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這般情形發展下去,穩健且鐵腕的榮祿作爲清末新政的掌舵人,或許會讓這艘千瘡百孔的戰艦有所修補,繼續航行數十年的光陰。榮祿也當會由此成爲官修正史中所謂扭轉頹局的大人物。孰料天不假年,改革剛剛推行不久,尚未一展身手的榮祿,便病死家中。在晚清史上,他只落得個過渡性人物的角色。
1903年的一個初春午後,大清國的掌門人慈禧罕見地離開頤和園,起駕來到交道口菊兒胡同一所中西合璧的老宅院。老佛爺之所以屈尊至此,原因很簡單:她的寵臣榮祿病了,而且病得極重。
走近榮祿的病榻,慈禧不忘打趣道:“爾常言爾是康黨,爾曾得爾友之若何新聞?彼實奸臣,負爾好意,競致反噬!”這話若是對著旁的大臣說,估計就要嚇得尿褲子了。然而榮祿淡然一笑,道:“彼等即逃亡海外,何事不可爲?些微清議,吾亦知其罵我。近支王公無意識之舉動一至如此,得毋爲康黨慶幸乎?”如此自我解嘲的方式,既撇清了罪名,又起到諷谏之效果。眼瞅著榮祿還能興致盎然地開玩笑,慈禧心中的擔憂算是暫時放下。
誰知這成了兩人最後一面。3天後,4月11日,榮祿撒手人寰。至此,繼鳌拜、和珅、肅順、奕訴之後,清代的最後一位滿族大佬也與世長辭了。
早年沉浮
能成爲滿族大佬,這與榮祿早年的不堪經曆密切相關。
榮祿出身于軍人世家。榮祿祖上世代從軍,爲大清朝屢立功勳。遠了不說,他祖父在鎮壓回疆時捐軀,老爹也不甘其後,在剿滅太平天國的戰鬥中陣亡。一門兩代“忠烈”,朝廷特意賜修“雙忠祠”,以示表彰。
如此“根正苗紅”的出身,自然保證榮祿一進官場便春風得意,直接恩蔭爲工部主事。更牛的是,人家榮祿還有非常硬的關系。他有兩個妹妹,一個嫁給晚清唯一的旗人狀元崇绮,另一個嫁給宗室昆岡。崇绮的老爸是道光朝的大學士穆彰阿,昆岡後來成爲大學士。一個妹夫是大學士之子,一個妹夫是未來的大學士,榮祿堪稱左右逢源,“官系”無邊。
當然榮祿也不是吃白飯的。上班不久,宮中發生大火,剛好榮祿當天值班,他率領衆侍衛奮力滅火。恰在此時,鹹豐皇帝在遠處督察救火情況,他遙望一人身著绛色官袍,不顧個人安危,在火海中不斷進出搶險。于是他詢問身邊禦前大臣,這個年輕人是誰。下屬告知此人叫榮祿。不久,鹹豐便召見榮祿,了解到其家三世皆爲國效勞,兩代捐軀,禁不住心生欽佩,將戶部銀庫郎中的肥差賜給了這位“救火隊員”。
鹹豐末年,肅順一人專權,橫行無忌,朝中大臣莫不懼他三分。肅順有一癖好,喜歡收集西洋金花鼻煙壺。當時有位陳姓尚書,同榮祿家是故交,知道榮家有幾個精品鼻煙壺,于是上門求索。榮母念及多年交情,盡數送給陳尚書。這陳尚書得到後立馬轉贈肅順,並告知此物來自榮家。
孰料這肅順欲壑難填,居然派人上榮家繼續索要。迫于無奈,榮祿只得據實告知,家裏已無此物。索要不成,肅順十分不爽,認定榮祿是厚于陳而薄于己,時常公報私仇,給榮穿小鞋。有一次,肅聽聞榮祿家有良駒一匹,乃新疆特産,中原罕見,于是命人來要。榮祿早就受夠了肅順的貪婪,一口回絕了對方要求。這讓肅順惱羞成怒,很快便在一次公務會議上假借事由,當面訓斥榮祿,並揚言要對其重重懲治。當時榮祿還是個正義感很強的青年,既然你肅順容不下我,那索性不伺候你了。