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李紹祖問她,要不要到德光島去探望社陣領袖林福壽。
符金玲說,當年她在國家檔案館時,負責政治發展項目,工作包括記錄執政黨和反對黨的口述曆史,得接洽各方政治人物。
在公關界超過30年的她,把對曆史研究和文化遺産的喜愛傾注于工作中。
如此光景想想也充滿懷舊風,難怪約40年過去了,符金玲記憶猶新。
她說,公關是夾在媒體和公衆,以及公司之間的前線人員,任務是維護與提升公司的形象。
班機雖載走行李箱,大夥兒坦然面對,穿著航空公司提供的襯衫暢遊巴黎。
2012年6月林福壽過世時,她與同事去探喪。她帶著在德光島與林福壽的合照,給他獨生子看,並描述拍照當天的情況。
她分享給朋友後,有的也興致勃勃,想爲父母錄制。
訪社陣李紹祖40多小時 溫馨無限可惜功虧一篑
當李紹祖同意受訪後,她反而戰戰兢兢。“我讀過他的故事,但沒料到他會答應受訪。首次跟他說話還挺害怕,他的聲音極其洪亮,叫我到維多利亞街一個店屋的社陣總部找他。”
她說,人人愛聽曆史,但不少曆史老師似乎忘記了“故事”(story)本是曆史(History)的一部分,少了“故事”,曆史就變得枯燥無味。
大裝修後重開的前浮爾頓大廈(現富麗敦酒店)郵政總局,送給出席開幕儀式嘉賓的紀念冊The General Post Office : A Renewed Commitment To Service,就出自她之手。
符金玲雙親都是海南人,父親94歲,母親84歲,有四個孩子10個孫。她自己的一女兩男已成家立業,丈夫是退休教師。
爲了探索更大的世界,加上無法想象未來年歲還要扛著沉甸甸的錄音機,符金玲于1983年4月毅然辭職,加入新電信,一待就是25年。
十多年來,符金玲因爲工作和訪問,廣結司法界好友。
她當時被調到與新電信合並不久的郵局部門,當客服與企業行政經理。這是重啓符金玲曆史研究和寫作大門的契機。
新電信的企業通訊部非常健全,相比之下,法律學會幾乎是從零開始。她加入大概半年後,在法律學會前執行長黃慶蓮的支持下,開始設立公關部門,從“歸零地”(Ground Zero)做起。
她說,她一共錄了40多個小時,辭職後同事接手,但後來李紹祖沒有簽下同意發布口述訪問的文件。“我很希望有那麽一天,李紹祖的家人能簽同意書,讓存放在口述曆史中心的珍貴史料,可以重見天日。”
用“非一般的公關”,來形容新加坡法律學會企業通訊部助理司長符金玲,並不爲過。
“那天我們到德光島時,天下著滂沱大雨,到林醫生家時全身濕透。他把妻子陳宗孟醫生的藍色上衣借我,過後一行人到碼頭餐館吃飯時,我就穿著那件上衣。”
“口述曆史並非只給重要或知名人物。每個家庭都有特別故事,大家應該趁早錄制,流傳後代。”
因爲錄制口述曆史,符金玲結識了前社會主義陣線(Barisan Sosialis)主席李紹祖醫生和領袖林福壽醫生,過程相當溫馨。
李紹祖醫生送水果請炒面
1981年那個傍晚,符金玲爬上陰暗窄小的樓梯,盡頭是頂樓一個開放式的庭院。“跟李紹祖醫生一起坐著的是數名社陣成員,在長長的木凳,煤油燈昏暗地照著大家。我抵達時,他們正討論工人黨秘書長惹耶勒南贏了安順選區補選的事。”
紀念冊從1819年萊佛士開埠新加坡的郵政服務說起,一直到1982年與新電信合並,是符金玲的第一本曆史書。
符金玲也撰寫《訴說新加坡法律的建築物》(The Storeys of Singapore Law)和《新加坡法律的故事》(The Story of Singapore Law)。
在法律學會越做越“精彩”
“我們有許多集體的美好回憶,至今還跟一些記者保持聯系。”
李紹祖過後會幫符金玲“抓”(攔截)德士。“他開著車,看到空的德士便跟著,與它並排,鳴笛示意司機停車,哈哈哈!”
