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49年3月,建康台城已經被圍百日。老皇帝蕭衍數著所剩不多的雞蛋,台城軍民已經人吃人。將死未死之人,馬上會被殺掉,因爲可以吃得更新鮮。
台城之外,是侯景的十萬叛軍,繁華的建康城成了一座大軍營,百姓爲羔羊、女子爲娼妓。南朝四百八十寺,數不盡的奉獻錢財,已經全被搶掠一空,留下了斷壁殘垣。
建康城外,是柳仲禮的幾十萬勤王大軍。但是,侯景圍著台城老皇帝,而柳仲禮圍著侯景叛軍;侯景淫虐建康城,柳仲禮淫虐建康城外,兩支軍隊相安無事百余日。
三月十二日,台城城破,侯景帶甲入見梁武帝蕭衍。而後,挾天子以令諸侯,勤王之師全部退去。
未幾,侯景餓殺老皇帝蕭衍,擁立太子蕭綱爲帝,並把一雙大手伸向了十四歲的溧陽公主。中年大叔侯景一邊抱著體態曼妙的俏公主,一邊派出悍將東踏三吳、西逼荊州。
就在這一年七月,西江督護陳霸先開始在南海集結兵馬,准備再興勤王之師、救南朝社稷于水火。
01.陳霸先從廣州起兵北上勤王
這個時候的廣州刺史元仲景,已經與侯景暗相勾結。所以,陳霸先的第一個敵人就是自己的上司元仲景,他得奪取廣州之後,才能興兵北伐。
陳霸先能戰勝元仲景嗎?當然能。陳霸先是一個劉裕式的存在,所戰無往不勝。
陳霸先,家境貧寒、軍旅起家,曾以三千甲士解廣州之圍,消滅叛軍杜天合、杜僧明部,獲梁武帝重用。
奉命前往交趾平叛,率疲敝之師、入不毛之地。面對本土作戰的土著武裝,陳霸先,論形勢、講兵法,試圖鼓勵將士一戰破敵。但是,軍中將士卻垂頭喪氣、無人響應。
一打綱領不如一個行動。于是,陳霸先親率所部兵馬,直入敵寨、喊聲震天。整個遠征軍團,受其鼓舞,立即參戰,一戰擊潰南越豪族李贲,最終平叛交趾。
陳霸先,是戰火淬煉出來的將軍。所以,只要有兵,他就能打出精彩。南海起兵後,陳霸先所部快速擊敗廣州刺史元仲景。同時,迎立梁武帝蕭衍的從侄蕭勃出鎮廣州,以穩定嶺南局面。
但是,蕭氏皇族在嶺南毫無威信,蕭勃鎮不住嶺南局勢。蘭裕、蘭京禮二人煽動始興等十一郡叛亂。于是,本要建康勤王的陳霸先只能出兵始興平叛。
直到公元549年年底,陳霸先才徹底平定叛亂,誓師北征。
02.蕭氏宗族子弟真得不想平叛
但這個時候,鎮守廣州的蕭勃卻派來了使者,要阻止陳霸先北上勤王。蕭勃這麽做的目的,就是要割據嶺南,不想理會建康那團亂事。
侯景之亂之所以危害如此之大,不是南朝無力平叛,而是出鎮各地的蕭氏宗族們根本不想平叛。
陳霸先拒絕了蕭勃的阻止、勢要匡扶南朝社稷,于是率南海之兵、翻越大庾嶺,北上進入江西贛江。同時,向湘東王蕭繹派出使者,願意隨其一同勤王建康。
但是,蕭勃的阻止,並非只有文的,還有武的。他派出使者勾結南康豪族蔡路養,割據州郡,阻止陳霸先北上。
這就是蕭梁皇室的宗室子弟。始皇帝不封嬴秦宗族的原因就是:國家但有危亡,宗室子弟不僅幫不上忙,反而總是添亂,要麽是想做皇帝,要麽是想搞割據。
陳霸先的第三個對手就是蕭勃及其所勾結的南康豪族蔡路養部。但是,江西境內,並非只有蔡路養一個敵人。陳霸先的北上之路,困難重重。
03.侯景犯了一個大錯誤
侯景踐踏三吳、鞏固建康,自以爲從此能夠問鼎南朝了。
但是,他錯把南朝當成了北朝。南朝是建康——荊州兩個權力軸心的雙頭蛇。侯景雖然拿下建康,卻無法挾蕭氏天子以令南朝諸侯。
南朝諸侯們,根本就不鳥侯景,但也不急著去建康收拾他,而是自顧自的打內戰。
這個時候,侯景面對的威脅有兩個,一個是荊州軸心、湘東王蕭繹,另一個是進入江西的廣州軍團、陳霸先。
