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去過新加坡,你會發現不少街道和建築,都是以一個外國人的名字命名的,這個人叫做斯坦福·萊佛士。
比如,新加坡有一所著名的學校,叫萊佛士書院,它是新加坡曆史最悠久的學校,也是全亞洲最好的中學之一。新加坡最大的金融中心叫做萊佛士坊。此外,當地還有萊佛士醫院,萊佛士廣場,萊佛士酒店等等,在今天的新加坡河畔,矗立著萊佛士的雕像,他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洋洋自得地望著遠方,據說,當年他就是從這裏登陸的。
斯坦福·萊佛士雕像
1/5 東印度公司的無名小卒
斯坦福·萊佛士是英國人,但他並不在英國出生。1781年,萊佛士誕生于牙買加,牙買加位于加勒比海地區,當時還是英國的殖民地。萊佛士的父親是一位船長,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萊佛士從小就與海洋有了不解之緣。
14歲那年,萊佛士來到東印度公司,成爲了一名書記員。那個時代還沒有義務教育,未成年人外出打工實乃家常便飯。東印度公司是一家超級跨國企業,主要從事英國與亞洲地區的貿易,雖然名義上是一家公司,卻等同于一個特權組織,它擁有英國王室頒發的特許經營許可,還有自己的法庭與軍隊,幾乎充當了大英帝國在海外的代言人。
萊佛士在東印度公司駐倫敦辦事處幹了十年,一直是個不起眼的角色。直到1805年,一項特殊的任務改變了他的人生。
萊佛士畫像
萊佛士被公司派往馬來西亞,擔任助理秘書一職。當時,英國人在東南亞經營地不太成功,這裏是荷蘭人的地盤,荷蘭人占領了這裏最富庶的島嶼,而且還擁有強大的海軍,盡管大英帝國的海軍號稱世界第一,但在別人的地盤上,畢竟還是有所忌憚。
但幸運的是,當萊佛士來到馬來西亞的時候,歐洲爆發了拿破侖戰爭,荷蘭人無暇東顧,給了英國人可趁之機。
萊佛士很善于學習,他利用從英國航行前往馬來西亞的幾個月時間,自學了馬來語。這帶給他獨特的優勢,要知道,在東印度公司,除萊佛士以外沒有任何人會說馬來語。這讓萊佛士成了公司在東南亞領域的權威人物,並迅速獲得了升遷的機會。
2/5 在東南亞施展宏圖
1811年,英國人從荷蘭人手中奪取了爪哇島。之後,萊佛士被任命爲爪哇總督,此時的他年僅31歲,可謂年輕有爲。
萊佛士對爪哇的治理很成功,他廢除了奴隸貿易,向當地人征稅,利用財政收入完善基礎設施。萊佛士還搞起了土地拍賣,盤活當地市場,努力促進貿易繁榮。他把英國的統治理念帶到爪哇,試圖將其融入到大英帝國的商業版圖中。總之,萊佛士是從平等互利的角度出發,來看待殖民地治理的。
只可惜,萊佛士這番努力,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因爲英國不打算長期占據爪哇島,拿破侖戰爭結束後,英國與荷蘭結爲盟友,作爲政治回報,英國打算把爪哇島歸還給荷蘭。萊佛士的雄心壯志,眼看著就落空了。
更令萊佛士氣憤的是,上級非但沒有肯定他的業績,還把他調到一個偏僻的地方任職,這不啻爲對他的侮辱。在萊佛士看來,東南亞有著極高的戰略價值,占領東南亞,就能壟斷歐洲與中國的貿易。要知道,19世紀初的中國可是出口大國,茶葉、瓷器、紡織品等在歐洲廣受歡迎。擁有東南亞,就能控制整個東方世界的對外貿易。
可現在,英國卻要把吃到嘴裏的肉吐出來,還給荷蘭人,這實在是昏庸至極。這就意味著,英國人從此喪失了在東方世界的霸權。
3/5 占領新加坡
果不其然,荷蘭人重新占領爪哇島後,對來往于印度洋與太平洋的船只極盡敲詐勒索之能事。凡駛進港口的非荷蘭船只,荷蘭人要麽拒絕提供補給,要麽收取高昂的過路費,很多小船隊因此而破産。
荷蘭人的邏輯就是做地頭蛇。地方是我的,港口也是我的,老子想讓誰過,就讓誰過。
