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病疫情暴發至今，身在前線的醫護人員燃燒自我，善盡救治世人的重任；科研人員爭分奪秒，爲疫苗和特效藥的研發耗盡心力；一般人能做的不多，乖乖遵守防疫措施，戴口罩、打疫苗、守護好自己及身邊人就已是最大的貢獻。
在英國，一批年輕“壯士”認爲，他們可以在這場近代人類史上其中一場最艱難的戰役中，透過另一種方式爲人類社會貢獻更多：
“自願感染冠病。”
他們參加的是一項針對冠病進行研究的人體挑戰試驗（human challenge trial）。
今年2月，英國政府正式批准全球首個冠病人體挑戰試驗。
這項于3月正式展開的人體挑戰試驗試圖解答幾個問題：
- 導致人類感染冠病的最低限度病毒量是多少？
- 人類免疫系統對病毒的初始反應是怎樣的？
- 哪些人感染冠病後會發病，哪些人不會？
上述醫學數據的搜集，預料將能對冠病疫苗、特效藥的研發提供值得參考的依據與線索。
顧名思義，冠病人體挑戰試驗就是讓健康的志願者感染冠病，並在經過設計的試驗環境下觀察其感染情況及免疫反應。
試驗計劃由倫敦帝國學院、英國政府疫苗任務小組、倫敦皇家慈善國民保健服務基金會信托及臨床研究公司hVIVO共同主持，英國政府一共爲這項計劃撥出3360萬英鎊的資金。
在英國監管機構的批准下，這項試驗最多可有90名志願者參與，同時爲了安全考量，志願者必須符合下列條件：
- 年齡介于18歲至30歲；
- 非吸煙者;
- 身體質量指數（BMI）不得超過28；
爲了確保試驗的安全性，只有年輕、健康的志願者能夠參與計劃，因爲他們出現並發症的風險較低。
倫敦帝國學院實驗醫學教授奧本蕭（Peter Openshaw）強調，志願者的安全是最優先的事項。
“如果存在任何可預知的風險，我們沒有人會做這件事。”
志願者必須先經過嚴格的健康風險檢查，通過後他們會被送入倫敦皇家慈善醫院（Royal Free Hospital）的隔離病房。
兩天後，研究人員會往他們的鼻孔注入含活病毒的液體，讓他們感染冠病。
志願者隨後將接受至少14天全天候的密切觀察，同時每天抽取血液樣本及鼻腔拭子樣本。
觀察期結束後，志願者只要檢測呈陰性就可以回家，不過接下來一年必須接受追蹤觀察，以監控是否出現任何後遺症。
參與試驗的志願者事後可獲得4500英鎊（約8434新元）的經濟補償。
18歲的英國青年Alastair Fraser-Urquhart是其中一名志願者，他在相關試驗計劃出台後，完全沒有遲疑，立刻報了名。
“人體挑戰試驗既能加速疫苗的研發，也能幫助産生更好的疫苗。如果我們在疫情暴發後，能更早展開相關試驗，或許我們就能在去年聖誕節前開始大幅接種疫苗。”
他也表示，他已經決定把參加試驗獲得的4500英鎊補償金捐給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及人民疫苗聯盟（People’s Vaccine Alliance）等團體。
把病毒注入人體的倫理爭議
和疫苗或特效藥的人體試驗不同的是，冠病人體挑戰試驗必須刻意使一名健康的志願者染上病毒，風險更高，這其中牽涉的安全性及倫理問題因而引起不少爭議。
事實上，利用人體挑戰試驗來研究傳染疾病在曆史上並不罕見，過去科學家曾針對瘧疾、流感、傷寒及霍亂等展開這類試驗，以進一步了解相關疾病。
最爲人熟知的例子是英國醫生愛德華·詹納（Edward Jenner）在1796年爲自家園丁8歲的兒子接種牛痘，然後再試圖使其感染天花病毒，結果在男孩沒有感染天花的情況下，史上首個天花疫苗因此誕生，世界衛生組織也在近200年後的1980年，正式宣布天花已從地球絕迹。
不過，有關人體挑戰試驗的倫理爭議始終沒有止息。
批評者認爲，醫生的天責是救治病人，但人體挑戰試驗卻是反其道而行，刻意讓人體感染病毒，這不啻爲一種傷害。
此次展開的冠病人體挑戰試驗也受到類似的質疑。反對者質問，在疫苗研發進展快速的情況下，這類刻意讓志願者染病的試驗真的有必要嗎？
人體挑戰試驗的負責人，倫敦帝國學院傳染病專家邱克讓（Chris Chiu）則強調，即使已有再多安全有效的疫苗，疫苗的研發及改良仍是必要的。
他也表示，人體挑戰試驗中所收集到的相關資訊，對于測試第二代、第三代……疫苗的安全性及有效性將會非常有幫助，同時也可用于特效藥的測試，以及開發更新的病毒檢測方式。
“真正的優勢在于， 因爲我們知道感染率，所以很快能判斷一種疫苗是否有效，哪種疫苗相對最有開發潛力？根據這個數據可以及時調整計劃，優先研發最有希望的那些。”
英國《衛報》報道，研究團隊的下一階段目標，是希望能展開由已接種疫苗志願者參與的人體挑戰試驗，相關試驗仍需經過英國監管機構的進一步批准。
南安普頓生物醫學研究中心的裏德教授（Prof Robert Read）指出，如此一來研究人員就可針對變種病毒株的出現，以及人們是否需要補打疫苗進行研究。
“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這類試驗是評估新疫苗的最快途徑。”
目前，英國這項限定90名志願者的人體挑戰試驗是全球已知唯一已獲得批准展開的相關試驗，2月推出後，已有超過2500志願者報名參與計劃。
根據征集全球人體挑戰試驗志願者的“1 Day Sooner”計劃，全球其實已有超過3萬8000名介于18歲至30歲的“勇者”自願報名參加。
一旦有更多人體挑戰試驗得到各國政府批准，這些志願者就有可能成爲新一批“以身試毒”爲科學獻身的生力軍。
一名來自巴西的志願者是這麽說的：
“我還不是一名醫生或科學家，因此自願參與這類試驗是我唯一能做的。”
人體挑戰試驗的倫理爭議未來或許還會經曆正反雙方的劇烈拉扯，唯獨可以肯定的是，這批“舍己爲人”的志願者，他們的初衷與勇氣仍是令人欽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