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新加坡的疫情有所減輕,從5號開始,政府允許住在公寓的人在自己小區裏走走了。之前的禁令很腦殘:不允許住戶在自己小區走動或遛狗,只能去公園!後果就是公園擠滿每個小區的人,更不安全。
今天老獅給大家講的是一個越南軍人爲了家庭,開軍機直闖新加坡的刺激故事。
新加坡國家雖小,但地處馬六甲海峽最窄的戰略要沖,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因此新加坡實行全民服役制度,購買高科技武器裝備也從來不惜血本。新加坡的空軍力量在周邊國家中可以說是最強的。目前服役的有美制F15鷹式戰鬥機等各類飛行器200多架。
新加坡空軍F15鷹式戰機
新加坡空軍的前身”防空指揮部”成立于1968年,當時的裝備包括雲雀III型直升機、厄利孔GDF、血梗犬防空導彈以及霍克獵人(新加坡空軍第一架戰鬥機)。1975年,發生了一件奇葩事。這件事讓當時的新加坡空軍大丟面子,直接被勒令整改。
新加坡空軍的霍克獵人戰鬥機
1975年4月,坐標越南西貢。令美國深陷泥潭的越戰已經打到了第19個年頭。美國早已發現這是一場打不贏的戰爭,于兩年前撤出了越南。留下南越軍隊獨自面對席卷戰場的北越軍隊。
南越空軍中尉Khiem這些天來愁眉不展。幾天前,他執行了一次去岘港的飛行任務。在岘港准備卸貨的時候,大批想逃避戰亂的難民沖上了軍用運輸機。Khiem不得不在卸貨後立刻啓動飛機,用噪聲和氣流嚇退人群。就這樣還是有350人擠上了飛機,幾乎連艙門都無法關上。飛機剛開始滑行,跑道就被一輛卡車堵住了。卡車裏是一位憲兵和他的家人,憲兵用M16步槍瞄准飛機駕駛艙,要求讓他和家人上飛機。Khiem騙他先把卡車開離跑道,隨後立刻飛走了。
這次的經曆讓Khiem大受刺激,他明白隨著戰事的發展,這種亂象即將發生在西貢,而西貢是南越最後的據點,也是他的家鄉。
故事主人公Khiem Pham
Khiem全家信基督教,家裏又有好幾個人爲南越軍隊工作,這些都是北越深惡痛絕的。他自知城破之後絕對沒有好果子吃,也許全家都會被槍斃! Khiem決定安排全家一起逃出越南。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他一定要偷一架軍用飛機!他知道西貢附近一個已經關閉的美軍機場適合全家人集合,而 Khiem對那個機場的環境很熟悉。
當時的大型軍用飛機至少需要兩個人合作才能順利起飛,第437飛行中隊的上校Canh是Khiem的好朋友,兩人私下商量了逃跑的事。他們確信:一定要抓緊時間,只要有人比他們先跑,他們就跑不成了。由于軍隊害怕飛行員逃跑,已經加強了對他們的控制,每次加油都只給剛好夠完成任務的量。
四月二日,機會來了。Khiem被安排執行轟炸任務,並排在第一個出發。由于他需要先通知家裏人,就和長官謊稱身體不舒服,于是他被調到最後一個執行任務。趁這個時間,Khiem跑回家裏通知全族,約定稍後在關閉的美軍機場集合。越南的華人和中國人一樣,也是大家族,整個家族有52人之多,其中年紀最大的是Khiem的大姐的嶽母,82歲。年紀最小的是Khiem的兒子,才5個月。
Khiem的部分家人
這時Khiem發現一個棘手的問題,好友Canh和他分屬不同的飛行中隊,而營地警衛無故不會允許其他中隊的人進入。正在他發愁的時候,問題自己解決了:Khiem的飛機出現機械故障,上級讓他借用第437中隊的飛機完成任務,而這正好是Canh的中隊!Khiem順利的進入了Canh的營地並登上他的C-130a 大型軍用運輸機,這架飛機昵稱“西貢女士”。他之前駕駛過很多次。
Khiem和Canh的副駕駛說自己今天替他飛,這個副駕駛很高興有人來替他完成飛行任務,因爲他可以回家准備約會了(這不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麽)。
參與任務的還有一名機械師,兩名裝卸師,他們都被蒙在鼓裏。
C130 軍用運輸機
C130 軍用運輸機由美國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研發生産,是一種中型戰術運輸機,可搭載128名士兵,配有4門機炮。是美國最成功、最長壽的機種,現在仍然在很多國家的空軍服役。
“西貢女士”原本這次任務是運送2000磅大米去位于潘郎(PhanRang)的空軍基地,來回潘郎需要的航油夠他們勉強飛到泰國的。這時幸運女神再次眷顧了。負責給飛機加油的軍官中途偷懶去抽煙,結果把整個油箱都加滿了!這些油足夠他們飛去新加坡了!Khiem聽說新加坡很缺飛行員,希望在那裏能找到工作。
Khiem在操作“西貢女士”時的照片
