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故我在。在欲望的聖殿裏，人們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根據維基百科的資料，截至2020年8月，新加坡共有約171個購物中心，雖然未必是全球最多，但密度最高或許可以拔得頭籌。我們應該也是全球爲數不多的國家，能把購物中心當成周末親子活動的場所，和朋友的聚會，也是由一個商場旅行到另一個商場。
我們的生活再也離不開購物中心，雖然它們無論是開在烏節路或裕廊，幾乎都有一樣的商店，或一樣的競爭對手。最近看新聞，瑞典有家建造于大型回收場旁的ReTuna商場，專賣升級再造的商品，當地居民將家中的廢棄物送到回收場，工作人員再進行篩選，商場裏的創意人則能利用這些舊貨進行重新設計和改造，“垃圾”變身成時髦用品。購物，也能爲環保盡力。在購買過量的城市，其實都需要這樣的一個商場。
想要擁有一個與衆不同的商場體驗，唯有走入一些被本地人遺忘的購物中心，它們不少是本地外籍客工的聚集地，他們最靠近家鄉的異鄉。如果旅行是爲了遇見陌生，走入這些購物中心，就算不買東西，讓好奇心指引，你也能發現前所未有的發現。和店主們聊聊天，不就像是旅行時經常和當地人的閑聊，借此認識此地的生態，對這座城市和她越來越多元的居民有多一份理解。
如果每一場旅行都需要被啓發，那麽讓這些曾經風光的購物中心提醒你，任何的輝煌都有期限，這座分秒必爭的城市更是無法容納永恒。在這些黯淡而過時的空間裏，我們往往能看到一座城市落寞的背影。在另一座不斷推陳出新的城市，不合時宜的自然被打入冷宮。然而在那些時間流經的溝壑裏，依舊有生動的故事，在灰飛煙滅前，等待旅人們的打撈。 城市購物中心（City Plaza）
城市購物中心裏，爲回憶提供最大貢獻的，就是位于2樓的Arnold’s炸雞店。1984年在此創業，目前在全島已有好幾家分店的本地炸雞品牌Arnold’s ，至今還在購物中心內的原址，算是商廈裏的名店。美食博客若評比本地炸雞，很少會漏掉Arnold’s。我在東部上中學，放學後還會到好萊塢戲院看戲，過個馬路就是城市購物中心，就是天堂，裏面有香噴噴的炸雞。
本地品牌的Arnold’s炸雞店 落成于1972年的城市購物中心，在80年代風光一時，雖然附近能拆掉的都拆掉，多了不少更時髦的樓房。被本地人遺忘的地方，卻是印尼外勞歡度周末的去處。商場一樓就有好幾家的零食專賣店，售賣價廉物美的印尼零食。夥計說也有一些本地人會到這裏幫襯，比較特別的印尼零食有炸雞腸（我試過，喜歡怪食物的會喜歡）、炸意大利通心粉（原來還能這樣吃）、還有一款夥計推薦出産自巴厘島的蒜蓉花生（我試過，很好吃），當然不缺各種能搭配米飯的炸蝦餅和魚餅等。
這至今保留80年代感的購物中心，有不少的服裝批發商鋪，服飾都由幾塊錢起跳，據說在這裏你還能複習早快失傳了殺價本事。隨意亂逛，商廈裏還有裝潢和童年回憶一樣的鞋店、售賣印尼流行音樂的CD店，還有好幾家麻將店，售賣設計成麻將一樣的四色牌，這都是過去沒看過的東西。
老牌購物中心裏永遠都不缺好吃的。頂樓有個容易被忽略的食閣，內有受歡迎的文尼城市面粉粿，有好幾種手工面條供選擇。位于2樓的Chiderful（吃得福），老板曾經是名勝世界Session餐廳的廚師，因疫情被裁員，所以就在購物中心開了一家小炒店，供應頗爲地道的怡保河粉及各種煮炒美食，以小販中心的價格提供酒店水准的餐食，引起一些老饕的關注。
幸運商業中心（Lucky Plaza） 現在回想起來，我忘記了愛雍烏節、義安城或不遠的蘋果旗艦店，它們之前到底是什麽建築。坐擁烏節路最繁華的地段，後來成爲本地菲律賓人的根據地，幸運商業中心似乎有能對抗時間的法寶，一直沒什麽改變，也是我對烏節路最早的回憶坐標。
大廈裏的透明電梯，是80年代購物中心的標配吧，搭上它到頂層，慢慢逛下來，讓逛購物中心更有儀式感一點。燈光打得明晃晃的購物中心裏，聚集了爲本地菲律賓人提供各種服務的商鋪，包括美發美甲店、彙款公司、小超市等。出國旅行時，最喜歡逛當地超市，往往會有不少新奇的發現。
菲律賓人都十分友善，我在超市裏問這問那，她們明知你只是運桔，也耐心微笑著回答。這裏能買到深受菲律賓人喜愛的Cheez-Wiz，這種有各種吃法的芝士醬最適合用來搭配薯條和塗上熱狗等。