好在萊佛士锲而不舍,他頻繁地向上級彙報,反複強調東南亞作爲貿易樞紐的重要性,以及英國丟失東南亞會導致的後果。皇天不負有心人,幸運女神再次向萊佛士抛出了橄榄枝。
1819年,東印度公司授權萊佛士,可動用武力手段拿下東南亞的一座港口。這座港口位于馬六甲海峽之濱,它就是後來的新加坡。
此時的新加坡是馬來亞蘇丹的勢力範圍,老蘇丹去世後,兩個兒子爲爭奪繼承權爆發內戰,萊佛士審時度勢,決定扶持哥哥上位。作爲回報,新的蘇丹必須答應把土地租借給英國人。
嚴格意義上,萊佛士的行爲是在政治上是非法的。當地已經擁立了一位合法的蘇丹,英國人出于一己之私,擅立新君,其目的不言而喻。新蘇丹只是個花架子,真正的統治權掌握在萊佛士——這位新加坡總督的手裏。
萊佛士與蘇丹簽署租借協議(蠟像)
起初,東印度公司不打算承認這塊殖民地,主要還是擔心荷蘭人會幹涉。但事實證明,萊佛士擁有過人的戰略眼光。新加坡的地理位置實在太重要了,很快就成了東西方貿易的重要港口。來自英國和印度的商人,終于不用擔心被荷蘭人剝削了。短短兩三年時間,新加坡港口的吞吐量呈現井噴式增長。
萊佛士在新加坡做了四年總督,別看時間不長,卻對新加坡日後的發展産生了決定性的影響。他不僅把新加坡變成了一座國際貿易大港,也把獨特的治理方式帶到當地。
4/5 集權與開放
東印度公司當年對萊佛士在爪哇的做法並不欣賞,除了政治上的原因,還因爲萊佛士違背了公司在殖民地的一貫做法。通常情況下,東印度公司對殖民地的統治是聯盟式的,即公司作爲老大或盟主,其余的人,無論國王、地主還是商人,都是他的小弟或附庸。東印度公司並不對當地進行直接管轄,而是借助代理人實施間接統治。誰不聽話,英國人就聯合其他人共討之。
這種方式有效降低了治理成本,東印度公司在印度就采取了類似的做法。它的缺點同樣顯而易見,就是統治效率非常低下,一件事得經過殖民當局和代理人共同協商,才能落地。當然,東印度公司也是迫不得已,因爲被統治地區群雄割據,各方勢力盤根錯節,要想實行自上而下的官僚化治理,難度可想而知。所以在通常情況下,殖民者更願意與當地人合作,由代理人負責殖民地的具體事物,自己至多充當仲裁人的角色。
不過,萊佛士統治新加坡的方式則不同。這裏太小了,沒有錯綜複雜的利益網絡,沒有世代生活的王公和領主。即便有,對殖民當局也構不成絲毫威脅。這反而讓萊佛士得以大展拳腳,對殖民地實施集權統治,大事小事,都由殖民當局說了算,其余的人只管聽就是,從而避免了效率低下的問題。
盡管萊佛士的統治手段高度集權,但新加坡的市場卻很開放。雖然這裏面積不大,卻從不拒絕外來人口。原因在于,這裏沒有發達的農業和手工業,外來人口的湧入,不會對本地勞動力市場産生太大沖擊。另一方面,新加坡一開始的定位就是貿易港,從未考慮過發展其他産業,所以,它不會吸引太多的外來人口,這也降低了統治者的政治負擔。
反觀東南亞其他地區,爲保護當地生産者的利益,從18世紀—19世紀,殖民當局不斷對外來人口實施限制措施。所以,和新加坡相比,這些地區的市場反而更保守,更封閉,更不利于自由貿易的展開。
5/5 總結
1823年,萊佛士從總督崗位上卸任。僅僅過了三年,萊佛士便去世了,年僅45歲。即使按照當時的標准,這也算是英年早逝。萊佛士不會想到,在其死後一百多年,新加坡會發展成一個獨立國家。而他爲新加坡留下的兩份重要遺産:集權治理與開放的市場,卻被完整地繼承了下來。
在今天看來,萊佛士當年之所以成功,在于他率先爲英國在東南亞的開拓找到了“破局點”,這個“破局點”就是新加坡。之後,萊佛士又敢于打破常規,違背東印度公司的一貫做法,以集權與開放相結合的方式,將破局點鞏固爲英國的戰略優勢,並爲今天的新加坡奠定了寶貴的制度基礎。由此可見,能夠發現機會實屬不易,但以非常手段把機會轉化爲勢能,則更需要過人的膽識,以及適當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