榮祿立即交上辭呈,閑居避禍。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沒幾年,鹹豐駕崩,肅順氣焰愈加囂張。慈禧、奕?等人爲了保住大清社稷,奪回重權,決定發動政變,處置肅順等顧命大臣。考慮到榮祿與肅順之間的恩怨,慈禧將其秘密收入麾下,作爲奇兵。榮祿果然不負衆望,與醇親王奕譞聯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擒獲肅順等人,並親手將其送到菜市口問斬。
細數清代二百多年的曆史,像榮祿這樣出身好、“官系”硬的八旗子弟,實在是多如牛毛,不勝枚舉。然而同時又像他這樣忠心耿耿、辦事幹練的,則鳳毛麟角,少得可憐。所以,慈禧將其列爲重點培養對象。數年間,榮祿節節攀升,將工部尚書、步軍統領和總管內務府大臣三大要職一並收入囊中。此時,他尚不到40歲。
如果按照這般情形發展下去,穩健且鐵腕的榮祿作爲清末新政的掌舵人,或許會讓這艘千瘡百孔的戰艦有所修補,繼續航行數十年的光陰。榮祿也當會由此成爲官修正史中所謂扭轉頹局的大人物。孰料天不假年,改革剛剛推行不久,尚未一展身手的榮祿,便病死家中。在晚清史上,他只落得個過渡性人物的角色。
按照清制,內務府一差,同禦前大臣、軍機大臣在權力分配上呈三足鼎立之勢。上朝時,禦前位列最前,但尊而不要;軍機位置次之,但權而要;內務最後,卻親而要。可見內務府大臣是個能夠時常與太後接觸的好差事。況且榮祿握有全國的工程審批與營造大權和一支精銳的京城衛戍部隊,可謂集宮廷、朝堂及市井大權于一身,不知惹來多少同僚的羨慕嫉妒恨。
不出3年,榮祿便嘗到了木秀于林風必摧的苦澀。光緒四年( 1878),貴州巡撫出缺,奕訴征求慈禧意見,應派誰去補缺。當時慈禧正爲軍機大臣們爭權奪利的情形所困擾,于是決定殺雞儆猴,脫口而出:“著沈桂芬去!”
此旨一出,內外一片嘩然。群臣紛紛議論,認爲巡撫乃二品官,沈桂芬現任兵部尚書,又是軍機大臣,官居一品,宣力有年,不宜左遷邊地。祖宗之法,朝廷舊制,不應隨意更改。面對如潮的廷論,慈禧心知衆議難違,只得收回懿旨,令沈照舊當差。
雖然躲過一劫,但沈桂芬依然心有余悸。他尋思:穴本無風,風何由入?此事肯定與一貫主張打壓漢人官員的榮祿有關。于是,沈找來門生翁同稣,決心上演一出“反問計”。一天,翁來榮家造訪,剛進門便狠狠數落沈桂芬一通。話說榮祿跟李鴻藻是死黨,而翁同龢與李都是名冠京師的清流派骨幹,故榮時常同翁飲酒酬答,交情匪淺。加上此刻翁神情憤怒,言語激昂,居然將沈的龌龊家事都和盤托出,榮被翁的精湛演技所蒙騙,認定其很夠哥們,是來給自己通風報信的。于是他放松了警惕,將慈禧如何厭惡沈桂芬之事據實告知。
從榮祿口中偵知實情後,翁同稣這個“臥底”馬上向沈彙報。沈深感不除掉榮祿,必有後患。思來想去,他心生一計。沈說服自己的另一門生寶廷,以滿族大臣兼職太多,勢必拖累本職爲由,主動要求辭去自己的諸多職務,同時他還強烈建議卸去榮祿工部尚書與內務府總管大臣兩職,以專心維護京師安全。慈禧覺得寶廷此言頗有道理,加之沈桂芬也煽風點火道:“榮祿宣力有年,明敏幹練。年紀尚輕,將來必受重用。”于是,慈禧免去榮祿兩大要職。寶廷的“苦肉計”大獲成功。