林福壽的口述訪問存留在國家檔案館口述曆史中心(訪問編號000215),但最讓符金玲遺憾的是,李紹祖的訪問最終不了了之。
多年來,她與不少記者建立起關系和信任。記者無法報道她提供的新聞,她表示諒解,“因爲不夠新聞性或時間點不對”,所以不會強求。記者愁著沒新聞,她會幫忙出點子。
請她分享公關之道,她謙虛地說,企業通訊領域轉變巨大,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足夠資格傳授。
筆者選擇訪她,也正因爲她“有趣”,閱曆豐富。
先說說符金玲的最愛——曆史吧!
堅信真誠待人 廣交記者朋友
她談到多年前,領養了《商業時報》某女記者一只叫Anakin的柯基犬(Corgi)。
2008年,法律學會剛滿20周年,她和團隊配合周年慶舉行一系列的慶祝活動。
除了“正業”,她不讓自己閑著,從那時起,建議和推動好幾個慶祝活動、講座、展覽和遊覽。
一個星期天早上,兩人從樟宜搭船到德光島。李紹祖在樟宜碼頭附近的小販中心打包食物給林福壽,符金玲驚訝那些攤主都跟李紹祖熟絡,熱情得很。
“訪問後,他會載我到維多利亞街附近的咖啡店打包炒面,讓我帶回家給媽媽吃。”
林福壽是島上唯一的醫生,住的單層洋房客廳就是診所。村民常以雞蛋或蔬菜充當問診費。
過後每周一次,李紹祖的妻子範英愛陪著他到口述中心的辦公室錄音。
針對公關與媒體關系太親密,是否會有利益沖突?
1963年2月,林福壽在“冷藏行動”中遭扣留,被拘禁近20年,最後的四年在德光島度過,當時德光島尚未轉成軍事基地。
兩年前,她爲兩老錄制口述曆史,講述他們的童年、日治時期、結婚生子等生活經曆,配上照片,成了20分鍾珍貴視頻。
另外,符金玲也參與國家檔案館的口述曆史訪問,至今訪問40多位司法界人物,包括後來過世的高庭前司法委員兼律師格林柏(Joseph Grimberg)高級律師、著名律師伊萊雅士(Harry Elias)高級律師和霍華德·啓信(Howard Cashin)等。
在車裏,她說著一些瑣事,突然車速放慢,叫我留意一棟房子,原來是某退休法官用來收藏土生華人古董的房子。
2006年離開新電信,符金玲加入新加坡法律學會,至今16年。
訪問結束,林福壽會帶她和同事到碼頭享用海鮮餐。
同事們爭著跟去訪林福壽醫生
不過,她還是分享了覺得有用的三件事:熟悉公司的産品或服務、明白媒體角度和記者所要找的新聞點,以及待人以誠。
符金玲見到林福壽後,開始一系列的口述曆史訪問,每次訪問不超過一小時,一直到1982年9月他獲釋爲止。
怎麽可能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公衆可參觀過去囚犯被押上庭時必須走過的通道和樓梯,還能踏入法庭拘留室、大法官內堂等“禁地”,以及欣賞未曾“曝光”的法律文物。
她認爲,不論什麽關系,只要涉及工作,專業要求還是居首位,“重要的是彼此信任,不會爲了個人利益而做出有損另一方的事”。
“有些記者爲追獨家新聞,想方設法要從你那兒‘擠’出信息,爲達目的他們會異常堅持,但你必須保持穩定和冷靜,他們最終會理解並尊重你。”
一上車她就說:“哎呀,馬格納斯(Richard Magnus)過世了,我原本要找他口述訪問的,好可惜啊!”
