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情況,超出所有人預料。
首先是死亡率太高。
其次是死亡太快。
意大利本就是老齡化極嚴重的社會,經此一疫,離世人數暴漲。
加上新冠肺炎暫無特效藥,更多是靠自身免疫系統去對抗,所以對于老年患者來說,真的太不友好。
“很多病人能扛過來,很多病人不明原因的就會突然加重,該用的藥我們都會去用,該做的搶救我們都會去做,但有時候就是沒辦法。”
之前和大家提過一個視頻。
視頻裏,醫生給一個新肺老人餵水。
她說:“太燙了,呆會兒再喝。”
結果一轉頭,人就走了。
微博上有一個痊愈的新肺病人,也說過類似的事:
“你們看過上午還在和你開心聊天,說病情有好轉,下午1點半,這個人就在你面前沒了的感覺嗎?”
“你們嘗試過爲了照顧母親,申請和母親同一個病房,結果晚上就看著母親一點點走到盡頭,卻無能爲力嗎?我都經曆了。”
丁香園裏,一個患者的妻子說:“我是看著他一口一口斷氣的。”
她口中的“他”,是她的丈夫。83年生。37歲。說走就走了。
3月2日15:30左右,隔離點打來電話:“你老公精神壓力可能有點大,你過來勸一下。”
她趕了過去。
工作人員見了她,說:“你老公恢複得挺好的。”
到了病房,發現桌上的飯沒有動。她和丈夫說話。丈夫睜開了眼睛,想坐起來,但沒勁。手耷拉著,擡不起來。
“老婆我想回家。”
她說:“好,我明天就找社區,把你接回去。”
接著,她給丈夫餵水。已經吞不下去。她問:“你想幹什麽?我幫你辦。”
丈夫卻已說不出話。
忽然間,不知怎麽地,他從床上掉下來,掉到兩床之間。
妻子大喊救命。醫生進來後,對丈夫說:“你喊一下她叫什麽名字?”
他喊了兩聲名字。然後,人就癱了。
一個人把他的眼睛一扒,下了樓,說人不行了,趕緊報 120。
變故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它快得讓你沒時間反應,沒時間應對。
“當時我整個人就崩掉了。”
等待救護車的時間裏,她眼看著愛人一口一口斷氣,身上一點一點變得冰涼。
17:05分,丈夫被送至武漢市第四醫院(普愛醫院)古田三路院區一樓的留觀室。
17:08分,醫生宣布死亡。
在整個世界,新冠肺炎已成共同的天敵。境外疫情最嚴重的意大利,正爲此恐懼不已。
死亡之于他們,成了家常便飯。
拐點未來。
希望未來。
只有恐懼如影隨形。
一個護士說,病人很痛苦,而醫生同樣“每天都艱難地活著。”
“很多人得病,很多人孤身一人。”
“很多人把自己的家人送到監護室的時候,就是他們見的最後一面。”
記得首例新冠肺炎屍檢報告發布後,主持遺體解剖的劉良教授說,病逝者的肺,和普通人的肺,完全不同。
“它是很黏稠的,像糨糊一樣的液體附著在上面。”
“我們正常的肺,它握上去感覺像一個海綿、它含氣。
但感染新冠病毒的肺,一摸上去不是這個感覺。
這個肺已經不是肺了,它是一個實變了,裏面被別的東西取代了。”
這意味什麽呢?
意味著,病人的分泌物是黏稠的。
就像果凍。
或者說,像超濃超濃的濃痰。
所以很多專家都說,病人死去時,是非常痛苦的。
他們的肺泡裏充滿了黏糊,空氣進不去,他們呼吸不了。哪怕再輸送氧氣,也無濟于事。
他們的狀態,就和溺水沒有差別,會被活活憋死。
錢江晚報裏,一個醫生說過一件事。
一位女患者因缺氧太厲害,突然發狂,扯掉吸氧面罩,拔斷輸液管,滑到地上。
同時大喊大叫,踢打不停。
5名醫護人員湊近她。
靠患者最近的,是徐慧連醫生。她抱住患者,試圖把患者擡到床上。
但這時,“她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後背,緊緊地抓住我的防護服。”防護服一旦破損,醫生就會暴露在病毒高度密集的環境中。
徐醫生內心開始發慌。
但她此時已經被抓住,抽身不得。
在萬分危急時,她快速鎮靜下來,用手輕拍病人,用語言安撫,直到她情緒安定。護士瞅准機會,把面罩給病人戴了上去。
事後,醫生開始感到後怕。
但也表示理解。
“她不是故意攻擊我們,她是缺氧太厲害,控制不住地煩躁。那種窒息感,讓她有這種求生的掙紮。病人也特別可憐。”
痊愈過來的患者說,就像走過一回地獄。
是的,真的超可怕。
但可能也只有這種方式,大家才能直觀、清晰地明白,新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們會經曆什麽,我真的不知道。
但我想重點提一點的是,比之于新肺的可怕,感染後但得不到救治,才是真正的絕望。
截至3月23日18時,意大利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增至63927例,累計死亡6077人。
這6077人中,有75%的人,都死于家中。
他們等不到ICU床位。
沒有呼吸機。
沒有足夠的醫護資源,會用在每個人身上。
他們奄奄一息之際,哪怕發出求救信號,可能也等不到救護車響起的聲音。
貝加莫市市長喬治·戈裏說,約有75%的患者在家中痛苦離開。生前尚未確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