牆倒衆人推,沒多久,沈桂芬又聯合衆人力薦榮祿去外地磨練。恰值當時西安將軍空缺,慈禧不明底細,一聲令下,將榮發配過去。好端端的一顆政壇新星,愣是被一群無良文人從京師中心忽悠到了邊緣地區。
這一去便是整整十五載,昔日意氣風發的榮大總管已成近天命之年的白頭翁,他深深體味到“官場沒有永遠的朋友,唯有不變的利益”這句話的真谛所在。
如果按照這般情形發展下去,穩健且鐵腕的榮祿作爲清末新政的掌舵人,或許會讓這艘千瘡百孔的戰艦有所修補,繼續航行數十年的光陰。榮祿也當會由此成爲官修正史中所謂扭轉頹局的大人物。孰料天不假年,改革剛剛推行不久,尚未一展身手的榮祿,便病死家中。在晚清史上,他只落得個過渡性人物的角色。
“兩得主義”
甲午一戰,清廷慘敗,李鴻章下課賦閑,奕訴垂垂老矣。在苦無良臣輔佐之際,慈禧想起了自己的昔日心腹榮祿。
1895年年底,榮祿再次出任步軍統領,低調回歸。經曆了這麽多年的風雨磨砺,榮祿收起了棱角,變得圓滑無比。因爲他悟出了在官場既屹立不倒又大有作爲的訣竅:“兩得主義。”
“兩得主義”的核心是得寵。顧名思義,就是要成爲慈禧信賴有加的寵臣。若想博取慈禧的歡心,最討巧的途徑便是跟老佛爺身邊的要人搞好關系。榮祿有兩個女兒,一個嫁給了禮親王世铎的兒子,一位嫁給了後來的醇親王載沣。這個世铎是慈禧的心腹,長期擔任領班軍機大臣。榮跟他成了親家,那世铎自然沒少在慈禧耳邊說榮祿的好話。而載沣更牛,是慈禧欽定的未來國家領導人,榮祿將女兒送進醇王府,一來是作爲政治投資,二來自己閨女還時常向慈禧彙報載沣的最新動向,成爲老佛爺的眼線。如此一來,榮祿跟慈禧的距離,又拉近了一大步。
當然,光靠裙帶關系遠遠不夠,成爲慈禧寵臣的關鍵還在于要摸清她的脈,亦即想太後所想,急太後所急。這方面,榮祿的功力發揮到了極致。
戊戌年,帝後矛盾愈加激化,慈禧對康有爲等人的變法舉措很有看法。榮祿起初對改革還是抱著支持的態度。一次,榮祿在退朝時遇見康有爲,問道:“以夫子這樣的槃槃大才,也會有補救時局的辦法嗎?”康有爲平日裏就心高氣傲,根本不把榮放在眼裏,于是冷冷地回答:“救亡圖存之道,非變法不可!”榮頗不依不饒,繼續追問:“早就知道法應當變,但是一二百年的成法,是一早上就能變過來的嗎?”康有爲非常不耐煩地喊道:“殺幾個一品大員,法即刻能變。”此話著實令榮大吃一驚,心想關系清王朝存亡興衰的改革焉能由康這等狂悖之徒操作,他頓時深刻體會到慈禧爲何對維新派人不滿。于是立即進京觐見慈禧,提出借慈禧秋日赴津閱兵的名義,調集京畿重兵,圍捕康梁等人。這正中慈禧下懷,二人一拍即合。于是,維新運動百日而夭,大權再度落于慈禧手中。此間功勞最大者,非榮祿莫屬。
庚子年(1900),慈禧受端王載漪、大臣剛毅蠱惑,心生立即廢黜光緒之意。榮祿深知此事關系重大,若是處理不當,既違祖制,又失人心,對太後非常不利。爲了保住慈禧的威望,榮祿依違其間,暗中周全。經過冥思苦想,他終于想出一個兩全之策。一日,他將這個計劃向慈禧和盤托出:“上春秋已盛,無皇子,不如擇宗室近支子,建爲大阿哥,爲上嗣,兼祧穆宗,育之宮中,徐篡大統,則此舉爲有名矣。”慈禧認可了這一建議。幾天後,載漪之子溥侑被接進宮裏。如此一來,慈禧、端王雙方皆大歡喜。其實這只是榮祿的緩兵之計,所謂的“徐篡大統”,不過是畫餅而已。由此,榮祿幫助慈禧避免了由于突然廢掉光緒而導致的統治危機與政局動蕩。
