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的隱痛（外三首）
汪峰/詩
【蝙蝠】
1、“黑暗是守時的”我翻開日記本這樣寫道。
同時我翻開鏡子—— 一個問路人遺忘了地址
“銅綠在路上，而他暗如鐵屑。”
2、非禽非獸，一整天縮在背時的地方
像一個倒黴的皇帝，或更像一個唯唯諾諾的侍臣。
3、“身體是最暗的洞穴！”他曾嘗試著遠離，卻越陷越深。
4、生活，像撞身而來的烏雲，只有夜裏才能看見自己的一鱗半爪
當一粒星光飲盡墨水，我和蠟燭只是一個簡單的聽衆。
5、像蝸牛一樣，他走下木梯。他是一個無聲無息的影子
他同時又是一堆燃燒著的黑色靜電。
6、他攜帶著多種病毒，還有人類的暗疾：一碗猙獰的湯水。
7、自作孽，不可活。
8、蝙蝠是福，好日子從褲裆下走過。
9、“燈都熄了”，一個垂死者在歎氣，他的血管開始發黑
10、遇見從前的朋友，壞天氣讓他的臉越來越薄，樹葉一樣顫抖
有時有風的響聲，有時沒有。
當然壞天氣，讓他的臉有了口罩的形狀，有了彼此防範的隔閡和疑懼。
11、他還在肺泡裏縱情狂歡。
12、在春天，雨亂了針腳，但我還是把針插了下去
直到大地濕漉漉的舌苔 漸漸卷了刃，直到田野成了空空的白床單。
13、“不能飛，就到死亡裏飛”我在日記裏最後寫道。
【烏鴉】
我僅僅把它理解爲睜開眼睛的方式
在一個銅錢孔中睜開眼睛的方式
或者在一堆混亂人群上空睜開眼的方式
但我反對它張開嘴巴
它的嘴巴太臭了，一旦張開
哇啦哇啦
人間便多出一片黑暗
【果子狸】
決不是危言聳聽，決不是
在美味的舌尖，死亡在上演芭蕾
病毒的宿主。往往有著果子狸
這樣一付清純的面孔
這樣一只山間的精靈
它曾在自己的愛情裏高歌
自己的泉眼，只賞給自己
它沒有過錯，只有人類的貪欲
在向它開槍
在剝它的皮炖它的肉
只有人類在嘴巴的狂歡裏
越陷陷深
自己的快活要了自己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