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0年6月14日星期日,明天是星期一,新的一周開始了,又是重複的一周。
最近總感覺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可能跟缺少運動有關,也因爲缺少日照和營養吧,還有情緒,我覺得我應該找心理醫生了。我心理一定有問題了,最近想問題總是有些極端,不知道活著的意義,只是爲了家人堅持著吧,行屍走肉一樣。多年前很喜歡看《The Walking Dead》這部美劇,總是想著主角Rick那掏槍的帥氣身姿,沒想到多年後,我不但沒有變成主角的樣子,反而活成了裏面的行屍。沒有目的,沒有方向,沒有未來…..我心中的負面想法太多了,需要自我疏導。
從四月初到現在,我已經隔離兩個半月了,我住的地方不是勞工營,而是一個車庫。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不能亂走動,只能在睡覺的地方。現在的狀態是每天頭昏眼花,一個九零後的年輕人,感覺已經活成老年人的狀態了。坐牢的人每天還有幾個小時放風時間,我們在這裏沒有,生活比勞教人員都不如,曬太陽是一種奢侈,我有時候做夢都能夠夢到自己在陽光下。我渴望在陽光下奔跑,一直跑,一直跑….可是這變成了夢中的景象,而且每次以跌入幽暗的深淵而驚醒,醒來一身冷汗,然後看看四周——我不正是在深淵中嗎?
我該怎麽辦?每天吃飯變成一個大問題,我們是自己訂的餐,從外面送進來,一個個就這樣被“圈養著”,不知道何日可以出去。每天吃著差不多的便當,因爲沒錢買好的,餐餐硬著頭皮吞,快山窮水盡了。按照新加坡的規定,隔離期間公司是需要發工資的,但是我們公司沒有發。就連新加坡政府給每個工人每月補貼的都給公司扣了一大半,公司老板太黑心了。現在五月份的補貼還沒有發給我們,我有一種見了老板想拿磚頭砸死他的沖動——但我肯定沒有這個勇氣,可能到時候也沒這個力氣。
今天訂餐公司又催餐費了,這已經是本月第四次了,我實在沒有錢支付,他們說再不付錢就不會再送餐了,這是要被活活餓死嗎?活得如此窘迫,毫無尊嚴可言,這輩子沒有想到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投訴電話打不通,是真的打不通,大家嘗試了無數次。各種求助都嘗試了,都是互相推脫,我們的生命像皮球似的踢來踢去,最終啥也沒有求到。
家裏還有母親在,老人家身體也不好,她很擔心我,我哪裏敢告訴母親我的真實處境。我也不能告訴我哥哥,他也是一個農民,有妻兒,家裏收入很低,至今擠在一個小破屋裏。他們都還還盼望著出國打工的弟弟可以賺點兒錢回去幫助他們一下呢!我上學的時候,就是哥哥在外打工提供的生活費,如今我哪能再拖累他一家子。
爲了省錢,我接下來就每天吃一頓飯好了,但我真的好擔心自己的身體會垮,也許身體沒有垮,我的意志力已經完全坍塌了。我渴望出去見見陽光,散散步,不想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一直呆著,如果我大聲喊會怎樣?保安會把我關進精神病院嗎?我不敢往下想。事實上,這個想法也是不斷出現,至今我沒有喊出來,也許哪天我實在忍不住了,我會抓狂。
有幾個工友,我感覺他們的狀態已經異常。有一個經常敲著地面,雖然不是很大聲,但是一敲就是半個小時以上。還有一個就一直喃喃自語,這個狀態已經持續超過一周了,我知道他本來就有胃病。他們的年齡應該比我大不了幾歲,在國內都有妻兒,不知道來新加坡多久了,相信他們承受的壓力比我更大,畢竟我還沒有結婚,我連一場像樣的戀愛都沒有談過。談戀愛?我這輩子還有可能嗎?
疫情還沒有結束,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我很擔心,最後病毒沒有把我怎麽樣,我就這樣被活活困死了,即便最後我離開這裏了,也會造成畢生的心理陰影。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我看看手機,看看自己墳墓般的住處,我何時可以離開這裏?世界很大,每天都有很多新聞,可誰又能注意到我們呢?我想到一個詞——盛世蝼蟻。我想回家,看望年邁的老母親,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