到了當年6月,慈禧以卵擊石,向洋人宣戰。榮祿心知此決定荒謬至極,但聖意難違,他只得私底下陽奉陰違,將爭端盡量降到最小化。當時爲了拿下外國使館,朝廷命令榮祿麾下的武衛軍開花炮隊人都助攻。炮隊進京後,榮祿囑咐手下凡事謹慎,拿不准就彙報。總兵張懷芝奉命登城安置炮位。待一切收拾妥當,炮彈已上膛,張突然腦中閃過一念,立即命士兵暫勿開炮,自己趕緊赴榮府請示是否開炮。榮祿緩緩道:“橫豎炮聲一出,裏邊總是聽得見的。”張懷芝恍然大悟,立即回到城頭,重新移動炮位,沖著使館附近的空地一通亂轟,未損使館分毫。也就沒給洋人留下日後談判時漫天要價的把柄。
說白了,保太後就是保大清,保大清就必須保太後。此即榮祿得寵的基本邏輯。
得一人之寵尚易,得衆人之心則難。若想穩坐政壇大佬之位,尚需扶植一批得力親信,這便是“兩得主義”的另一條:得人。甫一殺回京城,榮祿便大肆招兵買馬。當時榮祿經常跟兵部主事陳夔龍一起赴四處查案。一來二往,榮覺得陳爲人謹慎,辦事老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次閑暇,榮問陳多大歲數,補缺大概何時。陳答曰:“行年已四十,到部已十年,敘補名次第八。”按照兵部慣例,即使每年出缺一次,陳若想拿到實缺,至少需要8年。榮祿笑道:“觀君骨相氣色,五年內必有非常之遇。”相面之術,本屬無稽之談,陳以爲這只是榮祿的一個玩笑而已。誰知到了8月份,自己居然名列京察第一,出任兵部郎中。後來更是一路飙升,外放巡撫。這都是榮祿暗暗力薦的結果。陳夔龍從而將榮視爲自己的恩人,一生效忠。
敗給了日本人,李鴻章的北洋水師沒了,淮軍垮了,朝廷急需編練一支西式軍隊。慈禧授權榮祿專辦此事。通過多方物色,榮認定袁世凱是合適人選,于是力保袁赴小站練兵。誰知袁上任才半年,就被兩度彈劾。尤其是第二次,由軍機大臣李鴻藻授意禦史胡景桂寫折,參他“嗜殺擅權,誅戮無辜,徒尚虛文,克扣軍饷,性情謬妄,擾害一方”。這一本令袁好不郁悶,用他自己的話講即“心神恍忽,志氣昏惰,所有夙志,竟至一冷如冰”。下有揭發,上需有回應。很快,朝廷便派下一支調查團赴小站徹查,團長即榮祿。袁是自己的親信,榮自然力保。考察完畢,榮祿問隨行的陳夔龍:“你觀新軍與舊軍比較如何?”陳答:“但看表面,舊軍的確不免有暮氣,新軍參用西法,獨開生面。“榮點頭日:“你說對了,此人必須保全,以策後效。”回京後榮祿上折請求從寬處置袁,兩宮果然恩准。
袁世凱不僅將榮視爲靠山,還反向榮舉薦人才。任職山東巡撫時,他的同僚學政榮慶清廉能幹,于是袁將其引薦給榮祿。榮亦覺得其頗具才能,令其出任倉督。榮慶果然施政有方,政績頗佳。1902年,清廷破格提拔榮慶任刑部尚書。
