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電視圈第一代阿姐向雲,今年入行四十年。她從早期誤打誤撞代班主持,到成爲當家花旦;經曆過因懷孕兩度暫別演藝工作,近年更因更年期萌生去意。起起落落的演藝生涯,點滴滋味在心頭。
1981年6月1日,向雲跟電視台簽下一紙合約成爲全職藝人;今年,她正式入行40年,也邁入花甲之齡,等同三分之二的人生在演藝圈度過。
關注向雲的社交媒體動向的讀者會知道,東海岸是她的地盤,她經常在那裏散步和運動。記者約見她在東海岸一家餐館話當年,聊現在,談未來,訪問結束後,記者獨自沿著海灘走了一會兒,看著潮落潮起,聯想到向雲的演藝人生。
40年前,向雲以本名陳翠嫦簽約,她說,簽約時年少無知,沒有當藝人的條件,感謝恩師、當年的電視導播李明芬給予機會入行。她在簽約前的兩三年,踏入黑白電視圈。她參與過綜藝節目,曾在節目中爲表演歌曲《雨中即景》的陳建彬伴舞,在唱到“叭叭叭叭叭計程車”的部分出場。
18歲那年,向雲因某個女演員拿病假,劇組找她臨時代打,飾演大學畢業的已婚少婦,在家庭與事業之間做抉擇。這是她第一部當主角的戲,但已想不起劇名了。向雲說,她曾幾度因他人拿病假而獲得機會。她簽約後的第一份工作,是主持現場大型節目《鬥歌競藝81》,代替患上德國麻疹的主持人梁萍。
她說:“那是我真正挑大梁主持的節目。我表現不好,觀衆給我很大的包容,我在半決賽時已經嚇到病倒了,媽媽還陪我到電視台,把我推上台,再把我扶下來,病到亂七八糟,但我還是做完了,那次經驗,奠定了我的主持基礎。”
從陳翠嫦變成向雲,是因爲原名與某政要夫人同名同姓,電視台又是官方機構,上司提議她取藝名。父親的泰國友人建議用“向雲”或“尚雲”,電視台戲劇導師毛威選了容易記,讀起來更好聽的“向雲”。
說起向雲的經典角色,相信不少觀衆的首選是《霧鎖南洋》裏的阿梅。向雲說,她不是“阿梅”的第一人選,人選包括黃佩如等,“但因爲她很高,比較適合演有錢人,演了陳澍城的太太,江龍‘慧眼’選了我,謝謝他和梁立人給我機會。”
那是香港電視人來新當開荒牛的時代,本地戲劇從一張白紙,迅速“填色”起飛。那是一段讓向雲懷念的光輝歲月。“我們慢慢知道電視制作可以去到這個樣子,台前幕後都在學習。”向雲拍了《霧鎖南洋》後,演出機會接踵而來,戲一部接一部,有時得同時軋兩部戲,“我和黃文永在片場見到面會說‘我已經(拍了)第五晚’‘我第三晚了’,打燈時站著也能睡著,我們還練出輕功,拉了片場的長凳,躺在上面睡也不會掉下來,看到蟑螂也睡得著,只希望它不要過來……”
80年代的向雲,機會來得容易,天天有戲拍;但到了90年代初,隨著她結婚生子,新人輩出,開拍的現代劇多了,她所擅長的時代劇變少,其演藝事業也走入産量少的“平靜年代”,作品零散,戲份不重。
回想當時,向雲淡然地說:“90年代的沉澱,對我的人生有很大改變。我出生貧困,沒想過當演員,演員的薪水對我來說是很高的,是人生中的提升,我又進入算是很紅的階段,年紀輕輕演到《戲班》等有挑戰性的角色。90年代(演藝事業)停下來了,當時心情很複雜,我不曉得以後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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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業安靜期,向雲曾兼職賣保險,她笑說,當時賺了很多錢,曾因業績好拿過獎,但總覺得保險業不適合自己,做了兩年後就離職了。“試過有客戶說要買保險,午夜12點叫我過去見他,介紹了一大堆人給我認識,只爲了要告訴別人他認識一個藝人,我不喜歡這種生活。”
向雲認爲,支持她的有兩代觀衆,第一代是80年代的觀衆,第二代是21世紀的觀衆。1998年,她由“玉女派”蛻變,飾演《珍珠街坊》“憨阿花”一角後走演技派,隨後接拍《家事》及多部長劇《同心圓》《荷蘭村》《手足》等。
兩度懷孕暫停當演員
向雲曾因懷孕,兩度揮別鎂光燈下的生活。90年代初她懷第一胎時,合約列明懷孕就得暫停做演員,她被調出戲劇組,恩師李明芬拉她到配音間工作。她在配音間學會掌控聲音來表演,李明芬鼓勵同事要不斷進修,向雲被當時的學習風氣所感染,在配音間練起書法。
2000年懷上女兒後,她的合約自動解除(當年的合約裏有“女藝人懷孕就解除合約”的條款),大腹便便的她尋找後路,試過轉行當學前教師。她說:“演員是一份非常有趣的工作,經常得換身份,跟不同人合作,常常讓你心情興奮。當了幾個月的老師後,每天教孩子畫圖,學華語,就知道自己當不成老師了。”