“如果有人打電話來,破口大罵,我得不斷提醒自己,罵的不是我,而是對公司的服務不滿意。”
在之前一天過世的退休法官馬格納斯,也是公共交通理事會主席。
孩提時,符金玲最愛聽大人講故事了。
讓曆史緊貼公關工作
與他道別時,他會啓動發電機,照亮屋子。“離開的時候,望著他孤單的身影,我總覺得難過。”
轉戰法律學會 從“歸零地”做起
新加坡電信業當時正值蛻變期,她見證了新電信從法定機構轉爲企業機構,再成爲上市公司。作爲對外前線人員,這段時期的工作量巨大,卻也是很好的磨練。
兩本書通過珍貴舊照和史料,帶讀者追溯遠去的法律場景與精彩法律史,成爲法律學會的暢銷書。
除了日常公關事務,她也爲2001年卸任的新電信主席許文輝及2006年退休的新電信集團業務總裁林暾撰寫紀念冊,並承擔新電信125周年特制視頻等的主要工作。
“但在工作交流上,我們是嚴肅專業的。采訪新電信新聞,她秉持專業態度;我也沒因爲她是朋友,而要求她特別采訪。”
見證電信業的轉變
1981年7月,考獲新加坡國立大學曆史榮譽學位的符金玲,加入國家檔案館擔任口述曆史項目組長。
1998年,她帶記者團到法國采訪新電信首枚人造衛星進入最後測試階段,結果因錯過班機,滯留巴黎兩天。
“她不用筆記,就那樣站著滔滔不絕述說拿破侖戰爭,讓我著迷。”
學校組團載學生來,連高庭法官、時任總檢察長溫長明等都來了。法律學會還出版圖文並茂的手冊,錄制光碟。長達一個月的活動,反應之熱烈,讓人始料不及,也成爲符金玲最爲懷念的項目。
“同樣一件事,不同人講的卻不一樣。曆史何嘗不是如此?”
她開放家門,讓該女記者隨時探狗,兩人也成爲好朋友。Anakin過世時,她們抱頭痛哭了一個下午。
她說,舊的最高法院大廈當時關閉,將修建成爲國家美術館。法律學會于是推出遊覽舊最高法院大廈的導覽活動和展覽——“法律遺産:新加坡的法律故事”。
林福壽後來獲釋,可以回本島跟家人同住了,還到符金玲的辦公室探望她和同事,他們帶他到烏節路逛。
“真誠很重要,人們會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如果你不知道答案,或不確定公司是否出錯,說‘對不起’絕非丟臉的事。”
“吃的都是從水裏撈上來直接下鍋。我再也沒吃過如此美味的海鮮。他很友善,我們都很喜歡他。每次訪問,同事們都爭著跟我同行。”
1990年3月,符金玲調回新電信,成爲企業傳播經理,頂頭上司包括新電信集團前主席許文輝和前總裁李顯揚等。
他是符金玲有計劃訪問,卻來不及開始的司法界要人之一,其他還包括2010年腦溢血過世的總檢察署特別顧問迪瓦利(Sivakant Tiwary)。
讓年邁雙親口述“自家曆史”
考慮到下一代不懂海南話,心思細膩的符金玲,還配上英文字幕。
念A水准時,教導歐洲史的老師點燃她對曆史的興趣。
她不僅爲退休或卸任的重要人物寫書,也爲法律學會錄制司法界人士的口述曆史和出版法律曆史書,十分特別。
3月15日,在東部地鐵站德士站,等候符金玲(63歲)的車子。
符金玲說,她沒遇過行爲惡劣的記者,只看過要求非常苛刻的記者。
“你可以考慮訪問他,太有趣了!”
符金玲個性溫和,待人誠摯,結交不少記者朋友。
“當我們比較熟絡時,李紹祖醫生會從他的院子帶點什麽給我——一串紅毛丹或仁心果。
本期《人物面對面》,且聽她論述公關之道、對記者的看法、早期職業女性的兩難,以及與前社會主義陣線領袖的交往。