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幾名醫生被控非禮和強奸，有的被判無罪，有的原判有罪，上訴後判無罪。
雖然被判無罪，但從被控、審訊和上訴，整個過程經媒體報道和社媒無遠弗屆的流傳，照片和名字不斷曝光，期間幾年已付出慘痛代價。
這包括：病人質疑他們的道德而不敢上門、遭公司或醫院解約、同行或親友敬而遠之等，他們不僅蒙受經濟損失，精神打擊更大。
也是新加坡醫藥協會會長的官委議員陳藝旋醫生，上月向國會提問，政府如何監管媒體報道性罪案審訊，保護涉案醫療工作者的名譽？
本期“說法識法”邀請陳藝旋醫生，以及兩名律師王順平和鄒天齊發表看法，並回顧一些案件。
給男醫生檢查身體，女病人若感到不自在，可要求讓男友、丈夫或家人陪伴在側，或堅持護士或診所助理在場。
新加坡醫藥協會會長陳藝旋醫生指出，女病人在檢測過程中，如果不願意讓男醫生檢查，她們絕對有權說“不”，可要求診所或醫院另外安排女醫生。
同樣的，男病人如果對女醫生檢查臀部或下體感到不自在，也有權要求讓男醫生檢查。
“病人要求更換男或女醫生，診所按人力和值班編排情況，未必能滿足所有要求。但不論男女醫生，我對同行的專業操守有十足信心。”
新加坡醫藥協會會長陳藝旋醫生：病人要求更換男或女醫生，診所按人力和值班情況，未必能滿足所有要求。但我對同行的專業操守有十足信心。（檔案照片）
針對近年幾名男醫生涉嫌性罪案，陳藝旋指出，男醫生在某些情況下，可能難以避開嫌疑。
她舉例說，全科醫生看傷風咳嗽病人時，一般會檢查肺部，看看是否發炎，但如果病人很多，櫃台人員忙著派藥和登記事宜，醫生不想麻煩他們，就直接檢查了。
“問診室內沒有其他人，如果不小心碰到敏感部位，或女病人真的要誣告，醫生也沒證人。”
她另舉例說，女病人向婦科醫生申訴下體有分泌物，醫生檢查後，出于好心，順便檢查胸部，看看是否有乳癌症狀。
“不明就裏的病人，以爲醫生趁機非禮。但站在醫生角度，我們有責任檢查，以排除病人患上其他病症的可能。”
她說，爲避免“瓜田李下”，一些男婦科醫生幹脆推薦病人另找乳房專科醫生檢查。
近年來，一些涉案醫生被判無罪，雖然無罪不會留案底，但涉嫌醫生從被控到進行審訊，直到判決日，醫生的名字和照片在傳媒和社交媒體上頻頻出現，對醫生的名譽和家人的影響巨大。
針對脫罪醫生名譽受損的事，新加坡醫藥協會的醫生會員們表示關心，向會長陳藝旋醫生提出反饋。
陳藝旋也是官委議員。她上月在國會向內政部長兼律政部長尚穆根提問。她想知道，政府如何監管媒體報道性罪案審訊，以及如何保護涉案醫療工作者的名譽？
首先，必須了解，在案件裁決前是否公開“被告身份”，世界各地分兩種做法：其一是定罪前保護被告身份，其二是主張“公開正義”的原則，不讓法庭有權保護被告身份。
新加坡的司法制度采用第二種“公開正義”的做法。
尚穆根回應陳藝旋的口頭詢問時，表明我國將維持現有做法，讓被告接受公開審判，除非法庭因特定情況禁止媒體報道被告身份。
尚穆根也表明，這個立場不會一直維持不變，也意識到采用第一類做法的一些好處。“雖然維持現狀，但政府仍會檢討，決定最適合新加坡的模式。”
陳藝旋表示感激內政部長兼律政部長尚穆根的回應，覺得答複相當合理。
“政府對各種反饋常保持開放態度，讓人欣慰。
“醫生會員們很關心這個課題，如今當局會慎重考慮，我們就等待更好的明天。”
保護被告身份律師看法不一 大原則是維護司法公正
案件裁決前公開或保護被告身份，律師看法不一，但大方向是必須維護司法公正，確保正義得到伸張。
鄒天齊律師：在性罪案裁決前，當局應禁止媒體公開被告身份。公開性罪案被告的身份，很難看出這如何促進司法公正。（受訪者提供）