起飛後,Khiem告訴機組成員,這次大米不送去潘郎, 而是去那個已關閉的美軍機場,大家不疑有詐。幾分鍾後,西貢女士抵達了約定的地點。而Khiem的家人們已經在等候了。(Canh上校的家人所在的城市已經被北越占領,無法聯系到家人的Canh決定只身逃到國外)
Khiem和Canh先讓機組把大米卸下飛機,然後掏出手槍說:”我們不回西貢了,現在要飛往國外避難,願意一起走的可以留下,否則請自行離開。“
機械師一下站了起來,但遲疑片刻便坐了回去,他決定離開越南。一名裝卸師認爲Khiem是要去投奔北越,所以撒丫子就跑。另一名實習裝卸師是第一次飛行,他站在艙門邊猶豫不決。這時Khiem的53名家人都上了飛機。飛機開始滑行了,從降落到重新起飛一共只用了7分鍾。
這時一輛載滿士兵的吉普向他們駛來,車上的士兵有人拿著一架M79榴彈發射器對准了他們。Khiem沒有停下,硬著頭皮毅然起飛了。幸運的是,那些士兵並沒有開火。
起飛後,爲了躲避雷達偵測,“西貢女士”保持在樹梢高度進行超低空飛行。到大海之後,Khiem飛得更低,幾乎貼著海面飛行。由于十分潮濕,後艙裏起了霧氣,在後艙的家人連坐在對面的人都看不到。
一小時後,他們離開了越南雷達監控範圍,Khiem把飛行高度提高到一萬六千英尺,直奔新加坡而去。
當晚7點左右,他們抵達了新加坡領空。衆所周知,侵犯一個國家的領空是一項嚴重罪行。被侵犯的國家可以直接擊落入侵自己領空的飛機。1983年,一架大韓航空的民航客機偏離了航線飛入蘇聯領空。這架客機被蘇軍戰鬥機毫不留情的擊落,機上269名乘客全部遇難。
Khiem知道侵犯領空的嚴重性,因此他馬上聯絡新加坡樟宜機場的進近管制頻道。
(進近管制:當飛機准備從航路上下降時,需要當地的進近管制員把飛機接引到機場上空500米高度左右,之後進近管制員再把指揮飛機降落的任務交給塔台管制員,由塔台管制員繼續引導降落。)
結果雙方溝通了半天,Khiem完全聽不懂進近管制說的話。(大概是Singlish新加坡口音英語惹得禍?)
看圖學說新加坡本地英語
無奈之下,Khiem直接聯絡了塔台管制員,結果驚奇的發現,通話被新加坡空軍攔截並切入了。Khiem向新加坡空軍聲明自己的飛機沒油了,請求降落。沒想到新加坡空軍既不問他是誰也不問他從哪來,直接告訴他“2號跑道空著,你降落在那邊好了。”于是這架不明身份而且配備火力的大型軍用運輸機就這麽毫無阻礙的降落在民用的樟宜機場。
50多個越南人當時的表情
降落之後,Khiem趕緊換下軍裝。等待軍隊或者警察的到來。他讓家人不要走出飛機,因爲未經允許踏上新加坡領土是違法的。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只來了一輛電力補充車,而且一接上電線就走了。完全沒人理他們。
無奈之下,Khiem和一個弟弟走下飛機,找人交涉。他們在機場花了半個小時才找到機場辦公室,和警衛說明了他們的情況之後,警衛說:“辦公室五點就下班啦,你們明天早上八點再來吧。”Khiem重申了問題的嚴重性並聲明想見警衛的上級,結果警衛回答說自己老板去外面開派對了,找不到。
這下這幫越南人徹底傻眼了,他們在無人搭理的情況下在機場裏晃到半夜,然後回飛機上睡覺去了。好心的機場地勤人員拿了些食物和水給他們,讓他們很感動。
終于,淩晨一點過後,20輛滿載警察的卡車風馳電掣般的駛來,把飛機團團圍住。這幾個越南人被隔離開來,乘坐不同的卡車送去了監獄。Khiem對警察總長說明了情況,並申請政治避難。但是警察總長說國家領導人李光耀到國外開會去了,兩周後才回來,現在沒法給他們答複。
幾個越南人又提出建議,能不能讓他們買點航油繼續飛到新西蘭或澳大利亞去,這樣新加坡就不用煩心處理他們的事了。
警方同意了,但問題是所有越南人身上一共只帶了400美金,不夠買油的。越南人還提出把身上的首飾送給警察,讓警察破例給他們加點油。但被拒絕了。(那時的新加坡公務員就很廉潔的嘛)
這組人就這麽一直被關在監獄裏,一直到4月30日,西貢正式陷落了,南越亡國了,他們也解脫了。Khiem一行50多人被作爲難民正式釋放了。隨後他們並沒有在新加坡找到工作,而是通過美國的難民拯救計劃去了美國加利福尼亞。
這件事讓新加坡的國防部部長Dr. Goh Keng Swee非常難堪,他向李光耀保證絕對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了。新加坡空軍也進行了大規模的整改。
李光耀:你先別急著解釋,讓子彈飛一會兒
本故事的主人公Khiem到美國後成爲了一名客機駕駛員。他永遠都把自己和“西貢女士”的合影放在自己的皮夾裏,因爲這是他幸運的象征。
晚年的Khiem
至于“西貢女士”,她最後在紐約的國家戰機博物館安了家,她真是一架幸運的飛機!
Khiem永遠放在皮夾裏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