航班都已經取消。
艱難的返回之路,出現轉機許聰在家坐立不安,他要抓緊時間返新,因爲他的假期只有十天。
有幾個和他同樣情況的老鄉,大家這幾天一直在聯系,找尋解決辦法。最終他們決定聯系新加坡駐華領事館,對方的答複是先登記,然後過兩天再聯系他們。
幾天的等待期並不算長,但隨著疫情的進一步發展,許聰還是顯得有點焦慮,終于,他收到通知,新加坡政府將派包機接回在武漢和湖北的新加坡公民,而于此同時,酷航還開通了兩趟從新加坡飛往武漢的單程包機。
從家出發到天河機場的車程並不算長,父親決定開車送許聰,開車可以但需要出示特別通行證,許聰心裏對父母很是不舍,但是爲了安全,還是決定早點回到新加坡。到達機場的時候,天色已晚,和許聰同行的共有92人,其實新加坡政府有意將接回人群擴大到綠卡和工作准證持有人,但是有關部門不放行,最後新加坡方面只能作罷。
許聰了解到,如果有人登機前出現狀況,必須在中國隔離。這趟飛機和許聰之前預定返新的航班是同一班次,同一起飛時間,只不過日期有所推遲。
TR121,這是一趟特殊的航班,因爲回到新加坡以後,所有的機組人員,包括陪同安排回國的外交部領事人員將會被隔離。而于此同時,酷航還開通了兩趟從新加坡飛往武漢的單程包機。
出發前,新加坡總理公署部長黃志明專門去機場,爲搭乘這一航班的機組人員送行,據悉,在收到這趟航班執行任務的時候,酷航內部號召志願者飛往武漢,大家踴躍報名,報名的人數甚至超過了航班所需的空乘數量。
于此同時,酷航還開通了兩趟從新加坡飛往武漢的包機,將滯留在新加坡的武漢和湖北的遊客送回家。小秦便是這其中的乘客之一,在經曆了幾天的慌亂焦慮以及對家鄉親友的無比擔心後,小秦終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順利的飛行,一路平安許聰覺得這次飛行和以往的每一次飛行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不過每張帶著口罩的臉和一個人坐三排座位的情景還是在提醒著他,這是一次特殊的返程。
飛行還算順利,提供的餐食比較簡單:兩片面包,一根巧克力和一瓶礦泉水,不過此時沒有人再去計較這些。
與許聰的平靜不同,小秦心裏其實有些緊張,畢竟回武漢代表著什麽,她心裏很清楚,和小秦同時返回武漢的還有211名乘客,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人是在疫情還沒有大規模爆發前出來的,但是武漢封城和航班取消後,他們只能在海外滯留。所有的乘客和機組成員都戴上了口罩。大家的表情都很嚴肅,很少有說話聊天的人。
在許聰辦完登機手續的前半個小時,TR120,也就是小秦所乘坐的飛機平安降落。武漢市衛生防疫部門對下機的乘客進行了體溫檢測。
到達新加坡的時候已經是30日中午11點多,這離1月30日淩晨0點四十的預計起飛時間已經過去了10多個小時。
抵達樟宜機場後,所有的人都是走特殊通道直接隔離,當然在通關的時候,會有特別的機器對大家進行溫度測量,衛生部門第一時間掌握著所有人的健康信息。雖然當天辦理手續極其緩慢,每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但是幾乎每個人都做好了被隔離的准備,大家都顯得很平靜。這當然是一次巨大的挑戰,無論是對中國還是對新加坡來說,甚至對全世界和全人類亦是如此。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表示:“病毒不分國籍和種族,任何人都可能被感染,因此希望大家了解這不是一個國籍或種族的問題,而是一個公共衛生問題,雖然這個病毒源自武漢並且在中國擴散,但是這個是公共衛生突發事件,不是一個國與國之間的問題,更不是一個種族的問題。”
後續許聰已經被隔離,要在在政府特別指定的地區待滿14天,隔離居所的布局類似于四合院,四個房間外加一個院子,每個人在各自的房間裏休息,會有專門的人士在固定的時間將食物和其他物資放在房間的門口,隔離人員稍後會出來自取。大家也可以進到院子裏稍微透口氣,但是出房間門必須戴口罩,而且各自必須保持一定的距離。
“其實我並不是特別擔心。”電話那頭的許聰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誠然,有機會做出選擇也是一種幸運,哪怕有所經曆,也能夠給人直面的勇氣,相比之下,很多人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2020年的新年伊始,看不到池莉筆下那“絕不呆板絕不枯燥,具有懶散之美和野趣意境及僥幸沒有完全變成暴發戶嘴臉的”武漢,那一座城,它在度劫。
而被同樣是女作家的尤今形容爲“這座城市給我的感覺就像童話故事裏的結局:王子和公主結婚後,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的星城卻依然活力四射,熙熙攘攘的牛車水、高樓林立的濱海灣,風光旖旎的聖淘沙依舊如常,只是街頭戴口罩的人也陸續多了起來,中英文報道中“武漢(wuhan)”這個詞開始頻繁出現,航空公司取消飛往中國航班的消息不絕于耳。
“是很艱難,但好歹是平安抵達了。”小秦在她的朋友圈裏寫道:“回家的飛機不僅承載著我的身體,而且還寄托著我們的希望,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因爲我們都是飛向有光的地方。”
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最新疫情
截止發稿,新加坡已確診18個病例:
全國肺炎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