菲律賓熱門旅遊手信木瓜香皂也有多種品牌供選擇，據店員說木瓜肥皂有美白效果，所以很受歡迎。我看超市還買“紅雞蛋”，經店員提醒，才發現爲了區分普通雞蛋和鹹蛋，所以菲律賓的鹹蛋都是染成紅色的。
菲律賓鹹蛋
菲律賓炸豬皮 美食是直抵家門的萬能鑰匙，所以來到幸運商業中心，就很容易品嘗到地道的菲律賓菜。出發前向菲律賓朋友打聽，其中的老字號Kabayan口味正宗頗受推崇，價格也十分實惠。不少餐廳都會供應宿務有名的烤豬，菲式烤豬采用香料來腌制，口感和味道和我們吃慣的略有不同。
中心底層的食閣應該也是本地最具菲律賓風味的食閣，除了著名菲律賓炸雞店Jollibee，還能品嘗到經典的腌肉飯Tapa（用鹽和香料腌制並風幹的肉片，一般搭配米飯），這是深受菲律賓人歡迎的早餐美食。
當然如果你只有南洋胃，二樓有家新開的小吃店元興，供應地道的怡保河粉，廚師是怡保人，我點了廚師推薦的招牌菜怡保湯河粉，用雞骨熬的湯很香甜，開業不久也引起不少美食博客主的關注。六樓的My Favourite Café釀豆腐、二樓的幸運海南雞飯都早已經有一大群的追隨者。
黃金坊（Golden Mile Complex）和黃金大廈（Golden Mile Tower） 有段歲月，在廉價航空尚未出世的時代，逢長周末就搭車北上馬來西亞和泰國做小旅行。黃金坊門口一排長途巴士公司，催促了多少次蓄勢待發的青春之旅。對我們或由鄰國南下新加坡展開新旅程的異鄉客來說，這裏都是奔赴遠方的起點，或許因此黃金坊是一個極具旅行感的購物商場。
我們能由很多角度來欣賞黃金坊。建造于1973年，這座梯形的現代建築展示了建國初期的朝氣和雄心，是70年代建築的代表作之一。去年底市區重建局擬議保留黃金坊，不少人希望除了保留建築的特色，也應該留下小泰國的風情，包括建築門口香火鼎盛的四面佛等。
走入這個小泰國，就直接空降到微笑之國。一層設有多家泰國餐廳，而且座位都溢滿到步行的空間，用餐時間一片喧鬧，好像古早辦桌的感覺，而且聽周圍食客交談的口音和內容，其中不少是本地人。
整個大廈，由氣息到環境布局等都十分 “重口味”，到處能聞到酸筍、腌制品和燒烤的味道，提醒你這才是泰國庶民的氣息，樸實無華但生動。餐廳提供泰國各省的美食，一家爲名Flying Pig的餐廳能品嘗到10塊錢的螃蟹滑蛋飯，買三幾串甜甜的Moo Ping（泰式烤豬肉串），讓舌尖上回到曼谷街頭，吃飽了再帶上一份芒果糯米飯。除了餐廳，商廈裏還有不少的超市，售賣各種泰國水果，我偶爾會到這裏購買長得很像枇杷，味道酸酸甜甜的芒果梅，攪成冰沙後，就是沁人心脾的泰國夏日。
二樓的鵬泰超市我很愛逛，超市內能買到泰式奶茶葉、獨特口味的泰國零食、應有盡有的泰國調料，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蔬菜，甚至還有造型看起來十分詭異的幹青蛙等。當過兵的新加坡人都體驗過泰國蛇牌爽身粉的清涼，在這裏你也能找同樣帶有清涼感的蛇牌沐浴露和噴霧劑等産品。超市似乎擴充了餐飲部門，門口那家售賣泰國炸物的攤位依舊受歡迎，現做現炸的馬鈴薯球香脆酥軟好吃，其他小攤還售賣經典的泰式快餐和小吃，如泰國船面、泰式香腸和難得一見的蟹肉叻沙等等。
由黃金坊的底層，有個幽谧的通道，能通往隔壁的黃金大廈。這像是以不同形狀積木堆砌起來的建築，落成于1975年，也是一棟越看越順眼的現代老建築。
購物中心內十分蕭條，大部分人都是直奔頂樓放映藝術片的Projector戲院，或到底層尋找美食，但其實這裏有好幾家忘記了世界上還有時間的小店值得逛逛。只有周末才開的無名唱片店，躲在一般人都不會經過的角落，店裏像一家小型的唱片博物館，牆上到處挂滿唱片，最高一排最爲昂貴，是鄧麗君在Polydor時代出的唱片。
走進店裏時，老板正全神貫注聽著本地馬來樂隊的音樂。健談的老板說：開門其實就是爲了聽音樂，一天能賣多少，也不在乎。這種做生意的態度，其實也是人生的志向，是令人羨慕的，再也無法在租金昂貴的購物中心找到。
購物中心裏還有不少這些似乎不在乎賺多少錢的老者，制鞋子的縫衣服的，用手慢慢完成手上工作。他們專注于工作或是要打發一些退休時間或只是要滿足一部分的老顧客，或只是單純的，那其實是他這一輩子只懂得做，也做得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