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去年的生育率跌至曆史新低的1.1,關乎國家未來存亡的警報頻頻響起,政府和各方有識之士也紛紛出謀劃策,無不希望能盡早把新加坡從人口老化的泥沼中拉起。
這兩天有個論點在本地社交平台上引起非常熱烈的討論:
讓女性強制參與國民服役,以提高生育率。
這個論點來自《海峽時報》昨天(22日)刊出的一篇讀者來函,作者是一名16歲中四生王麗欣(譯音)。
作者寫道,讓女性當兵可以使她們的國民服役階段和男性互動,繼而鞏固彼此關系。
言下之意,當然是希望本地男女能透過國民服役階段認識彼此,進而建立親密關系,最後結婚生子,達到女性當兵的最終目的:
提高生育率。
作者還舉出以色列的例子,佐證這個方法是行之有效的。
信函中提到,實施全國男女強制服役的以色列每1000人中出生人口多達近20人,相反新加坡則是每1000人中僅有8.5人出生,遠遜于前者。
誠然,以色列在某些方面和新加坡類似,都是高收入發達國家,都在國家安全考量下實行國民服役制度,拿擁有高生育率的以色列來作爲參考對象是非常合理的,但參考哪一部分卻是值得商榷的。
至少,將男女共同服役視作以色列高生育率的主因是過于武斷了。
以同樣也是高收入發達國家,同樣也是男女強制服役的挪威爲例,相關措施並未顯著造成該國的生育率高企(挪威2016年開始征召女性入伍,但該國生育率仍逐年下降,去年的生育率是曆史新低的1.48)。
社會科學研究中有個概念叫作“因果謬誤”:小學生的鞋子尺寸越大,閱讀能力越佳,但我們都知道鞋子尺寸不是小學生閱讀能力變得更好的因,年齡才是。
避免因果謬誤,我們應該要抓出的,是以色列高生育率真正的“因”。
全球發達國家先後陷入低生育率困境之際,以色列可謂是鶴立雞群的存在。該國近年來的生育率都維持在3以上的水平,高于2.1的人口替代率。
造就以色列逆轉全球趨勢的,是下列這兩種因素:
- 政府全額補助該國婦女進行輔助生殖技術(Assisted Reproduction Technology,俗稱人工受孕);
- 猶太人注重家庭的文化與信仰。
不限次數,完全免費的人工受孕
以色列是全球人工受孕技術最成熟的國家之一,當地政府也非常慷慨地爲18歲至45歲,未滿兩個孩子的婦女提供不限次數的人工受孕補助,其中包括價格高昂的體外人工受精療程(IVF)。
上述政策,造就以色列成爲全球體外人工受精執行率最高的國家。根據以色列衛生部2017年的統計,當地約有5%的嬰兒是透過體外人工受精懷上的。
聯合國人口基金(UNFPA)2020年發布的一份報告指出,這項政策使以色列人工受孕對生育率的貢獻值高達0.13,相反的其他國家只有平均0.03。
女性受教育程度越來越高,越來越多女性投入職場,以及女性越來越晚婚的趨勢,以色列同樣無法幸免。但政府的補助政策足以協助她們在年紀較大時,透過人工受孕生下第一、甚至第二胎。
猶太人的文化及信仰
另一個被視爲以色列高生育率的因素是當地的信仰。
美國小兒科醫生羅伯特·漢密爾頓(Robert C. Hamilton)2018年在美國《華爾街日報》撰文指出,猶太人相信上帝將律法交給自己,並要由自己的子女繼續傳承上帝的話。
盡管新一代以色列人可能已不相信這套說法,但根深蒂固的猶太教文化還是影響了他們對生兒育女的觀念。
此外,以色列認爲其國家與社會的存在有使命和目的性,因此生孩子不是“人生的選擇”,而是“組成人生的一部分”。
新加坡還能做得更多?
和世上其他面臨人口老化危機的國家一樣,新加坡政府曆年來也推出了不少鼓勵國人生育的措施,當中也包括提高輔助生殖技術(Assisted Reproduction Technology)的補助金額。
但和以色列不同的是,我國政府並非全額補助(最高補助比率達75%),同時補助次數也有限制。
隨著本地女性越來越晚婚,相關政策的調整能確保更多晚婚女性能在更少經濟負擔的情況下,生育下一代。
另外,如何在本地文化和價值觀體系中,注入類似以色列人崇尚生兒育女的觀念,也是可以努力的方向。
回到讓女性加入國民服役的問題,如果不將女子服役是否是實現男女平權納入考量,也不討論是否能更充實我國的國防實力,單就生育率爲出發點來鼓吹女子服役,似乎有點過于草率。
畢竟,以色列的高生育率不太可能源自其男女強制服役政策。
把保衛國家安全的軍事單位變成“婚姻介紹所”,等于還沒解決一個國安問題(生育率),就把另一個國安問題(軍隊戰力受影響)給加上去,不啻是本末倒置。
作爲新加坡曾經的“嚴師”,擁有高生育率的以色列如今還是有值得我國借鑒之處,但要學,也得學在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