眼見幾位女藝人因生産而從此離開演藝圈,向雲在前途茫茫時,感謝高層文樹森派了一顆定心丸給她,“他叫我別擔心,准備好了隨時找他。我生完的第四五個月就去找他了,當時還在餵母乳呢。”她在綜藝節目中參演短劇,藝人組也將她簽回電視台。
約兩年前,她一度萌生去意,“罪魁禍首”是更年期。她憶述,當時有很多病痛,頻頻看醫生,連續拿病假,覺得外形發福,想法負面,“那時覺得自己不能當演員了,情緒很低落,但我能夠做什麽?我不知道。那時候很迷失。”她糾結著,一方面想迎接上天給她的改變,接受步入老年的階段,但轉念又想,自己60歲不到,是不是該把自己弄好一點?這段期間,她在拍攝長信制作的中國版《小娘惹》。
潑婦角色助轉戲路
向雲于《小島醒了》飾演“豬肝嫂”一角。(互聯網)
請向雲選出代表作,她選了《霧鎖南洋》《小島醒了》《家事》和獅城版的《小娘惹》。
她認爲,1999年《小島醒了》裏的醉婦“豬肝嫂”,和2000年《家事》裏可愛又令人討厭的“阿燕”,讓她成功轉戲路。這兩個角色皆具潑婦特質,她說:“大家都怕我演不了,說我太溫和了。我以前講話挺小聲的,結婚後才學會罵人。”
說到《家事》,勾起了向雲在片場的回憶。她當時懷胎五個月左右,“跟戲裏的老公黃世南吵架,我得跺腳,甩衣櫥門,拍攝時,突然覺得孕肚收緊了,有‘寶寶要出來’的感覺,只能請劇組暫停拍攝,真的很可怕,挺艱難的。”
向雲(左)參與拍攝中國版《小娘惹》,讓她大開眼界。 (互聯網)
她在獅城版《小娘惹》裏的妾室角色“王天蘭”很悲情,“沒有人覺得我可以演到這麽慘,但我那時候真的在一種很悲傷的狀態中。我每天進場一看到歐萱,眼淚就要流下來,那個故事太感人了。”後來演出中國版,對向雲來說是美夢成真,她對中國近年的制作歎爲觀止,親身走一回讓她大開眼界,希望能再拍中國劇。
主持長壽樂齡節目《銀色嘉年華》亦是向雲的收獲,“從節目中獲取的醫療、生活各方面的知識,對我的人生有很大幫助,這個節目讓我走在時代前端。每次有新一季,我就很興奮,感覺要去玩了。”
嘗試阻撓子女入行
陳之財(左一)與向雲(右二)的一對兒女——陳一熙(右一)和陳一心(左二)長大後,都往演藝之路發展。( 互聯網)
當年在向雲孕肚裏的娃,如今已踏入演藝圈,30歲的長子陳一熙是新傳媒旗下新藝經紀的簽約藝人,擔任5頻道劇集男主角;女兒陳一心剛滿21歲,拍過幾部電視劇,在上映中的電影《今宵多珍重》裏,戲份不少。
向雲說,她和老公陳之財多年來阻止兒女入行,但顯然以失敗收場,兒子瞞著她跟新傳媒談合約,女兒越拍越開心。向雲皺著眉頭說:“我刻意不讓他們有機會在演藝圈發展,我不希望他們進來,這份工作很苦,媽媽經曆很多煎熬才堅持到今天,爸爸懂得不要拍戲了,要做自己的事情。要走這條路,內心必須很強大,熱忱要夠,我不知道他們可以嗎,所以沒有鼓勵。”
向雲自言現在已看開,倒是老公比較緊張,“我跟之財說,我們已經把價值觀教授給他們,我也以身示範了,收到多少是孩子們的造化。”
在演藝圈“長壽”的秘訣
向雲分享:“演員必須把自己的功課做好,要自我進修,自我提升,這是明芬姐跟我說的。演員也要謙卑,要有耐力,無論榮耀或衰敗,今天拿或沒拿獎,明天還是一條好漢。最大的關鍵是熱情,如果只是爲了賺錢是維持不久的,因爲利益完了就不會做下去。做表演工作是須要持續的,它有時會給你很多收入,有時卻沒有收入,但可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向雲提起當年的電視台掌舵人江龍說過:“演員是要疼的,演員站在制作前線,我們一定要讓他們有信心,才能以最好的狀況呈現角色。”但身爲演員不能放肆,要記得劇組照顧你是因爲希望你有最好的表現。她提起現今電視台的明星制度,說道:“新人入行後知道自己被捧,很容易迷失在假象裏,在大家的照顧下有時會飄飄然,我偶爾也會,當很多人對我很好的時候也會飄飄然,但新人未必苦過,不知道跌倒之後會很糟。”
到了今時今日,向雲拿到劇本後依然會做功課,不做功課就不會演戲,“不同角色有不同的靈魂,媽媽的角色也有不同,最近演了幾個不同的失智症角色。現在有很多新常態、新疾病、新人類、新的心理因素,各種各樣新的問題,什麽年代的戲都有挑戰,我以前一直講,我一天不死,就會看到很多新的事物。”
涉足演藝圈40年,邁向下一個10年之際,向雲希望能保持記憶力。她說:“記憶力是演員最大的本錢,如果我能夠繼續演戲,過過戲瘾會很開心,但我知道,我不想再過得很辛苦,現在的身子不像以前了。”
新聞取自《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