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哈爾濱,真的很莫斯科。圖/圖蟲
哈爾濱的“混血”文化,可以說是舉國聞名的了。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遊客慕名而來體驗一把這中西交融的風情,吃一口鍋包肉,咬一口馬叠爾冰棍,走一走老江橋,下午再去聖·索菲亞大教堂餵一餵鴿子。
害,可別提多有異域風情了。
浪漫的歐式建築背後,透著曆史的滄桑
如果要用一個詞描繪哈爾濱的特征的話,一定是“混血”。
最具代表性的當然是哈爾濱的中央大街。全街共有71棟歐式建築,其中攬括了西方建築史上最有影響的四大建築流派。
△圖/Flickr
但在開始修建中東鐵路之後,情況出現了轉變。
運送鐵路器材的馬車在泥濘中開出了一條土道,當時中東鐵路局將這條土道撥給散居在哈爾濱的中國人,並取名爲“中國大街”,意爲中國人住的大街。
中國大街便是中央大街的雛形。
1924年,在俄國工程師科姆特拉肖克設計與監工下,中國大街泥濘的道路上鋪上了滑溜的方石,一些歐式建築也開始在此伫立。
中國大街一改往日落後的模樣,變得有些時髦起來。隨後,俄國的毛皮、英國的呢絨、法國的香水、日本的棉布等一個接一個地出現,越來越多的外國人開始居住在這裏。
△中央大街兩旁的建築。等春天到了,這裏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圖蟲
當時新興起來的中央大街,吸引了更多的外國人前來居住,再加上中央大街所處的道裏區以及南崗區被沙俄規劃建設,這裏的混血氣息顯得越發濃厚。
但在與道內區相隔一條中東鐵路的道外區,卻因未被劃入沙俄規劃區,而成爲大部分中國人的居住地,民族工商業也得以在此萌芽並發展。
20世紀時,居住在老道外的中國商人口袋已經鼓實起來,看著對面洋氣時髦的歐式建築拔地而起時,商人們也開始眼紅了。
爲滿足他們炫富的心態,他們選擇了具外形奔放的巴洛克風格,並在巴洛克建築的骨架上,增加中國傳統的飾物,比如寓意“福”“壽”“祿”的如意、蝙蝠、壽字。
△中華巴洛克內部的構架,是典型的中式風格/圖蟲
這樣融合了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巴洛克文化的建築群,後來被學者們稱爲中華巴洛克。
中華巴洛克街有著更多的人間煙火味,這裏藏著許多老哈人的童年回憶。如果你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看著某個角落沉思,不要問,80%的概率他是來尋找兒時的回憶的。
△夕陽下老江橋的剪影,遊客、市民在橋上看夕陽/圖蟲
當時中東鐵路不僅運來了大量的人口,也給哈爾濱運來了發展的商機。
外國人一批又一批地從哈爾濱火車站走出來,將他們的文化帶來哈爾濱:
哈爾濱商業領域的空白,使得哈爾濱成爲商人們大展身手的地方,短時間內哈爾濱就出現了啤酒廠、制粉廠、肥皂廠等工廠。
在1898年俄羅斯取得中東鐵路的修建權之前,哈爾濱僅僅是一個只有四五千人的小漁村。
△曾經的中東鐵路/圖蟲
在中東鐵路建成之後,越來越多的俄國人通過中東鐵路來到哈爾濱,到1912年時,俄羅斯人就已達到了4.31萬人,超過哈爾濱6.85萬總人數的一半。
當時中東鐵路局所管轄的新市街,滿是華洋雜處的景象,滿街的俄語讓哈爾濱人和關裏來的華工耳濡目染,無論男女老少都能說上幾句俄語。
那時候哈爾濱還流傳著這麽一個順口溜:“哈爾濱一到,說話毛子調兒,握手’拿國姆’,’達拉斯其’好,奶油’斯米旦’,’列巴’大面包……”。