如果侯景能夠參透南朝的權力格局,就應該集中全力、直撲荊州,以最快的速度斬斷荊州一頭。但是,侯景卻兩個拳頭一同出擊,既要西征荊州、又要南平江西。
于是,陳霸先在江西又多了一個敵人,那就是投降侯景的高州刺史李遷仕。
自公元550年正月,陳霸先進入江西,他在這裏足足打了一年半。到公元551年六月,陳霸先才平定江西,可以進入長江。
而且,幾乎就是陳霸先一個人在打。
湘東王蕭繹本該派來援軍策應支援,可他卻把精力放在了邵陵王蕭綸身上,非要幹死自家弟兄後再去收拾侯景。
敵人很強大,隊友不給力,自己又是異地作戰,這就是陳霸先所面對的江西窘境。但英雄面前沒有難題。陳霸先對于平定侯景之亂的一個大貢獻,就是有效地分化了侯景的力量,使其無法全力向西。
04.侯景之亂後的南朝碎山河
巴陵之戰後,侯景的有生力量被大量殲滅,戰場主動徹底易手給了湘東王蕭繹。
同時,陳霸先掃蕩完江西後,實力大增,甲士三萬、強弩五千張、樓船兩千艘,而且糧食辎重充足。
陳霸先所部,快速向北突進,與湘東王蕭繹的大將王僧辯所率的主力兵團,在白茅灣會師。
強弩之末的侯景只能退守建康,卻辦了兩件非常不要臉的事情:
一個是殺死嶽父簡文帝蕭綱、擁立蕭棟爲帝,然後再讓蕭棟禅讓,最後自己稱帝。
另一個是發來一紙诏書,赦免湘東王蕭繹和大將王僧辯無罪。侯景覆沒之前也要玩弄一下梁朝君臣的智商。
可憐的是梁武帝蕭衍,早年時談笑間胡虜遁走,晚年談佛論道竟被餓死。
兒子簡文帝蕭綱,被酒灌醉不醒、再被壓上土袋,再站上去一個亂臣,然後被活活壓死。
蕭衍最喜歡的孫女,溧陽公主,豆蔻年華、如花似玉,竟被侯景強娶爲婦。
蕭綱的一衆兒子們,凡是身在建康和三吳的,幾乎全部侯景殘忍殺死。
侯景之亂,最後在王僧辯和陳霸先的合力圍剿下,徹底平定。但是,南朝已經不是曾經模樣。
西魏不僅攻占四川,而且攻克江陵。至此時,維系南朝的荊州——建康軸心徹底被打破。
東魏跨過淮河,占據了整個江淮之地,把戰線徹底推進至長江一線。
05.陳霸先能收拾這一片江山嗎
公元552年3月,南朝平定侯景之亂;公元552年5月,北齊七萬大軍便飲馬長江,圍攻南朝秦郡。陳霸先率軍萬人,前往救援,四面沖擊敵陣、萬箭齊發,打退了北齊的侵略。
但是,南朝已經徹底弱勢,而且沒了骨氣。
首先,王僧辯在北齊的脅迫下,割讓廣陵;之後,江陵城破,梁元帝蕭繹被擒,後被蕭詧用土袋悶死;再後,北齊扶植蕭淵明爲梁朝皇帝。
南朝徹底淪爲北朝傀儡。
強硬派陳霸先與投降派王僧辯的矛盾徹底爆發。公元555年,陳霸先率衆襲殺王僧辯,同時廢除蕭淵明,改立蕭方智爲帝。
王僧辯被殺後,其部將立即叛亂。于是,南朝再次掀起內戰。陳霸先曆經半年時間才算平定諸將叛亂。
但是,他還要面對老上司、割據廣州的蕭勃。公元557年2月,蕭勃在廣州起兵,翻越五嶺、攻入江西。
陳霸先南下平叛,當年5月平定蕭勃叛亂。
但是,按下葫蘆浮起瓢,湘、郢二州刺史王琳再又叛亂,打造戰艦、准備順江而下出兵建康。
陳霸先,先下手爲強、溯江而上,進攻王琳。至公元558年8月,王琳同意退軍,南朝內戰暫時停息。
同年10月,陳霸先接受蕭方智的禅讓,建立陳朝。
但是,至此時,南朝大勢已去,它只是一個殘存于長江以南到洞庭湖一帶的小朝廷。
陳霸先雖然武功卓著,戰無不勝,但是他已經不可能建立劉裕一樣的功勳了。而曆史,也即將在北朝完成整合後進入下一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