庚子年慈禧、光緒逃往西安時,各地官員紛紛前來報效。榮祿于衆人中獨獨看上了江蘇學政瞿鴻禨,認定他善于揣摩上意,且寫得一手好公文。但是軍機處尚有一個空缺,朝廷打算從瞿鴻禨和張百熙二人中選出一個。榮祿便上折子,認爲“聖駕計日回銮,舉行新政,可否令張百熙、瞿鴻禨各抒所見,繕具節略,恭呈禦覽,再求特旨派出一員,較爲得力”。說白了,榮祿就是想搞個公開選拔幹部的活動,以此決定用誰不用誰。這個辦法看似公平,但榮祿其實暗地裏已做了手腳。他偷偷派人給瞿鴻禨帶話,囑咐他“一定要文字通俗易懂,內容言簡意赅,千萬不要賣弄文采”。瞿鴻禨自然惟命是從,老老實實地寫了一篇只要識字就能看個大體明白的文章,而張百熙蒙在鼓裏,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萬言書,古今中外,旁征博引,文采奕奕,氣勢不凡。可惜到了慈禧和光緒那裏,張的萬言書卻成了天書。慈禧看過後,跟榮祿講:“張百熙所言,劍拔弩張,連篇累牍。我看去不大明晰,還是瞿鴻禨所說切中利弊,平易近情,不如用他較妥。”于是,瞿便成爲軍機處上行走。
七八年間,榮祿在宮廷內外集結了一批心腹:袁世凱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陳夔龍巡撫河南,端方總督兩江,瞿鴻禨任職軍機處,榮慶出掌刑部,鐵良負責戶部與練兵事宜。如此格局,內有瞿、榮、鐵諸輩把持中央要樞,外有袁、陳、端等人厲行地方改革。大清的重權,榮祿隱占半壁江山。
如果按照這般情形發展下去,穩健且鐵腕的榮祿作爲清末新政的掌舵人,或許會讓這艘千瘡百孔的戰艦有所修補,繼續航行數十年的光陰。榮祿也當會由此成爲官修正史中所謂扭轉頹局的大人物。孰料天不假年,改革剛剛推行不久,尚未一展身手的榮祿,便病死家中。在晚清史上,他只落得個過渡性人物的角色。
一切皆晚
如果按照這般情形發展下去,穩健且鐵腕的榮祿作爲清末新政的掌舵人,或許會讓這艘千瘡百孔的戰艦有所修補,繼續航行數十年的光陰。榮祿也當會由此成爲官修正史中所謂扭轉頹局的大人物。孰料天不假年,改革剛剛推行不久,尚未一展身手的榮祿,便病死家中。在晚清史上,他只落得個過渡性人物的角色。
榮氏身後,昔日的心腹群龍無首,分崩離析,政局因之動蕩不堪。榮祿生前最擔心的人是袁世凱。1901年底,袁接替故去的李鴻章暫理直隸總督,德國公使建議將山東劃入直隸境內,由袁世凱監管,改稱直東總督。一日在軍機處,榮祿問軍機章京郭曾炘:“慰亭欲以直督兼領山東,君意如何?于昔亦有例乎?”郭聽後悚然道:“往昔鄂文端、年羹堯等雖有先例,然皆以用兵暫資節制,非今所宜援。”榮祿贊成他的話,既而歎息道:“此人有大志,吾在,尚可駕馭之,然異日終當出頭。”其實爲了預防袁一家坐大,榮祿早有布置。他將與袁有宿怨的瞿鴻禨放在軍機處,對袁的日常奏令多加掣肘,令其不得妄爲,又把忠于清廷的鐵良安插在練兵處,時刻監督袁的軍事行動,預防其擁兵自重。但袁世凱怕的不是瞿鴻禨和鐵良,而是榮祿,靠山一倒,他便自立山頭,將清末時局攪得天翻地覆。
陳夔龍在其《夢蕉亭雜記》中曾記道:“國家大政有二,日行政,日治兵。綜光緒一朝,榮文忠公實爲此中樞紐。文忠沒而國運亦淪夷。詩雲:人之雲亡,邦國殄瘁。斯言豈不諒哉!”雖說此話不免有爲尊者諱之嫌,但倒也大體符合實情。
當大清的最後一位滿族大佬離世後,這個高壽王朝也行將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