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春節,最讓我懷念的還是孩童時候的社火。古時隴中會甯 “元宵前後,剪紙爲燈,懸列通衢,各鄉社慶神,合遽歌唱爲樂。”
提起“社”的考證,人們最先想起的是社稷,社稷在中國傳統文化當中的表述與國家類似,社指土神,稷爲谷神,體現的是農耕文化時代原始的崇拜,在東漢班固編撰的《白虎通》中:
王者所以有社稷何?爲天下求福報功。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土地廣博,不可遍敬也;五谷衆多,不可一一祭也。故封土立社示有土尊;稷,五谷之長,故立稷而祭之也。
其中有兩點能夠說明:其一,社稷之所以存在,表現的是曆代君王爲了江山永固,祈禱風調雨順,“爲天下求福報功”,其二,社與稷起一個代表性的作用,抽象出來作爲祭祀的對象。從而上升到土神與谷神。
那麽社火中的“社”與此有無區別?判斷清楚來源才能從本質上理解這個東西。
在已故的日本學者守屋美都雄的《中國古代的家族與國家》一書中,特辟一章來探究了這一問題,在其中他總結了幾種“社”的來源:1.從“立木爲社”中觀測到的樹木與叢林崇拜說;2.大量學者從“後土即社”的文獻並結合王國維、傅斯年研究甲骨文的成果,判斷爲土地神說,他們與前者不同,認爲樹木是土地神的住宿之處;3.葛蘭言的“聖地之聖力說”、郭沫若的“生殖器崇拜說”及其他“民族團結說”等,此種觀點在學界影響力較小。
最後作者總結到,“社既是原始聚落,同時又是聚落的標志”,其實這也是一種土地占有。這個說法就與目前隴中會甯境內的“社寺”非常接近,也說明了“社”有一個流程演變,逐漸變遷中它的概念有所發展,如《管子》中“千聚無社謂之陋”之說,這種說法無法解釋,如把它當做聚落共同的信仰或神,還是能夠講的通。
目前看來,社作爲基層農村單位,與國、諸侯等以祭祀爲主的“社”還是有所微妙差異。
回到社火這一話題。社火是一種曆史悠久的民俗活動,脫胎于古代的祭祀活動,學者趙世瑜引述守屋美都雄的觀點,認爲所謂“社”是中國古代一種基層聚落,也是上古以來的聚落或土地之神。“火”通“夥”,表示群體和衆多之意。社火的本意就是焚祭品于社。以後漸失本意,以“火”爲紅火 、熱鬧之意。明清以降,社火逐漸演變爲春節期間,以村社爲單位 ,動員全體人員共同參與的祈福迎新的文化活動,蘊含豐富的古代禮儀、風俗、方神信仰和民間藝術。
在我兒時的記憶裏,每逢春節元宵,能看到舞獅、舞龍、旱船、紙馬舞等各種節目。我們當地的舞獅,要在搭起的三四層的桌子上表演,十分考驗舞獅人的技術。某些村莊爲了加大難度,往桌子上潑一盆水,寒冬臘月,立馬凍成冰溜子了。看著在窄窄的冰面上舞獅,那一招一式,那龍騰虎躍,讓我們圍觀的人感覺十分的刺激、十分的過瘾。還有文唱,我記住的有一段《劉海撒錢》:“一撒風調雨順,二撒國泰民安,三撒三陽開泰,四撒四季平安,五撒五谷豐登,六撒六畜興旺,七撒北鬥七星,八撒八大金剛,九撒九天吉祥,十撒十方如意。”在社火要結束的那一天晚上,等到過了淩晨,會進行“燒社火”,也就是把所有的紙糊的燈籠等放火燒個一幹二淨,這個時候要進行跳火,從火堆上面跳過,寓意驅逐邪惡。燒完之後,所有演出人員禦裝,息鼓滅燈。
現在只有逢年過節時偶爾回一趟老家。社火還是有的,而且服飾裝扮比以前更華麗了,但總感覺缺少過去的那種熱情似火的味道,總是懷念過去那種雖然簡樸卻又生動緊張的表演,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哀愁。
社火會消失嗎?可能吧。春節會消失嗎?可能吧。在我看來,春節以及社火這些節日習俗在漫長的農業文明中保持了相對的穩定,農業文明的解體以及工業文明的重構不可避免地沖擊到這些傳統節日習俗。我們不必哀歎如今春節的寡淡,因爲經曆過痛苦後的喜悅才顯得那麽濃烈。
幅員遼闊的中國,還有很多風物不爲人知。跟隨“玉蘭旅行”,帶你見識地道的中國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