擎天律師事務所（Optimus Chambers）執行董事鄒天齊律師指出，無罪推定或無罪假設（presumption of innocence）是刑法的基本原則。除非是被告自己承認有罪，否則就應假設面對犯罪指控的被告爲無罪。
他認爲，在性罪案裁決前，當局應禁止媒體公開被告身份，現有的公開做法涉及公開審訊和媒體報道，可能在案件未宣判前，就出現暴民司法（mob justice）現象。
“以公開涉及性罪案被告的身份來看，很難看出‘公開身份’如何促進司法公正。”
他指出，涉及性罪案的被告未定罪前就公開身份，如果過後證實無罪，可能會不公平地破壞當事人的名譽，對被告的事業和社交生活也産生不利影響。
“這樣（指禁止公開名字）才可以保護被告的家人免受公衆審查，或受被告罪狀引起的反彈連累。”
但鄒天齊律師認爲，其他刑事案的被告身份應公開，“這才能起阻嚇作用，防止人們犯罪”。
王順平律師：根據‘公開正義’的原則，所有案件都該公開被告身份，除非這樣做會泄露脆弱受害者的身份。（立傑律師事務所提供）
立傑律師事務所（Rajah & Tann）訴訟部副主管王順平律師則認爲，被告名字不該受保護，除非是公開被告身份會泄露脆弱受害者的身份，例如被告是受害者的家人或親人、鄰居、同事等。
他也認爲，不該區分性案件和其他嚴重罪案。“根據‘公開正義’的原則，所有案件都應公開被告身份。”
他指出，很難決定哪類罪案嚴重到必須禁止公開被告身份，比如嚴重欺詐案，爲何不必公開被告身份？
針對民事案可能導致各造名譽受損，也是否該保護身份的問題，王順平律師認爲，除了仲裁案件和特定家事案件，在“公開正義”的大原則下，一般民事案各造的身份也都是公開的。
他說，家事案件男女方名字不公開是慣有做法，因爲糾紛通常涉及隱私，也關系到孩童權利，孩童更需要保護。
“以仲裁案件來說，仲裁庭尊重各造要求保密的決定，保密也是新加坡仲裁業的支柱。”
鄒天齊律師也認爲，民事案各造身份不必保護，因爲只要搜查個別人士或公司，就能找到相關訴訟資料。
他指出，以民事案來看，通常是誹謗案才會影響聲譽。
兩醫生脫罪個案
■呂榮山醫生
2017年11月6日，24歲越南籍女病人因傷風感冒，給全科醫生呂榮山（譯音，48歲）檢查時，指對方拉開她胸罩，將聽診器貼在乳頭上。
被控一項非禮罪的呂榮山，抗辯時反指女病人的男友事後打電話給他，要求見面做一個“交代”。他認爲“交代”等于賠償，對方是想要勒索才會汙蔑他。
呂榮山被控後，遭要“保護名譽”的雇主辭退。過後，他到其他診所當代班醫生，收入不穩定。
今年3月，法官指女病人證詞不可信，有太多疑點和出入，判呂榮山無罪。
根據辯方律師，呂榮山三年半來生活不好過，很希望恢複正常生活，所幸妻子堅信他是清白的，對他不離不棄。
不過，呂榮山和家人看來無法放下心中大石，因爲控方已提出上訴。
■黃中武醫生
2015年11月25日，23歲女大學生因腹痛，向全科醫生黃中武（約70歲）求診，稱黃中武要她脫褲檢查私處。
同年12月30日，她因尿頻和私處發癢再次求診，隔天報警聲稱被強奸。
2017年，黃中武被控強奸與非禮兩項罪名。
2019年，高庭判他強奸罪名不成立，改判他以手指性侵女病人罪成，非禮罪也成立，須坐牢10年。
控方與黃中武雙雙向最高法院提出上訴，結果上訴庭認爲控方沒有提出有力證據，證明案發時患有勃起障礙的黃中武犯下強奸罪，裁定他強奸、非禮與手指性侵的罪名都不成立。
黃中武在勿洛北“黃氏西藥房”行醫超過40年，背負強奸女病人的指控與惡名近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