△馬叠爾冰棍已經成爲遊客遊哈爾濱必打卡地點,無論春夏秋冬這裏都能排起長隊/圖蟲
在語言詞彙方面,你依舊能在今天的哈爾濱人那聽到“笆籬子(監獄)”,“餵的羅(水桶)”,“布拉吉(連衣裙)”,“列巴(面包)”。
哈爾濱的語言不僅僅只受到俄語的影響。作爲一個國際性的移民大都市,哈爾濱承載著各類語言的交彙與融合,每一段語言碼都記載著一段曆史。
比如東北淪陷期,在哈爾濱被殖民的曆史中,日本曾強制性地要求當地人學習日語,他們還爲此設立了與奴化教育一脈相承的行政機構。
1937年,日僞政府進行了教育改革,其頒布的《學制要綱》明確規定“養成忠良之國民爲教育方針”。
△韋辛夷作品《闖關東》/圖蟲
2008年火遍全網的《闖關東》將這段曆史重新展現在人們面前,它說的是20世紀二三十年代我國一次人口大遷移的故事。
當時在哈爾濱走向繁榮之際,關內各省尤其是山東省連年災荒加兵亂,人們爲求生存,便舉家遷往寒冷的關外。
當時闖關東人們的落腳點首選在哈爾濱,從關內流傳的一首《誇哈爾濱》的民謠可以看出:
“正月裏來花兒新,東北三省的景致數哈爾濱,褲裆街兩分離,道裏道外有洋人,嗯哎哎咳呦,跑買賣的都是關裏人……”
也有數據統計,1934年哈爾濱的移民人口中山東人占了一半以上。
△哈爾濱火車站,是中東鐵路的樞紐/圖蟲
後來到50年代之後,中蘇兩國達成協議,中國政府開始大規模地遣返中國境內的俄僑,哈爾濱內的俄僑也在這時大量移出國外。
直到80年代,哈爾濱的俄僑已經所剩無幾了。
而這些俄僑在哈爾濱生下的混血兒在七八十年代之後,也就是中蘇關系有所緩和之後也開始移民國外。
俄僑的移出及中俄混血兒的移出,讓哈爾濱混血兒的混血特征漸漸變淺變淡,但是當人們聊起哈爾濱爲什麽美女多時,人們總會提起它過去那段轟轟烈烈的移民曆史。
△張作霖/wikipedia
種種機遇都給哈爾濱重工業的發展制造了契機。
但步入八九十年代之後,隨著經濟的發展,重工業的産品需求下降,而投資少、變現快的第三産業漸漸成爲全國發展的重點領域。
主要以重工業爲支柱的哈爾濱經濟發展速度放緩。
近幾年哈爾濱也在做工業轉型,但是由于馱著沉重的重工業,哈爾濱要想回頭做第三産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不景氣的經濟面前,前幾代人闖關東的勇氣和不畏艱險的意志早已減退,隨著而來的是人口的外流。
艾瑞克數據顯示,2013年到2017年中,哈爾濱平均每年減少8.04萬人。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數字背後不僅僅只是簡單的人口外遷。
△圖/中商産業研究院
如此想來,倒是令人有些憂郁。但憂郁的人倒不是那些在松花江畔唱著歌的哈爾濱人,而是那些南下的哈爾濱人。
唱《貝加爾湖畔》的哈爾濱歌手李健也曾唱過一首叫做《三月的一整月》的歌,歌裏深情又憂郁地唱道:
終于/有人告別三月天/一路向南方/他日何處相見/是非舊模樣……
是的,那些南下的哈爾濱人一聽到哈爾濱三個字,心中湧起的大概只有鄉愁。
回想當年哈爾濱的城鎮化水平比關內其他地區提早幾十年的輝煌場景,不得不讓人唏噓感歎。
如今承載了百年曆史的哈爾濱,猶如一個穿著上世紀時髦花衣裳的年邁貴婦,曆盡百年看盡了滄海巨變,她仍然端莊優雅,卻步履蹒跚。
在南方的城市一個個崛起時,哈爾濱焦急著卻邁不快腳下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